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野財神
到了家裡，院子正中央擺了香案，瓜果香燭早已具備齊全，除了馬有錢,其他人都在。一家人對此事表示出足夠的重視，親自站在門口迎接，許宗揚不好意思的說道：“二哥，用不著這麼隆重吧？”
馬老二搖搖頭，說道：“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私底下咱們親戚歸親戚朋友歸朋友，但擺在檯面上，尤其涉及到頂神一事，必須要嚴格對待。”
許宗揚只能由得他去，跟隨著馬老二進了屋。
過了一會兒，馬有錢回了家裡，卻是昨天下午馬有為特地又去了趟縣城找到他，說起了此事,說事關重大，一家人必須都在場。
馬有錢一聽說許宗揚要頂神看事，各種興奮，其時已經和那名小護士從普通朋友開始做起了，一時口無遮攔,將這事說給了名叫於曉歡的小護士聽。兩人年紀相仿，正是事事好奇的年齡，又恰好於曉歡輪休，便跟著馬有錢來到了村裡。
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兩人互有好感已經開始逐漸向情侶關係靠攏。所以小護士一進門，許宗揚被徹底冷落了。
許宗揚倒是不在乎,畢竟是頭一次頂神看事，心裡難免會有些緊張。心道頂神這事可不是開玩笑，倒不如趁著清靜細細琢磨一下，索性獨自坐在客廳裡，拿出寫著流程的紙張又複習了一遍。
十點過後，陽光終於能夠完整的照射進客廳內，許宗揚心知時機已經成熟，喊了馬有為進來，交代道：“等下開始後，大家千萬不能出聲，如果誰有問題要問，輕輕咳嗽一聲，至於仙家願不願回答，全看仙家心情，我是做不了主的。”這些自然是當年從他師父八神子哪裡學來的，老一輩請仙上身的法子不知道在許宗揚身上靈不靈，但該走的過場總得走一遭，用鐵柺李的話來說，這叫師出有名。
該交代的注意事項全都一一說過，許宗揚盤腿坐在了客廳的正中央的地板上，這情形與當年八神子看事又有些不同，當年之事是事急從權，顧不上那麼多條條框框，這會兒事關馬老二一家子將來的生活安樂，肯定得按部就班的去做。
馬老二見識不少，早在地板上鋪了一塊地毯，許宗揚坐定之後並沒有急著念謁語咒語，雙手各掐了蓮花印，開始嘗試著放空靈臺。
一清靈臺二口訣，三修靈身四問劫。
口訣五花八門，有的念仙家謁語，有的唱神調，當年八神子替許宗揚頂神看事時用的卻是外顯之法，就是頂神兒身體會出現種種異常，比如涕淚橫流或哈欠連連，有嬉笑怒罵者也有跪地哀嚎者，各種情形不一而足。
三修靈身無需多言，但凡能成為頂神者，身體素質和心裡素質肯定高於常人。
四問劫通俗的來講，就是仙家上身後，會一一詢問主家有什麼事相求等等。許宗揚已經提前囑咐過馬有為，問的問題自然圍繞老馬家近幾年的狀況，仙家會據實回答。
清靈臺對許宗揚而言就簡單多了，只需心無雜念即可，接下來便是念鐵柺李上身時用過的謁語，曰：
杖舉葫蘆任擺搖，朦朧醉眼釀奇招。
麻衣赤腳閒遊愜，有道隨緣樂九霄。
口訣唸完，許宗揚騰地翻了個白眼，直挺挺的朝後倒去，失去意識之前，許宗揚心中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這勞什子的‘頂神上身’，其實就是全捆。
期間發生了什麼許宗揚不得而知，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老二正在連聲道謝，馬有為拿著一張紙不停的寫著，那個名叫於曉歡的小護士一臉好奇的打量著許宗揚。
許宗揚晃了晃腦袋，記憶還在，身上也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症狀，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由此而知，只要按照正規程式讓仙家全捆，並不會對‘靈媒’產生任何副作用。
馬二嫂拿了塊溼毛巾遞過來，許宗揚這才發覺自己滿身是汗，胡亂抹了把臉便迫不及待的湊到馬有為跟前，這會兒馬有為已經書寫完畢，同樣一臉汗水，用袖子擦了擦，指著紙上的內容對許宗揚說道：“搬家惹了野財神，什麼意思？”
許宗揚納悶道：“野財神是什麼東東？”下意識的便要詢問鐵柺李，突然想起八神子在世時交代過，請身之後不能問仙家謎底，否則便是洩露天機，對頂神兒和仙家都不利。慌忙收起了心思，問馬有為道：“他就說了這一句？”
馬有為道：“說了很多，有錢問了姻緣，仙家說有緣千里一線牽，婚姻只在觸手間。”
許宗揚笑道：“這句話就很好理解了，有緣千里一線牽，自然指的是兩人原本素不相識，因為一線巧合偶然相遇。至於婚姻只在觸手間……”指了指馬有錢，說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更要努力啊。”
這話說的再明瞭不過，有錢跟於曉歡的姻緣已定，只要努力一把便水到渠成。許宗揚說完，馬有錢登時紅了臉，偷偷瞥了於曉歡一眼，恰好於曉歡也朝他看去，兩人目光一觸即分，臉上都是柔情蜜意，真真是郎情妾意狗男女。
許宗揚又道：“有為你問了什麼？”
馬有為訥訥道：“我問了財運，仙家說百尺竿頭更難進，靜坐山臺看風起。”
許宗揚愣道：“啥意思？”
馬有為道：“我哪知道，更難進倒是可以理解為我的事業只能止步於此，不過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已經相當不錯了。”目前馬有為在唐家的公司裡任職，唐家看在女婿許宗揚的面子上，明裡暗裡都在照顧馬有為，油水十足，這個相當不錯其實是非常不錯。
許宗揚沉吟一陣道：“照這句話的意思推斷下去，難不成晉陽那邊要變天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晉陽那邊有紀家摻了一腳，蔣家現在又是名存實亡，以前的格局怕是要被打破了，三足鼎立變成兩國爭雄，靜坐山臺看風起，風起雲湧……總之對你來說有好事沒壞事，否則仙家也不會說這番話。不管那麼多了，說說你家的事，他說的搬家是什麼意思？”
馬有為搖了搖頭：“我就記得我家搬過一次，從老院分出來蓋了新房，但新房這邊的是不是被咱們共同解決了嗎？”
那邊正在忙著收拾香案的馬老二適時插嘴道：“我估計人仙家說的是你爺爺那會兒的事。”
兩人一同走過去，幫著馬老二收拾完家裡，這期間馬二嫂已經在張羅著準備飯菜，一時無所事事，索性聊起了陳年往事。
原來早在三十年前，許村並不是眼前這幅情形，介州這邊的地形在遠古時期其實是個盆地，四面環山，越往中央越低。許村的地理位置恰好處在盆地的中間段，不上不下，從南往北一路緩坡。而在早年間，許村就是坐落在村子以北的坡下，現如今老村址已經變成了穀場，秋收過後家家戶戶都去舊址曬麥子。
穀場現在還有幾家破敗的老房子，去老房子是許宗揚小時候最感興趣的事情，那會兒偶爾聽到村裡老人說起，懵懵懂懂的，也沒有聯想到這麼遠。
“後來不是趕上了好時候嘛，國家補貼，村民便相繼從穀場裡搬上來，我家算是搬得較早的一批。”
許宗揚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搬家惹了野財神，那野財神又是哪路仙家？”
馬老二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對故鄉的土語早忘得一乾二淨了，所謂的野財神，其實就是紅背白腹蛇，咱們這邊也叫紅花蛇。”
許宗揚不解道：“那為什麼要叫野財神？”
馬老二道：“早年間住的房子都是土坯建造的，正北的方位會特製一個掛財神年畫的神龕，紅花蛇總喜歡鑽到佛龕裡蛻皮，這種狀況幾乎家家戶戶都遇到過，野財神這個名字也就是這麼來的。”
許宗揚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吃飯間又問了馬老二許多陳年往事，馬老二心結解開，口若懸河說個不停，這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飯後許宗揚便迫不及待的提出要去馬家老房子的遺址去看看，馬老二道：“老房的遺址倒是還在，但門鎖鑰匙早就遺失了，你們要進去怕是不太方便。而且經過這麼多年風吹日曬，房子根基不穩，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跟淑芬姑姑交代？”
許宗揚替他寬心道：“放心把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真遇著什麼危險肯定調頭就跑。”
馬老二心知許宗揚鐵了心的要進去，這個表弟的性格最清楚不過，勸說也不管用，反而讓他有了逆反心理。嘆息一聲道：“你等著，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著鑰匙。”
進了雜物房翻找了一陣，拿出一把佈滿銅綠的老式鑰匙，交給許宗揚，再次囑咐道：“千萬要小心。”
許宗揚接了鑰匙，又閒談了幾句後走出屋門，正在院子裡低聲交談的馬有錢湊過來低聲道：“歡歡想要去看看。”
許宗揚本想拒絕，正迎上於曉歡期盼的眼神，點了點頭，道：“好，那走吧。”
包括馬有為在內，一行四個人出了村子朝穀場走去，依著馬老二指引過的，在碩果僅存的兩排老房子裡找到了馬家的老房住址，一番折騰過後，總算開啟了舊宅院門，許宗揚當先一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