第91章 究竟誰才是那個執棋人?
“一派胡言!”
房文淵這個想法一出,方才那老御史何敬便氣得渾身發抖,情緒激動。
“房相這是要與反賊同流合汙?封一個反賊為刺史,那置咱們大靖朝廷法度於何地?置咱們陛下的顏面於何地?”
見御史大人何大人已經站了出來。
剛才才偃旗息鼓的文臣們立馬又跳了出來。
“御史大人說的對,咱們堂堂大靖朝廷豈能助長反賊氣焰!”
“要說攻打青州匪寇,咱們大殿上這麼多武將都可以帶兵,何至於要用一個逆賊去討伐?這豈不是丟了咱們朝廷的臉!”
“就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就是該武將們出力的時候了!”
……
斥責聲此起彼伏,太極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武將們仍然沒有開口,只是緊緊皺著眉頭,面面相覷。
他們心裡很清楚,房文淵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是實實在在戳中了朝廷兵力空虛的痛處。
更何況反賊又不止林越一個,如今天下戰亂四起,到處都需要用兵,與其再豎一個勁敵,眼下招安確實才是最穩妥的方法。
可讓這個殺了他們幾萬弟兄的反賊林越堂而皇之受封,眾武將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可打又打不過!
所以他們只能攥著拳頭,一言不發。
蕭衍坐在龍椅上,目光掃視著殿下眾大臣。
待殿內議論聲漸漸平息下來,他才一字一句的開口道:“諸位,依朕看,房相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此言一出,眾大臣皆是一驚,老御史何敬更是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一臉的不解。
“陛下……這……”
蕭衍抬手製止了他的話:“諸位大人,眼下青州趙桓勢大,勢力不容小覷,若他把楚州也納入了麾下,那咱們京畿周邊之地危矣。”
蕭衍的聲音平靜帶著威嚴:“林越要這個刺史的頭銜,朕給他便是。至於糧草,有了刺史這個名頭,總領河北道二十三縣,糧草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朕就給了他這個虛名,讓他跟青州趙桓死磕到底,也給咱們朝廷爭取一點時間養精蓄銳。”
他頓了頓,目光篤定的說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待二人兩敗俱傷,朕再派大軍北下清剿。屆時,既除了這趙桓這心腹大患,又滅了林越這跳樑小醜,收復失地,豈不是一舉三得。”
“至於你們說的朝廷法度和顏面……”蕭衍冷笑一聲,“平定叛亂,守住我大靖的疆土,才是最大的顏面!”
群臣聽到這番話,也是無言以對,何敬也垂下頭,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反駁。
大家也算是聽明白了,皇帝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借刀殺人”。至於什麼臉面不臉面的,現在都不重要了。
蕭衍說完這話,也不再看眾人,目光直直的的落在跪伏在地的魏南北身上,語氣驟然變得冷冽:“魏南北,你身為鎮國將軍,指揮連連失誤,致使大軍一敗塗地,罪當問斬!”
“但念及你魏家世代忠良,朕免你一死,革去鎮國將軍一職,貶為偏將,帶人去抵抗匈奴,以圖戴罪立功!”
魏南北聞言身子一顫,重重叩首道:“罪臣……領旨謝恩。”
“來人,傳朕旨意!”
蕭衍站起身來,目光如炬,“封林越為滄州刺史,令其領旨後,即刻起兵征討青州趙桓!”
太極殿內噤若寒蟬,只有蕭衍的旨意在大殿環繞的聲音。
武將們的眉頭卻是鬆了鬆,雖說封一個反賊為刺史,實在折辱朝廷顏面,但不給糧草和兵力武器,就能讓林越心甘情願的去和安民軍拼個你死我活。
若朝廷真能坐收漁利,既除了兩大逆賊禍患,又不用折損朝廷兵力糧餉,倒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只是想到這裡,眾人看向魏南北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複雜。
魏南北世代忠良,又替朝廷南征北戰多年,最終落個發往苦寒之地做個偏將的下場,想想還是難免讓人覺得唏噓。
想來皇上這也是要借魏南北的例子,敲打敲打所有不作為的武將了。
蕭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聲音威嚴:“即刻擬旨後,差人快馬加鞭送往滄州”
“是!”一旁的內侍躬身領旨。
蕭衍目光掃過殿內眾人,“那今天就議到這裡,退朝。”
話罷,他起身轉身離去,只留殿內群臣依舊僵立在原地。
直到一聲尖細的“退朝”聲再次響起,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躬身行禮,各自散去。
……
老御史何敬和幾個文臣同僚走在太極殿,望著前方漸漸散去的人群,個個垂頭喪氣。
“何大人……何大人……”一個年輕御史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唉,陛下今日下的這道旨意真的有辱朝廷,這陛下莫不是老糊塗了!”
老御史聞言腳步一頓,瞪了一眼說話的年輕御史,語氣嚴肅:“休得胡言!陛下深謀遠慮,豈容你擅自揣度。”
年輕的御史知道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趕忙壓低聲音說道:“大人,一個反賊巧言令色兩句,陛下就封他為刺史,若以後天下人人群起而效之,豈不是天下大亂?”
一旁的文臣也嘆了嘆氣:“何大人,這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方才在太極殿,陛下很明顯就是想借刀殺人,可怕就怕在——刀沒借到,反倒讓林越那個反賊借了朝廷的名頭,更大壯大起來,到時候就更棘手了。”
何敬沉默著往前走了幾步,撫著他花白的鬍鬚,聲音疲憊:“事已至此,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咱們做御史的,該駁的已經駁了,該諫的也已經諫了,後續會怎麼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頓了頓,眼神暗淡,“只是,這魏家世代武將,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往後朝堂上,怕是很難再有真心為陛下賣命的了。”
“唉!”
“誰說不是呢!”
幾人望著宮門外灰濛濛的天,誰都沒再開口了。
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從皇帝下旨封林越為滄州刺史的那一刻起,這局勢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皇帝自以為他是執掌棋局的人,可究竟能下到哪一步,又或者說,誰才是那個真正的執棋人,眼下誰也說不清楚。
大家只盼著林越能真如陛下所下旨的那樣,與那個趙桓拼個你死我活,皇帝坐收漁翁之利,否則的話……唉!
幾人默默的又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朝著宮外走去。
……
宮門外,一輛烏篷馬車正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靜靜等候。
車簾掀開,一道身影探出頭來,目光緊緊盯著太和殿的方向。
待看到房文淵走出宮門,那人立刻縮回車裡,低聲吩咐車伕:“房相出來了,跟上去。”
馬車緩緩啟動,跟在房文淵的轎子後面,朝著丞相府的方向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