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天神往事
天界，雲蒸霞蔚，瑞靄祥凝之處，那是三界眾生夢寐以求飛昇的地方，也是所有仙神佛聖最後的歸宿。
只不過，本該是修行者的終極追求，被稱為仙界天界的存在，卻在祥和之下，藏汙納垢，與眾生期許的完美世界，大相徑庭。
楊蓮再度睜開眼的時候，雙手正撐在地上，他的脊背像是壓著千鈞重物，無法直立起來，他的脖頸上是深入骨髓的鎖鏈，即便是輕輕的呼吸，也讓他痛不欲生。
楊蓮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好似這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一般，可他分明是憑藉鴻蒙神物三生石，逆流時間長河而來的，緣何能親身感受呢？
楊蓮疑惑之間，這具身體的主人卻是有了動作。似乎是有人來了，也像是獄卒，身體的主人本能得後退，將脖頸的鎖鏈也拉得筆直。
“真是夠硬的啊，分明是仙族與人族的私生子，分明是不人不妖風怪物，分明是不容於天地的存在，卻還是不活了下來。嘖嘖嘖，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你活著，只是在遭罪而已。”
來人不是獄卒，卻比獄卒還要兇厲，他的眉心有仙氣充盈，他的衣衫有如月華飄揚，他的身軀，恍若山嶽秀美，他的身後，是代表玄仙的光幕，那是仙界生靈身份的象徵。
“我的……母親呢？”
身體的主人沒有任何反抗之力，聽到腳步聲也是本能的畏懼，可是他努力昂起頭，面向來人，詢問著母親的下落。
他本該在凡塵的桃山之中玩耍，花草是他的摯友，鳥獸是他的玩伴。他跑起來，風雨都追他不上，他停下，日月之輝都照耀在他身上。
他是仙人的兒子，仙族與人族的結合，那是三界的禁忌，也是天條的背離，無憂無慮的生活，停止在仙人下凡的那一日。
他的母親被折了雙臂在後，雙膝跪在塵土之中，溫柔的雙眸之中，是看向自己流出的滾燙淚水。母親的嘴巴被捂住了，只有嗚嗚聲傳來，聽不到具體的話語。但他明白，那是讓自己活下去。
他奮力得想要衝過去，解救母親，卻被仙人的術法擊中胸膛，瞬間噴湧大量的鮮血。他還未收到過如此重的傷，在桃山，他與母親就是一切的主宰。現在，這一切都被打破了。
他感覺胸膛應該是炸裂了，無法再呼吸，即便還有意識想要向母親爬去，可是他用不上力。他唯一能做的，是努力抬起頭，看到母親被捆仙繩鎖住身體，被帶往不知名的地方，隨後，他昏死過去。
桃山是一處開滿桃花的地方，不僅是春天，四季皆如此，尋常人難以進入，以為有妖邪作祟。後來，桃花一夜之間傾頹，在風雨之中飄落一地，有大量的妖獸從桃山逃離，像是遇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
他醒來時，和楊蓮看到了一樣的場景，有同樣的感受。
他不知道來來人是誰，但他知道想要什麼。“我的，母親呢？”這是它醒來之後，第一句話。
楊蓮似乎與他融為一體，連他的心裡在想什麼都瞭然於胸。那樣悲慘的過往，這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歷一般。
“違逆天條的下場，你或許還不知道，那是要在風臺，刀山，火海，雷柱，雨盤各自受刑百年，隨後或剝奪仙籍，或剔去仙骨，或削去仙身，永生鎮壓在凡塵之山下，非風雨磨平了山頭，不可得脫。你的母親，如今五刑剛剛受完，正要被押解至凡塵呢！哈哈哈……”
那玄仙一字一句，皆是帶著對他的嘲弄與侮辱，似乎折磨他，便是職責所在。
楊蓮與身體的主人同樣感受到一股憤怒與悲痛，好似那也是自己的母親一樣。
“你，放開我！！！”
同樣的怒吼，楊蓮與身體的主人合二為一，那是切身體會，感同身受。
“哈哈哈，楊軒，你這個仙女與凡人私通的產物，三界禁忌的怪物，除了無能的狂吼，還能做到什麼呢？可悲可笑的掙扎啊！”
楊軒？那是身體的主人的名字嗎？自己透過三生石看到的，應該是司法天神的記憶，難道說，楊軒，就是司法天神的本名？
楊軒掙扎著，扯動鎖鏈作響，想要與那玄仙搏殺。然而，從未修習任何術法的他，又有鎖鏈纏身，所謂的狠厲，不過是強裝出來的表象！
“想殺我嗎？以你的資質，的確有這種可能。雖然你人族血脈低賤，但母親卻是貨真價實的聖女。只可惜，你沒有成長的機會，也就沒有殺我的能力。在這天寵院內，和妖獸同行吧。哈哈哈……”
那玄仙與楊軒並無仇怨，更是第一次相見，之所以帶著這樣的仇恨，不過是見到曾經聖潔的仙子淪落到如今的境地，為他此前的愛慕尋找一個宣洩的地方罷了。尤其是，寧願違背天條，與凡人私通，也不願與仙人結合，更是讓玄仙難以理解。
面對高高在上的仙子，生下的兒子，唯有無止盡的折磨，才能撫平他的心中不忿。
仙人仙人，終究是人，終究沒有完全割捨七情六慾，終究是，和凡塵一樣，陰謀奸宄！
楊軒還想在掙扎時，迎來的卻是撕心裂肺的皮鞭抽打，那藤條是仙家之物，仿若能透過血肉，抽打在骨頭上。即便楊軒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也是在這種疼痛下，抽搐，窒息！
直到那玄仙走了許久，楊軒才從劇痛之中醒來。他四下環視，發現周邊只有妖獸，三足的蟾蜍，兩腳的蠍子，腹生眼眸的騰蛇，還有腋長雙翼的駝羊……
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獸，像是被認為打造出來，濃郁的妖氣蒸騰，是超越血腥的惡臭。
即便是魂靈之體的楊蓮，也有一種聞之慾嘔的感覺。
楊軒雙拳緊握，無論如何，他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就有見到母親的，希望！
只是，很快的，天界的仙神們，開始一一來探查楊軒的狀況。那是天帝的命令，叫所有仙神都見識到，違逆天條的下場。
於是，體態婀娜的仙子，長眉白髮的仙長，盔甲罩身份仙將，舉止有度的仙官，皆是來到這天寵院。
有人咒罵楊軒，有人鞭打楊軒，有人上前踩了兩腳，有人汙言穢語之外，又啐了一口唾沫，有人嘲笑楊軒是個廢物，有人詆譭他本就是妖獸。
天界有多少仙神呢？楊軒不知道，但他的苦難，似乎沒有終結。
楊蓮能夠感同身受，可是他什麼也做不到。
原來司法天神在未證道之前，還有這樣的境遇。所以，那個日後威震三界的劊子手，也是因為這樣的遭遇而衍生的嗎？
仙神們的咒罵與侮辱，似乎成為了楊軒的日常，霞君離開之後，霞後到來之前，便是他苦難的開始。
直到有一天，一道朦朧的身影來到他的面前。
“你，復仇嗎？”
蒼茫的聲音，像是天地在共鳴，大道在同振。
楊軒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經歷了非人的折磨，此刻聽到這問話，唯有一字“西一昂，想！”
那是想字，卻要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往外蹦。
他太久沒說話了，幾乎要遺忘了如何無人交流。
“嗯，我會給你這樣一個機會，如果你能活下來，這些侮辱過你的仙神，皆不是你的對手。我賜予你道法，也賜予你權勢，要求的回報只有一個，永遠忠誠於我，你，可願答應？”
楊軒眼睛幾乎看不見，嘴巴幾乎不能吐聲，但他拉緊了鎖鏈，跪在地上，重重叩頭。“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