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海逐鹿正當時
趙楷用黑布矇住口鼻,斥候只當他是新提拔的統制官,彙報時除了滿心疑慮,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恭敬。
“再探!”趙楷雙目微眯,聲音如寒冬一樣冷。
荒涼的雪原,霧濛濛的天,好似未卜的前程。
斥候剛離去不久,側後方又來一快馬,“老種的人馬到了,距離我們二十公里。”
趙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與他的計劃大有出入啊!
金軍約有三萬,這幾日囤兵郊外,還劫掠了不少精壯農民充斥軍隊,拋去糧草後勤兵,精銳也不下兩萬人。
可在他身後,除了兩千一臉茫茫然的柔弱女子,只有不足一萬人馬。
就這八千禁軍,還是趙楷揹著李綱,以調防為名,劃撥給侯俊的。
他把寶都押在種師道身上,清晨得報,老種的大軍加速前進,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
大霧一起,行軍速度驟降,人疲馬憊之下,只能走走停停。
斥候得令離去後,左子慕擔憂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侯俊勒了勒馬韁,驅馬前來,胸有成竹道:“官家莫怕!
咱們身後的禁軍,四個大老爺們護一個娘們,難道護不住?護不住,枉為男人!”
趙楷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一切都是天意,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侯俊,拉長戰線,拖延戰局,熬也要到熬到老種到來!
無論如何,都要拿下這一局。”
而再次被迫停止前進的趙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場大戰即將拉開序幕。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被捲進漩渦中的他,什麼都不是。
如果非得求個名分,充其量算個邊緣工具人。
坐在馬車中,被張邦昌渾身每個毛孔都散發出來的恐懼所感染,他斷定,自己就要完了。
雖不甘心死於三哥趙楷之手,他卻沒想過要逃。
“三哥從不貪戀皇權,用人之際,絕不會殺我的。”
張邦昌悄悄扒開一道縫隙,大霧瀰漫不見人影,只有呼嘯的西北風捲起碎雪往他臉上刮來。
不知所措的他,挪動了一下麻木的腿腳,心中又暗暗罵起了白時中。
……
平地一聲厲嘯,殷殷傳來。
趙楷霍然抬頭,只見遠處開闊平坦的雪原上碎雪飛揚,無數人馬的身影似從地底冒出來一樣,赫然入目。
金戈鐵馬,殺氣騰騰,雪原上現出一面旗幟,上書一個“金”字,迎風招展,越來越近!
來了!
這樣的場面,趙楷第一次親臨。
馬騰如龍蜿蜒迫近的氣勢,令他肝膽俱顫,要不是身後有萬人堵住了去路,他都想拔腿逃竄了。
侯俊向左子慕遞了個眼色,舉起手中的鐵蒺藜,高呼一聲,“換!”
萬人鐵騎,鎧甲作響,嘩啦啦一陣嘈雜聲過後,三分之一的人馬眨眼間換成了金兵裝束。
這些“宋金聯軍”二人一組,護住各自身前的女子。
侯俊指揮若定,千騎直驅殺入金軍陣營。
甫一交鋒,雙方攢足了勁向對方使,喊殺聲震天響。
女子們早已凍得手腳發麻,聽到戰鼓如雷霆炸裂開來,互相簇擁在一起,抱頭尖叫痛哭。
要不是“金兵”矮身將她們牢牢圈在中間,早就四散逃兵去了。
金人千里奔襲而來,憋屈地等待這些日子,靠打家劫舍為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見宋兵只有區區幾千人,揚起看到,切瓜砍菜般,將第一波衝鋒的隊伍,削掉了大半。
衝鋒陷陣的人馬居高臨下瞧見衣著豔麗的女子,以口做哨,發出狂喜的資訊,“有女人,漂亮女人!”
這一驚呼,威力不亞於一發火炮。
金兵縱馬揚鞭,像迭起的浪潮一樣蜂擁而來,衝到陣前,分兩列試圖包圍原地待命的宋軍。
左子慕一身獸皮襖,頭戴氈帽,他瞅準時機,高喊一聲,“散開!”
五千人馬,得令而動。
兩人一組,一人負責夾起女子橫放馬背,向反方向奔襲,另一人則學著金兵的樣子,放蕩形骸,做策馬追擊狀。
雙方混戰一處後,金兵只認裝束,輕而易舉就上了鉤。
女子們連驚帶嚇,哭四肢在空中胡亂揮舞,掙扎喊著,讓雙方人馬如同打了雞血一樣。
侯俊率兵且戰且退,宋兵不適時宜地與金兵陷入纏鬥。
大霧是最神秘的背景板,也是最高明的製片人。
看不真切的金兵奮勇激進,隊形在大霧中早已陷入一片混亂。
即便他們控馬水平極高,耳聽進攻鼓點,目光所見卻讓他們心猿意馬,如同中了蠱一樣,緊追不捨而去。
深宮內院的宮娥也好,勾欄瓦舍的嬌娘也罷,發出的刺耳尖叫聲無一不散發出勾魂攝魄的魅力。
飢渴已久的金兵,熱血沸騰,幻想著她們都是自己的胯下之馬,在鞭打、騎乘、虐待中盡情地發洩滿腔的邪火!
令旗手的揮動也停了下來。
只有擊鼓手在完顏宗望志在必得的眼神壓迫下,越擊越猛。
不到半個時辰,除了戰車旁的護衛軍,主力部隊全都隱沒進了茫茫大霧中
蔡攸和高俅看不真切,伸長脖子也沒有看到有誰殺到前來。
“完了,李綱那個鱉孫,舞筆桿子可行,守城可行,前線的活他也敢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禁軍是什麼德行,沒有人比他高俅更清楚!
大宋的文人什麼做派,蔡攸若說不知情,沒人敢蹦出半個字。
這一文一武掌權者,眼看著大宋的兵馬被屠戮殆盡,回國無望,不約而同地留下了悼念的淚水。
完顏宗望猛拍欄杆,神清氣朗道:“兩位臥龍鳳雛,有你們二人在,我大金問鼎中原,指日可待矣!
待回到上京,本帥定會為兩位報軍功,從今往後,就為大金效力吧!”
高俅慫了!
可憐他那些高屋豪墅,十幾房嬌妻美妾,再也享受不到了!
蔡攸強迫自己鎮定,感激道:“二皇子大恩大德,我二人沒齒難忘,願為二皇子效力!”
就在這時,一騎狂奔而來,騎士跌落馬下。
艱難起身後,揚起血臉哭訴道:“大帥,不好了,中計了!
宋人有大軍接應,速速撤兵,撤兵吧!”
勝利的喜悅僵在完顏宗望的臉上,他一甩袍袖,怒斥道:“胡說八道什麼!當心砍了你的舌頭!”
那兵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濃血,向戰車歪歪斜斜走了幾步,有氣無力道:“再晚,就來不及了……快……撤撤……”
他身子一歪,仰面倒地,四肢猛烈地抖動了幾下,雙腿一伸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