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萬裡，入祖地
“無妨，有片瓦遮頭即可。”林炎淡然點頭。
這一路前行，他也知道雲蒼山中絕不是什麼富庶之地。
不可能有曜日城那等府邸。
隊伍合流，繼續向山坳深處進發。
林炎的耳力遠超凡人，清晰地捕捉到林家那幾個後輩青年壓得極低的竊語。
“乖乖……這麼多人，還有那麼多馬匹……”一個青年咂舌。
“是啊，三叔公他們愁壞了，倉裡那點陳糧黍米，怕是熬不了幾天稀粥……”另一個聲音充滿憂慮。
“還有那位世子爺帶來的護衛，看著就兇悍，咱們那點地方怎麼擠得下？吃用開銷可咋辦？”
“唉，鎮尉的位子空了快二十年，就是個擺設。那些盤踞在黑石鎮的豺狼虎豹，能認這位在伯爵府都不受待見的世子爺？他帶來的這點人，怕是……”
話語中透著對林炎能否在黑石鎮立足的深深懷疑，更顯露了祖地的極度窘困。
車廂內，林炎雙目微眯，神光內斂。
識海之中，兩枚淡金色的功德珠緩緩旋轉，氣海靈力奔騰不息，距離那第五境金剛境，已然只隔一層薄紙。
金剛境，在如今的雲蒼山外圍，已足以開宗立派，坐鎮一方。
更何況他懷揣仙石、身負絕學、智計深遠？
區區黑石鎮的牛鬼蛇神，在他眼中，不過土雞瓦狗爾。
不多時，車隊抵達一處山谷中的村落。
所謂的林家祖地，景象蒼涼得令人心頭髮酸。
谷口立著一座石砌牌坊，牌匾上的“林氏宗祠”四字早已斑駁模糊。
宗祠本身是一座還算完整但異常古舊的大屋，其餘屋舍多是低矮的石木結構，許多牆體開裂，茅草屋頂顯得稀疏單薄。
村中道路坑窪，空氣中瀰漫著柴火和貧瘠的氣息。
一派與世隔絕、破敗凋零的景象。
所謂的接風宴，設在一間稍大的祖屋內。
幾張粗糙的木桌，上面擺放著稀薄的黍米粥、幾碟看不出原色的鹹野菜、一小盆燉得稀爛幾乎不見油星的肉湯，還有一罈渾濁的自釀土酒。
幾個面黃肌瘦的孩童躲在門框後，烏溜溜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盆肉湯，渴望的眼神讓人心頭髮酸。
林家族老，一位比林茂生更顯老態、拄著木杖的老者，坐在林炎身旁的主位。
林炎喚他叔祖。
他滿面愁苦，聲音沙啞而沉重：“世子啊……主脈離開這雲蒼山祖地，遷往曜日城，已有千年了。”
“曜日城裡那支，也只是旁支。真正的林家主脈嫡系，據說早已不在烈陽王朝境內了……”
他重重嘆了口氣，渾濁的老眼環視這破敗的祖屋：“此地，早已被遺忘。若不是歷代先祖還在後山祖墳長眠，怕是……怕是與林家那點血脈聯絡，都要斷絕了。”
老者聲音哽咽：“雲蒼山，年年妖獸襲擾，跟割韭菜一樣……族裡好不容易出個把有點資質的後生，不是死在妖獸口中，就是為了守護這點族人血脈死在衝突裡……”
“如今，就剩下我們這些老骨頭和不中用的娃子，守著這點祖產苟延殘喘。實在……愧對先祖，愧對世子啊！”
林炎靜靜聽著，心中亦是微感震動。
他雖知祖地必然艱苦，卻沒想到凋零窘迫至此，族人幾乎是在獸口邊掙扎求存。
“叔祖放心，林炎既來，當重振林家之威。”
林炎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本身他就要借仙朝官職體系，凝聚功德之力。
林家重振，不過是順道之舉。
聽到林炎的話，老者微微一愣，張張嘴。
許久之後，老者方才低嘆一聲：“鎮尉府，空了快二十年了！那地方，就是個空殼子！”
“黑石鎮……如今被幾幫亡命徒把持著！有進山獵妖採藥的‘血狼幫’、‘藥王會’，還有兩家外來紮根的小家族，馬家和劉家，跟城裡的商行勾連緊密。”
“就連……就連名義上歸屬鎮尉府統領的護衛隊，也早就被他們滲透瓜分了！”
“那護衛隊的隊長，是血狼幫的人！手底下那些人，聽的是幫派的號令，哪還認什麼鎮尉？”
“世子您要去收回權柄……難！難如登天啊！”
老者的話語，為黑石鎮錯綜複雜、弱肉強食的局面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鎮尉府權柄早已被地方勢力徹底架空。
林炎點點頭，輕聲道：“叔祖放心，我自有計較。”
同是林家血脈，林家族人當然希望看到林炎掌控黑石鎮。
只是這局面，他們也不信就憑林炎帶來的這點人，就能重奪權柄。
宴席氣氛沉重，正進行到一半，屋外陡然響起一陣急促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悶雷滾過谷地！
“砰！”
祖屋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
七八名身穿黑色粗糙皮甲、腰挎兵刃、一臉兇悍之氣的武卒闖了進來，一股混雜著汗臭、血腥和煞氣的氣息瞬間衝散了屋內的沉悶。
為首一名大漢，身高近九尺，體型壯碩如熊羆，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額斜劃至右下巴，將一張臉分成兩半，更添幾分兇戾。
他目光如電，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和挑釁，肆無忌憚地掃視著屋內眾人，最後落在主位的林炎身上，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聲音如同破鑼，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哈哈！聽說林家祖地來了貴客，林鎮尉大駕光臨？”
“怎麼沒人知會我‘疤狼’孫彪一聲？孫某聞著酒香，特地來討杯水酒喝喝！鎮尉大人，不會不賞臉吧？”
此人氣息沉凝，赫然已是先天境後期的修為！
這便是在黑石鎮執掌衛隊、代表血狼幫勢力的隊長孫彪！
他的出現，瞬間讓屋內本就壓抑的氣氛降至冰點，林家老少族人無不面如土色，瑟瑟發抖。
那渾濁的土酒和稀薄的肉湯，此刻更顯得無比諷刺而脆弱。
林炎端坐不動，手中粗陶酒杯懸在半空，目光平靜地迎上孫彪那充滿挑釁與蔑視的眼神。
只是那雙深邃的眸子深處，一絲冰冷的寒芒，如刀鋒般緩緩凝聚、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