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卑職錢穀書！願為鎮尉大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良久，蘇文淵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又帶著一絲豁出去的決絕。
他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著陳運泰，聲音低沉而清晰：“陳先生，你說動老朽了。此地沉痾積重，非猛藥不可救。”
“林鎮尉，若他真能在此站穩腳跟，若他明日能在那血狼幫面前撐起局面……”
他頓了頓，瘦骨嶙峋的脊背卻挺得更直，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的光芒：“只要林大人能保住鎮尉之身，證明他確有在此立足、開啟局面的實力！”
“老朽……願以殘軀，竭盡全力，輔佐大人！為這黑石鎮，爭一個朗朗乾坤！”
他強調著“保住鎮尉之身”和“立足開啟局面”，顯露出他深知黑石鎮局勢險惡。
他對林炎在黑石鎮初期的生存狀態，並不敢抱有太大奢望，只求一個穩固的起點，未來方可徐徐圖之。
陳運泰聞言，臉上那洞悉一切的笑意加深了。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豪言壯語，只是深深地一揖，語氣中充滿了篤定與期待：“山長深明大義！我等……拭目以待。”
那“拭目以待”四字，蘊含了無比的信心，彷彿已在靜待明日風雲。
抬頭，陳運泰面上神色化為鄭重。
“蘇山長，你久在黑石鎮，對雪狼幫數十年來所行惡事，知曉多少？”
蘇文淵渾身一震，瞪大眼睛。
陳運泰一整衣衫，沉聲道：“奉鎮尉大人之命，請松濤書院山長蘇文淵協助調查雪狼幫積年兇案。”
蘇文淵面色變幻，身上氣息動盪，片刻之後，方才攏手作揖：“諾。”
他一抬手，低聲道：“陳兄隨我來，這十多年來，我搜羅記錄的鎮上大小事情，與雪狼幫有關案件數十起……”
……
與此同時，在鎮尉府後院一處昏暗破舊的小屋內，代管鎮丞錢穀書正惴惴不安。
門被輕輕推開，藉著月光，他看清了門外站著的林嘯虎和一位面生的儒雅老者。
“誰？！”錢穀書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下意識就要呼喊門外的護衛，那些名義上歸他管，實則只聽血狼幫命令的打手。
“錢鎮丞，稍安勿躁。”林嘯虎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一步跨入，反手輕輕掩上門，魁梧的身形帶來的壓迫感立刻讓錢穀書汗毛倒豎。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林家小子派你們來的？滾出去！再不滾我叫人……”錢穀書色厲內荏地低吼，肥胖的臉上滿是驚懼和虛汗。
林嘯虎眼神一厲，就要上前。
張儒通卻微微一笑，抬手輕輕按住了林嘯虎的手臂，上前一步，目光平和直視著錢穀書驚惶的眼睛：“錢鎮丞稍安。深夜來訪，只為問鎮丞一句……”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錢穀書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這二十年來，掛個空名，做個傀儡，看人臉色，仰人鼻息……錢鎮丞，當真甘心嗎？”
“甘心？”錢穀書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傷疤，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他嘴唇哆嗦著，肥胖的身軀頹然坐回椅子上，眼神充滿了屈辱和不甘，聲音低啞如同蚊蚋：“不甘心……又能怎樣？！”
“這裡是黑石鎮！是血狼幫、藥王會的黑石鎮！是馬家、劉家的黑石鎮！就是……就不是我錢穀書，更不是他姓林的鎮尉的黑石鎮！”
“林鎮尉？帶幾十個人就想翻天？他憑什麼？！”他的語氣充滿了絕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
“憑什麼？”張儒通臉上的笑容斂去，眼神陡然變得銳利無比，如同出鞘的利劍。
他不再壓低聲音，反而上前一步，一股浩然中正的氣息自他身上升騰而起。
他抬起右手，指尖微動，口中輕叱：“就憑此！”
虛空勾畫，一個淡淡的“鎮”字浮現。
剎那間，那枚被林炎引動、溝通王朝氣運、蘊含大道之力的八品鎮尉鐵符，彷彿在張儒通身上產生了某種共鳴！
一股肉眼可見的、淡金色的光芒驟然從張儒通身上爆發出來！
這光芒並非耀眼刺目，卻無比純粹、威嚴、堂皇正大！
光芒之中，隱約有龍紋虛影盤旋，更有象徵著律令、秩序、疆土的古老篆文符籙流轉生滅！
這並非張儒通自身的修為，而是他借林炎掌控的符令之力，溝通了此地殘存卻被啟用的“王命大道”氣運，將其顯化而出！
這正是蘇文淵感知到的力量，此刻被張儒通以文士精神引導具象！
“王……王命大道？！”錢穀書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
他死死盯著張儒通手上那流轉不息、威嚴神聖的金色光影，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抽搐著，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扭曲變形。
“這！這怎麼可能？！黑石鎮，黑石鎮怎麼可能還有如此精純的王道氣運顯化？！你……你們……”
他二十年來匍匐在地方勢力的淫威之下，內心深處對那代表著朝廷、代表著正統名分的“王命”早已麻木甚至絕望。
此刻，驟然見到這純粹到令他靈魂都感到灼熱的“王命大道”光輝顯化，帶來的衝擊是無與倫比的！
這顛覆了他對黑石鎮“法外之地”的固有認知！
就在他心神劇震，大腦一片空白之際，張儒通一聲蘊含浩然正氣的低喝，如同驚雷炸響在他耳邊，直貫心靈：“錢穀書！王命在此，大道昭昭！你還在猶豫什麼？！”
“是要繼續做那無根浮萍，仰人鼻息，還是效忠朝廷命官，重拾鎮丞之責，為這黑石鎮萬千百姓，掙一個前程？！”
這一聲喝問，配合著那未曾消散、依舊威嚴流轉的金色王命光影，徹底擊潰了錢穀書心中最後一絲僥倖和猶豫。
那光芒，彷彿驅散了他心中積攢二十年的陰霾與怯懦，一種久違的、對於“名正言順”的渴望和恐懼被同時點燃。
“噗通！”
錢穀書雙膝一軟，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對著張儒通和林嘯虎的方向，肥胖的身體因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聲音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狂熱：“卑職……卑職錢穀書！願為鎮尉大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府內文書、庫房鑰匙，卑職即刻奉上！”
“大人但有差遣，卑職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他知道，當這王命光輝顯現的那一刻，黑石鎮的天，真的要變了！
而他的選擇，就在此刻！
“好，奉鎮尉大人令，錢穀書你將雪狼幫把持黑石鎮所有證據整理出來。”
張儒通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壓抑：“今晚我們掌燈夜讀，絕不遺漏一條。”
錢穀書抬頭，眼中神色從遲疑，慢慢化為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