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約法三章
自從第一次見關羽的時候，龐德就對這個年輕人印象很深。
最開始走出荊州軍軍陣，前來與自己答話的就是這位年輕人；關羽第一次釋放自己，送來戰馬的也是這位年輕人。
甚至於，龐德和關羽的兩次飲酒，蒯煥都待在旁邊服侍。
才開始，龐德還以為蒯煥乃是關羽的子侄，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出自襄陽蒯氏這個世家大族。
看著蒯煥那有些過分年輕的臉龐，龐德做夢都沒想到，將自己算計到無家可歸之人，居然就是眼前這個看似無害且謙遜有禮的青年。
震驚過後，龐德深深嘆了口氣，道：“我本以為，為關將軍獻策者乃是年長的智謀之士，從未想到那人居然會如此年輕。若我所料不差，公子恐怕尚未及冠吧。”
龐德如此猜測倒也並非毫無依據。
首先，蒯煥看起來的確非常年輕，嘴上絨毛還是軟的。最重要的是，關羽始終稱呼蒯煥為蒯司馬。
軍中稱呼官職看似正常，不過以龐德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關羽非常器重蒯煥，這種情況為了顯示恩寵，大多都會直呼表字。
可自始至終，龐德都不知曉蒯煥表字是什麼。
若蒯煥出身不好沒有表字倒也說得過去，只是對方既然出自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及冠以後必然會取表字。
沒有表字，只能說明對方尚未及冠。
蒯煥如實道：“將軍慧眼如炬，在下虛歲二十，尚未行冠禮。”
龐德讚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漢中王麾下能有公子此等人才，大業有望矣！”
蒯煥再拜道：“承蒙將軍看重，煥不勝惶恐，只要將軍莫怪在下私下算計即可。”
龐德嘆道：“公子計策一環扣一環，心思之縝密，簡直令人歎為觀止。你我此前既然處於敵對方，只要不違背道義，如何算計都不為過，我又怎會怪你？”
“要怪，只能怪我未能提前察覺到異樣，怪魏國諸將沒有把我當做自己人！”
蒯煥的算計，看似一環扣一環，實際上卻也並非無跡可尋。
他前面讓關羽先和龐德飲酒嘮家常，而後又故意將其放走，就是借鑑了曹操抹書間馬超這個計策。
二者雖然並不完全一樣，核心卻都大致相同。
他讓關羽第二次釋放龐德，並且故意放走些許魏軍，讓那些人回去給了龐德致命一擊，乃是借鑑了《三國演義》諸葛亮平定南中，離間高定與雍闓之策，藉助高定之手除掉了叛亂的發起者雍闓以及朱褒。
後面那條計策諸葛亮未必真正用過，不過蒯煥用在這裡卻是得心應手。
關羽見龐德並未怨恨蒯煥，臉上也不由浮現出了笑容。
他沉聲說道：“令明所言三件事，除此之外還有何事？”
龐德臉色肅然，起身對著關羽深深一拜，道：“實不相瞞，吾此番隨軍出戰，本就沒想著活著回去，唯一放不下的乃是家中妻兒。”
“若我死於將軍刀下，為國盡忠，魏王必然不會為難某之家眷。”
“奈何于禁等人難以容我，汙衊我與將軍私通，想要使用手中假節鉞之權，以叛國罪將我處死。”
“我雖不懼死，卻也不能揹負叛國罪名而死，否則家中妻小必遭清算。”
“無奈之下，我才暴起劫持于禁衝出魏軍營寨前來投效，正是想要將軍替我向魏王分辨一二。”
“唯有如此，留於鄴城的妻小才能得以保全。”
言畢，龐德堂堂八尺男兒，居然直接跪倒在了關羽身前，涕淚橫流。
直到此時，關羽、蒯煥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他沒想到，于禁居然敢不經請示就準備殺掉龐德這種大將。
哪怕于禁有假節鉞之權，正常情況下也不該這麼做，最多斬殺一些中級將領罷了。
蒯煥心中更是閃過一陣後怕，暗道僥倖。
若非龐德劫持于禁逃了出來，必然已經身首異處，自己的謀劃都要落空。
關羽急忙上前扶起龐德，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會作書一封將事情原委盡數告知曹公。相信有我的書信，曹公必不會為難令明妻小！”
關羽作為曹操的白月光，在品德方面可是深受曹操喜愛。只要有關羽做保，曹操瞭解事情詳情以後，反而會厚待龐德家眷。
龐德再次拜謝關羽。
關羽扶著龐德雙臂，道：“令明既然挾持了于禁出營，為何不索性將其斬殺或者捉來獻於我，如此豈非大功一件？”
未曾想，龐德卻正色道：“于禁雖負我，此前終究乃是吾之上官。我挾持于禁只為活命，若將其獻給君侯，又豈是君子所為？”
“在下所求第三件事，乃是因為魏王待我甚厚，吾雖被迫投效君侯，卻不願與魏王為敵。”
“只要魏王一日尚在，吾絕不與魏軍刀兵相向，還請君侯應允！”
聽著龐德之言，關羽眼神不由有些飄忽，想到了自己當年被迫投降曹操的時候，也是這般約法三章，當即對於龐德越發欣賞。
他沉聲道：“令明忠義，吾豈會壞你名聲？”
“吾可以應允令明，只要曹公在世一日，絕不讓你與魏軍交戰！”
看到自己所求三事關羽全都應下，龐德當即大為感動，拜謝不已。
蒯煥卻並沒有為龐德的第三個請求感到遺憾。
他此前早就在暗中謀劃，如何預防呂蒙白衣渡江，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後方缺乏足夠有能力且忠誠的將領。
龐德投降的正是時候。
等到關羽水淹七軍抓了許多魏國降卒以後，可以挑一些沒有牽掛的精銳，經過簡單的思想改造以後調撥給龐德，名義上讓龐德將他們帶到公安整訓，實際上卻給龐德一封密令，讓其暗中防備呂蒙與傅士仁。
只要傅士仁膽敢投降，直接讓龐德斬殺對方取而代之。
以龐德之勇，守住公安不成問題。
至於為什麼不換掉傅士仁，不僅蒯煥沒有辦法，就連關羽也不能貿然更換公安守將。
傅士仁再怎麼說也是劉備鄉黨，且資歷極老。
沒有犯錯之前，貿然換掉必然會寒了許多老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