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人通人言，獸有獸義（一）
東皇太一！
這個名字，如同九天驚雷，在劉懿的腦海中轟然炸響，震得他神魂搖曳，幾乎要站立不穩！
根據上古殘卷零星記載和民間口耳相傳的神話碎片，劉懿所知的資訊如同拼圖般在腦中迅速組合：東皇太一，並非一個簡單的姓名，而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尊稱。傳聞他乃是混沌未分之時，由最本源的混沌之氣孕育而出的先天大神！因其最初在古老的楚國東方之地接受祭祀，故被後人尊稱為“東皇太一”。更有甚者，說他是天上北極星的化身，是除開天闢地的盤古大神之外，最古老、最強大的遠古第一神祇！
在中國的煌煌神話史詩中，他是與盤古同一時期的偉大存在！在盤古揮舞巨斧，開天闢地，分離清濁，定鼎乾坤的那場曠世壯舉中，東皇太一曾鼎力相助，以其無上神通協助盤古穩定那狂暴肆虐的混沌秩序。他手持自行祭煉的絕世神器東皇鍾，幫助盤古鎮壓住了鴻蒙初開時混亂不堪的天地氣運，更是揮舞神威，屠滅了鴻蒙世界中孕育出的、意圖阻撓創世的三千先天魔頭！功成之後，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第一個掌管世間萬物、統御諸天的天帝，威臨寰宇！
後來，不知何故，鴻蒙世界中又孕育出了十二個極其強大的魔魁，為禍蒼生。東皇太一為護佑新生天地，與這十二魔魁展開了一場席捲洪荒的慘烈大戰，最終……據說是同歸於盡。這位偉大的天神，也就此身歸混沌，只留下無盡的傳說和那口象徵著無上權威與力量的東皇鍾，流落凡間。
甚至有傳言，後世道家的八卦推演之術，陰陽家的星辰占卜之法，乃至兵家神兵利器的鍛造技藝，其源頭，都可以追溯至這位博學通天、無所不能的東皇太一！
誰知，這個本該早已在萬古長河中作古、只存在於神話典籍裡的神仙人物，今天，居然活生生地（或者說，以殘魂的形式）出現在了他劉懿的……呃，姑且稱之為“夢境”或者“意識空間”之中！
匪夷所思！簡直是匪夷所思！
面對這遠超認知、足以讓任何凡人頂禮膜拜或嚇破肝膽的存在，劉懿在經歷了最初的驚駭欲絕之後，竟強行壓下了翻騰的心緒，瞬間恢復了冷靜。這份定力，遠超常人！他心念電轉：東皇鍾乃東皇太一所鑄，與我性命交修的龍珠本源相近。方才我操控龍珠，近乎掠奪般地瘋狂吸納東皇鍾內殘存的靈氣，定是觸動了鍾內某種不為人知的玄妙禁制或機關，這才意外地將這位老古董……老神仙的殘存意識給‘喚’了出來！雖然暫時不知這萬年前的老神仙找我這個‘後輩’究竟所為何事，但看他那冷冰冰、居高臨下的姿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來者不善’這四個字，總歸是沒錯的！
就在劉懿心思急轉之際，那冰冷得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的聲音，彷彿能穿透一切虛妄，直接從東皇太一的方向傳來，清晰地響徹在這片純白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也響在劉懿的心頭：
“後輩，不必在心中暗自揣測了。你想知道的事情，你所疑惑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
劉懿心中再次驚詫：果然能洞察人心！在這等存在面前，恐怕連念頭都不能隨便動。但他臉上卻迅速擠出一個儘量顯得恭敬、卻又帶著幾分疏離的笑容，打了個哈哈，拱手道：“前輩神通廣大，能洞察晚輩微末心思，晚輩佩服。既然如此，那晚輩便……洗耳恭聽。”
東皇太一的面色始終冷峻如萬載玄冰，彷彿世間所有的紛擾、情感、慾望，都不足以讓他那古井無波的心境泛起一絲漣漪。劉懿話音方落，他便開口了，那聲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彷彿是由最純粹的規則凝聚而成，帶著一種古老蒼茫的韻味：
“我本乃天外混沌之星靈，感應大道召喚，墜落凡塵，執掌萬物生滅，手握一線通天之權柄。”他的話語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萬載之前，我傾盡全力，助盤古屠滅那阻撓創世的三千先天妖魔。然此戰過後，我亦神力耗盡，油盡燈枯，法體難以維持，即將消散於天地之間。”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劉懿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怨恨之意？
“盤古，他在化身宇宙洪荒、山川河流之前，以其當時殘留的創世偉力，本可輕易將我的肉體重塑，助我穩固神魂，免去隕落之劫。”東皇太一繼續說道，那冰冷的聲線裡，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然而，他卻以‘創世之祖’自居，認為開天闢地已畢，使命已成，不願再沾染凡塵因果，竟對我這並肩作戰的戰友……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最終，我法身徹底隕滅，強大的天神肉體失去神力維繫，開始潰爛、崩解。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被洪荒中那些懵懂無知、卻遵循弱肉強食法則的行屍走獸……分而食之！”說到這裡，即便以東皇太一的冷漠，那話語中也帶上了一絲難以磨滅的憤恨與屈辱。
“我在無盡的不甘與憤恨之下，耗盡最後一絲靈明，將一縷殘存的魂魄本源，強行收入這尊我親手鑄造的東皇鍾內，依託鐘體本源靈氣，苟延殘喘，陷入沉眠，以期……等待一個重見天日、再塑乾坤的契機。”他的目光，如同兩柄冰冷的利劍，驟然聚焦在劉懿身上，“悠悠萬載，彈指而過。今日，碰到了你，還有你體內那顆……與我同源而生的龍珠！我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從始至終，東皇太一都未曾以“本神”、“本尊”等高高在上的稱謂自居，只是平淡地以“我”自稱。這份看似“平易近人”的姿態，反而讓劉懿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三分，但也確實讓他對這位傳說中至高無上的天神，少了幾分純粹的神性敬畏，多了一絲可以“討價還價”的錯覺。
劉懿故作不解，眉頭微蹙，望向東皇太一，試探著問道：“前輩身世坎坷，晚輩聞之，亦感唏噓。只是……不知前輩現身，告知晚輩這些上古秘辛，究竟是希望晚輩……能為前輩做些什麼呢？”他刻意將姿態放得很低。
“我喜歡和聰明人對話，省卻許多無謂的口舌。所以，我也直截了當，不與你繞圈子。”東皇太一的眼神深邃如同宇宙黑洞，淡漠得沒有一絲情感波動，冷言冷語，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
“我，要你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