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西谷變局（7）
怎樣的世界，才是永恆的國度？
在楊蓮的設想中，萬靈和平共處，沒有利益爭端，沒有種族之分，沒有親疏貴賤之別，沒有駁雜的慾念。只留下生存本能。
不要求有人族道德禮儀的約束，起碼不能有傷天害理之行。
不需要有所謂的至尊天帝，也不用掌管命運的因果輪迴。
就只是，簡簡單單的活著，有喜怒哀樂，也有悲歡離合。但，萬靈共存，百年千年，恆定不變。
大抵是這樣吧。
不像是如今，有修行之法，每個生靈的慾望，都是渴求成為最強大的那一個，成為三界至尊。
那麼，就把修行之法抹除，誰也不能例外！
有長生之念，就萬靈壽有所終，依循自然之道，生死有命。而不是掌控在所謂的酆都無常界中，由一本小冊子，劃去生死。所以，酆都無常界也不可再存續。
有爭權奪利之念，則不設權勢，沒有利益，天下大同，無私無己。
這就是楊蓮的設想，也是他奉行的原則。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內心想法，還是那位神秘的三界至尊的影響。但聽從本心的楊蓮，認同這種觀點。
“既然眾生都是上界生靈的修行供養，那麼他們活著的意義也不存在了。如果想要斷去這種供養，只需萬靈俱滅，你們也會逐漸消亡對嗎？”
楊蓮看不出面容表情，但他的話語，帶著森然的冷寂。如果是大羅金仙在此，便可發現他的體內，正有一股魔氣滋生，與臟腑融為一體，輕微，卻頑固紮根，深入骨髓。
淨業禪師只是想讓楊蓮瞭解當下世界執行的本質，藉此激發他心中的魔念，徹底斷絕人族的一切道德桎梏，為己所用，成為自己一方的傀儡。
然而，領悟到這種可怕的現實之後，楊蓮想的，不是願意與滿天神佛共同沉淪，而是，不惜毀滅紅塵人間的所有生靈，也要抹除現存的神佛。
淨業禪師突然發現一個更加可怕的結局，當年的司法天神，究竟是因為什麼而下凡？身為司法天神，早已瞭解世界的本質，他的訴求又是什麼？能讓中天陽明大帝與西方世尊帝佛都忌憚的人，擁有三界不可仰望的無上權勢，難道真實目的，就是絕滅仙神佛聖嗎？
想到這裡，淨業禪師呼吸急促，如果是這樣，自己引導楊蓮入魔的舉動，無異於是，引火燒身。不，是灼燒三界！
“施主誤入歧途了，我們的修行雖然是來源於眾生，但是眾生也因為我們的庇護而存在。彼此之間是相互依存的關係。這種平衡的狀態，各取所需而已。施主為何要抹殺我們這些仙神佛聖呢？”
懼怕楊蓮真的會就此淪入魔道，淨業禪師不敢再刺激楊蓮，甚至開始試圖為自己辯解。
楊蓮雙目赤紅，他所處的世界，他所見到的，認識的人，如果都是被安排好的宿命，那這種世界，又有什麼待下去的必要呢？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因為我，所有人的命運都被改變了，對嗎？”
淨業禪師道“是的，施主的體內，擁有左右三界的力量。原本那些凡塵俗世被譜寫好命運的人，在與施主有牽連之後，即便是天界也不能再探查他們的命運。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沒有施主的存在，他們起碼可以壽終正寢。南境的覆滅，需要時間醞釀。東海的浩劫，需要更多的天機安排。”
“沒有我，這一切依舊會發生，只是時間早晚對嗎？”楊蓮又問。
“唉！”淨業禪師無奈嘆息一聲，“是的，即便沒有施主的出現，一切也都會在既定的軌道中進行，只是會推遲而已。就像如今的西谷，沒有施主的出現，我的計劃也不會倉促進行。”
楊蓮雙拳緊握，“解開獅駝山的封印，製造無邊苦難，醞釀無盡生靈情緒波動，從擔憂到恐慌，從喜樂到怒火，人世的七情六慾，都會化作大量的修行之力，為你們所用。那麼，代價呢？被你們吸取這些修行之力的凡俗生靈，會怎樣？”
“如同南境道天宗一樣，也像東海仙山島嶼一樣，會死去多數生靈，這是一個劫數的輪迴，也是既定的命運軌道。”
“阻止這種命運的方式，就是斬殺你，對不對？”
楊蓮一直在發問，卻是都有自己的答案。
淨業禪師不置可否，“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沒有誰可以阻止。即便貧僧死了，依然無法中斷。看看那些因為獅駝山封印將開而興奮的小妖吧，也看看因為封印鬆動而恐懼的人族吧。施主能扭轉他們的情緒嗎？那是慾念，是恐懼，是喜樂，是憂慮……是生靈本能！”
楊蓮不悲不喜，或者是大悲大喜，“那麼，每一次浩劫之中的轉機呢？”
“也是我們的安排。浩劫之前，浩劫之中，浩劫之後，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如果沒有我，這種浩劫只會推延而不會中斷，對嗎？”
“是！”
“我明白了！”
“施主明白了什麼？”
淨業禪師很怕楊蓮再有什麼別的可怕的念頭。
楊蓮仰起頭看天，不知為何，他就是要捅破這天，踏碎這地，就是要顛覆三界秩序。
“禪師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向我證明一件事情！”
淨業禪師心中浮現一絲惶恐，仔細回想自己的言辭，卻是沒有任何頭緒。既沒有透露出關乎三界的秘密，也沒有讓楊蓮墮入魔道。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謹慎了。
但是，楊蓮卻似笑非笑得道：“禪師的話，每一句都在告訴我，能夠改變眾生命運的人，恰恰是我，對嗎？”
“這……”淨業禪師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恐懼了，他想不到楊蓮竟然會有這樣的覺悟。在他沒有恢復真正的記憶之前，卻能明白這一點。
“不是我說的，也不是我告訴你的，更不是我提醒你的。我只是洞天裡微不足道的存在，只是按照要求與命令做事。”
一名掌控五行的上界金仙，卻是在未能領悟天地自然的地仙面前，唯唯諾諾，甚至因為楊蓮的一句話，而誠惶誠恐。
因為淨業禪師知道，若是上界生靈知曉，是他告知了楊蓮這一切，只怕永世不得超生了。
顫顫的話語，印證著楊蓮的猜度正確。
“看來，我的猜測沒錯。眾生的命運，會因為我而改變。如果我沒有出現，南境道天宗依然會覆滅，而且，很可能是更加慘重的傷亡。如果沒有我的出現，東海也依舊會沉淪，但結局很可能是比現在還要破碎。我的出現，是劫數，也是轉機。我可以是毀滅世間的劊子手，也可以說拯救人間的天神。我是楊蓮，也是……”
記憶的缺失，讓楊蓮無法再說下去，但可以明確的是，他的人生之路，並不僅僅侷限於個人，而是三界眾生。
“多謝禪師指點迷津，若是他日我得道，今日對談，禪師功不可沒。”
楊蓮越是如此說，淨業禪師便越是恐懼。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遠不是施主的對立面。但是，我已身不由己，只能繼續走下去。”
“看來，你的背後，不僅是洞天福地，還是真正掌握三界的存在。”
“是與不是，西谷的局勢已經衍變至今。即便我不攔阻施主，施主能挽回的局勢，也微乎其微！”
楊蓮慨然道：“如果我在見到禪師之前沒有經歷道心澄明的狀態，也許真的會就此沉淪魔道，與你們同流合汙。但，一切都是命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