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美人心有所屬
雪子簌簌的砸了下來，這夜色像潑了墨一般，黑漆漆的。
孟青松裹緊了棉衣，左手提著兩條龍尾魚，右手提著藥箱急步匆匆的朝家裡趕去。
到現在，他心裡仍是心有餘悸。
身為一個醫者，他只從戲文裡聽說過熊虎狼患，只道是比尋常家犬兇猛一些罷了，直到今日親眼瞧見那狼王的屍身，他才真正見識了“猛獸”的分量。
可怕，太可怕了！
那壯得牛的骨架，沾了血的狼毛炸起，露出的獠牙鋒利，更駭人的是那雙半闔的琥珀色的眼珠，藏著一抹兇光，透著一股瘮人的狠戾之氣！
彷彿多看一眼，它就會猛撲過來一口咬住自己的脖子。
這般凶煞的猛獸，這小子到底是怎麼憑著一張弓對付的了的？
孟青松不禁暗自嘆道：“看不出來啊，這李長生倒是個有膽的！”
“爹，你回來啦？”
孟靜姝聽到院子裡有動靜，趕忙迎了出去，接過孟父手裡的藥箱一同走進屋裡。
“靜姝，這是李家送的兩條龍尾魚，你放到庖廚去吧。”孟青松把兩條魚往前遞了遞。
孟靜姝一愣，隨後接過孟父手裡的魚，走到庖廚把魚放進木桶裡，又拿一個木板子蓋上，以防有夜貓來偷/腥。
待她轉身回到屋裡，卻見孟父臉色發白，額角沁出了汗，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孟靜姝只當是他舊疾未愈，今夜又冒著風雪的侵襲出門，這才加重了症狀，心裡有些愧疚了起來。
“爹……爹你沒事吧？快喝杯茶吧。”
孟靜姝伸手拍了拍孟父的後背，立馬又遞上去一杯熱茶。
孟父擺了擺手，緩聲道：“不打緊的，爹……爹只是今天在李家看見了那頭打死的狼王，瘮人的很，比戲文裡寫的還要駭人。”
“你說，這……·這真的是李家那小子一個人獵回來的？”
孟靜姝聞聽爹爹這番話，嘴角上揚笑了笑道：“爹，這麼說，你是覺得他比你想的要厲害很多？”
“你這孩子，這有什麼好笑的……”孟青松見女兒偷笑，立馬佯板起一張臉。
“是，女兒不敢了……”孟靜姝嘴上應著，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
“爹，你出了一身汗，趕緊喝口熱茶，緩一緩。”
孟青松坐起身來，端起桌上的熱茶，仰頭一飲而盡。
茶水入喉，他才長長舒了口氣，只覺渾身的寒意都消散了些許，連呼吸都順暢了。
“爹，夜色深了，你早些歇息吧。”孟靜姝見爹爹氣色紅潤了不少，懸著的心才算落下。
孟青松點了下頭，孟靜姝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靜姝，你等下……爹，爹有話問你。”
孟青松指了指案前的椅子，語氣沉了下來：“你且先坐下。”
孟靜姝雖疑惑，但看到一臉嚴肅的爹爹，還是乖乖的坐了下來。
孟青松沉默片刻，似乎在做思想鬥爭，良久才緩緩開口：“靜姝，你對那個李長生……真的心意已定嗎？”
孟靜姝臉上的神色瞬間僵住，臉頰“唰”地一下紅透了，她低著頭手指攪動著衣角：“爹，你說什麼呢……女兒就是覺得他……他會打獵罷了。”
“靜姝，爹不是說笑，你認真回答爹，你是不是對他有意？”孟青松身子往前傾了傾，神情嚴肅。
孟靜姝仍是羞紅著臉，低著頭不說話。
“若是你對他無意，等開春後雪化了，咱們就去城裡投奔你表哥，也免得他總來你眼前晃悠。”
孟父頓了頓，目光落在女兒通紅的臉上，又補了一句：“若是……你對他有意，過些日子你就把他帶回來吃頓飯，我親自給你掌掌眼。”
孟靜姝猛地抬頭，眼神裡滿是不解：“什麼……爹，你，你不是一向瞧不上他嗎？”
前幾日自己跟著他進了一趟城，回來就被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怎麼短短才幾日爹爹就變了主意？
孟父手指摩挲著茶杯，又沉默了許久。
良久，他才抬眼看向女兒，目光漸漸鄭重了起來：“靜姝，這世道眼看著要大亂了，到處銷煙四起，城裡也不太平……”
“那個李長生身上有股子硬氣，依爹看，他是個能扛事的，或許……或許往後的日子，他能替爹爹護著你周全。”
“爹……”孟靜姝心裡翻江倒海。
比起到城裡去，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中意的人，她寧願嫁個農戶，能一起種田挑水，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好。
而孟青松此時臉上也是若有所思——他白日裡午休，做了個夢——夢裡兵荒馬亂，他帶著女兒在逃難，前方是戰禍一片，堆骨如山，身後是漫天烽火，喊殺聲四起。
醒來後，他便想通了……
在這亂世裡，什麼名聲、什麼氣節都是奢談，唯有保住性命，安穩的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
那個李長生的本事比那些只會吟詩作對、惺惺作態的公子哥，還是靠譜多了。
“靜姝，爹的意思你明白了嗎？”孟父看著低著頭的女兒又問了句。
孟靜姝臉頰的緋紅蔓延到耳尖，半晌，才細若蚊蠅地道：“女兒……明白了。”
聽到這話，孟父緊繃的臉舒展開來，這才笑道：“好，那等過幾日他精神養好了些，讓他到家裡來，我還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勇有謀，而不只是一介莽夫。”
“女兒知道了。”孟靜姝點了下頭，起身端起茶壺，“爹……我……我去給你再換壺熱茶來。”
孟父靠在椅子上，看著女兒輕快的腳步，知道她早就對那個李長生心有所屬了，自己這樣做，也算是完成了她一個心願了。
更何況，那李長生確實長的周正，劍眉斜飛入鬢，鼻樑高挺，渾身都透著結實，也就是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就是不知道這小子學問怎麼樣？
罷了，等他過幾日來家裡，自己考考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