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溫情假象，殺機臨門
馬車駛入永寧侯府。
府邸還是那個府邸，人也還是那些人。
但一切都變了。
昨天還敢對他甩臉色的僕人護衛，此刻一個個腰彎得比誰都低，臉上那諂媚的笑，恨不得把恭敬倆字刻在腦門上。
“大少爺回府！”
一聲高亢尖銳的通傳，刺破了前院的寧靜。
昨天還對他愛答不理的叔叔伯伯們，呼啦一下全迎了出來，噓寒問暖，那股子熱情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見了失散多年的親爹。
就連那群小崽子們，昨天還敢用眼角瞟他，現在全都老老實實站成一排，畢恭畢敬地喊著大哥。
林玄下了馬車，看著眼前這堪比川劇變臉的一幕，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甚至有點想笑。
要不是昨天剛領教過這幫人的嘴臉，光看今天這陣仗，他高低得拉個家族群。
群名就叫相親相愛一家人。
真他媽虛偽得讓人反胃。
林玄面無表情，無視了周圍那一張張熱情洋溢的臉，徑直往內堂走去。
……
內堂裡，氣氛有些沉悶。
林蒼淵端坐主位，一臉肅穆。
下首，一對中年男女坐立不安，時不時就朝門口望去。
男人一身玄甲未卸，身形挺拔，面容剛毅，一道淺疤從眉角劃過，添了幾分殺氣。可就是這雙眼睛，此刻卻寫滿了侷促和緊張，像個等著放榜的書生。
女人穿著素雅長裙，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期待與忐忑。她的雙手死死絞著衣角，手心早已被汗浸溼。
他們就是林玄的父母，鎮守北境的永寧侯，林戰，與其夫人，蘇婉。
老侯爺林蒼淵已經跟他們透過氣了。
人是找著了。
可心，還沒回來。
他特意叮囑過，別太激動，別把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孫子給嚇跑了。
道理誰都懂。
可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那個分別了十幾年的親骨肉，夫妻倆的心，就怎麼也靜不下來。
門口，腳步聲響起。
林玄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眼中。
“玄兒！”
蘇婉再也繃不住，猛地站了起來，聲音都在發顫，眼圈瞬間就紅了。
林戰也跟著起身，身軀繃得筆直，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那雙在屍山血海裡殺伐決斷的眼睛，此刻竟不敢直視自己的兒子。
林玄停步，視線在兩人臉上掃過。
這就是，他這一世的父母？
他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這對夫妻，跟整個永寧侯府的畫風格格不入。
他們身上，有種清澈的愚蠢。
就像兩個剛出校門的愣頭青，面對複雜的職場關係，顯得手足無措。
可偏偏，他們身上那股子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煞氣，又是那麼的真實，做不了半點假。
兩種完全矛盾的氣質，詭異地融合在他們身上。
奇了怪了。
一場大型認親現場，在尷尬又剋制的氛圍裡展開。
林蒼淵在旁邊說著場面話，蘇婉拉著林玄的手，眼淚就沒停過，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林戰跟個木樁子似的戳在旁邊，想說話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一個勁兒地搓著手。
林玄全程面癱臉，由著他們折騰。
晚宴備好。
一家人，總算整整齊齊地坐到了一張桌上。
席間，蘇婉的熱情簡直要溢位來。
她不停地給林玄夾菜，生怕他餓著，彷彿要把這十幾年的虧欠，一個晚上全都補回來。
“玄兒，多吃點這個，補身體。”
“玄兒，你在外面受苦了，以後在家裡，娘什麼都給你最好的。”
“玄兒……”
不苟言笑的林戰依舊沉默。
但每當林玄的視線掃過去，他都會努力扯動嘴角，想擠出一個和藹的笑。
結果那笑比哭還難看。
林玄感覺更怪了。
渾身都不自在。
如果說，林蒼淵和那幫叔伯兄弟的表演，是教科書級別的虛偽。
那他這對父母的表演，就完全是另一個路子。
太真了。
真到讓他覺得假。
要是這兩位也是在演戲，那這演技，直接封神，奧斯卡小金人都能拿到手軟。
這頓飯，吃得林玄渾身難受。
他寧可回去跟上官清雅那個死腦筋吵一架，也不想坐在這，被這種膩得發慌的溫情包裹。
太他媽折磨人了。
就在他坐立難安，琢磨著找個什麼藉口開溜時。
一個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聲音裡滿是驚惶。
“侯爺！老侯爺！不好了！”
“李家三公子，帶人上門了！”
李家？
林蒼淵眉頭一皺。
林戰和蘇婉也是一臉疑惑。
唯獨林玄，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身體裡那股煩躁不耐的情緒，一掃而空。
他緩緩直起了原本懶散靠在椅背上的腰。
來了。
終於來了！
“讓他進來！”林蒼淵沉聲吩咐。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華服，滿臉桀驁的年輕公子，已經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氣勢洶洶的家丁。
來人正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吏部尚書李家的三公子，李珏。
李珏一進門，視線跟探照燈似的，在滿堂賓客中掃了一圈，最後，精準地定格在林玄身上。
他上下打量林玄幾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就是那個永寧侯府從外面撿回來的野種？”
一句話，滿堂死寂！
“放肆！”
林戰騰地一下站起，一掌拍在桌上，怒喝出聲。
那股久經沙場的恐怖煞氣，轟然席捲整個宴會廳！
李珏身後的幾個家丁腿肚子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可李珏本人卻半點不怕，反而冷笑一聲，直勾勾地盯著林玄。
“就是你，昨天在街上，欺負我七妹妹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視線齊刷刷地聚焦在林玄身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面對這赤裸裸的挑釁和羞辱，林玄臉上非但沒有半點怒意，反而露出了一個燦爛到極點的笑容。
對味了！
這才對味嘛！
這虛情假意的家宴，早他媽待夠了！
林玄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悠悠地晃了晃，然後對著滿臉怒容的李珏，遙遙一舉。
“哦？”
“終於來了個會說人話的。”
林玄這句話不重，卻讓整個宴會廳的空氣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