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楷的緩兵話術
寢殿內,繡簾在一陣劇烈的晃動後,在泠泠聲中停了下來。
朱鳳英翻了個身,俏目微睜,暈紅雙頰上一片嬌慵之態。
趙楷輕撫過那黛翠柳眉,心滿意足把她攬在胸前,雙目微合道:“朕這幾日忙於政務,冷落了愛妃……”
朱鳳英柔荑素手往他薄唇上一按,柔聲呢喃,“官家日理萬機,愛妃看了只會心疼,不覺得受冷落。
後宮中現有姐妹五人,都是從鄆王府跟來的。
官家甫一登基,不僅要應對外族鐵騎,還要在眾多朝臣中明辨忠奸,要勞心自比在鄆王府時複雜的多。
臣妾覺得,後宮還要再多些姐妹,才能為官家解憂。”
她嘴上說著知心話,心裡卻彷彿在滴血。
朱家到現在都沒有來信,也不知李青雲對父親說的那些話,他老人家到底聽進去多少。
如果朱家不搶先一步表現出趙楷的助力,若等到江南那些大族送了各家嬌女入了宮。
她朱鳳英還拿什麼與她們爭!
難道只憑她一個鄆王府續絃王妃的身份嗎?
越這麼想著,心中越發焦灼,連放在趙楷胸口的指甲狠狠掐進了皮肉,都不自知。
直到趙楷喟然長嘆,她才恍若初醒,看著那滲血的指痕,翻身下地跪著求罪。
殊不知,趙楷枕著另一條手臂,腦海中全是朱璉的音容。
聽她幽幽哭訴,起身後才發覺胸口微痛。
“愛妃所言極是,前朝後宮看似互不相干,實則榮辱共擔。
朕會擇日與大臣們商量一二,公開採選也好,有心進獻請託也罷,後宮充實些,也免得愛妃平素裡百無聊賴!
對了,掖庭居住可還習慣?
愛妃冬夜裡怕涼,一會兒回去,讓袁寶把朕這裡的絨毯再給你一併帶去。
缺了什麼,儘管跟他要,別委屈了自己。”
朱鳳英聽著聽著,面上的表情已經分不出是悲是喜。
趙楷句句都出於對她的關心,可沒有一個決定正中她最在意的事。
她善妒,不喜與人分享夫君,可偏偏他順著她的提議,把納妃擴充掖庭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她夜裡怕涼,喜歡把腳夾在他的腿間取暖,可他剛索求無度,洩了慾火,便迫不及待要把她趕出福寧殿了。
在地上跪了這許久,若是在以前,早就被一把拉起,擁在他寬闊溫熱的胸口,與她耳鬢廝磨。
可現在他端坐龍榻,只這麼居高臨下瞧她。
她到底還缺什麼呢?不過是一個他而已。
可憐她不惜昧著良心助他登基,如今眼睜睜看著他為天下人深謀遠慮,那個“他”再也看不見了。
朱鳳英跪的膝蓋痠疼,她強壓心頭的憤懣,大著膽子起身,一個趔趄跌入他懷中。
抬起淚眼,抽抽噎噎哭到不能自已,仿似細雨一曉鶯,嬌小柔弱,楚楚可憐。
趙楷把她抱坐膝頭,替她擦去淚珠,隱晦道:“愛妃所求,朕一定盡力滿足,只是現在沒到時候。
愛妃與朕同如一體,許多話朕不言明,聰敏如你,一定都能懂。
有些人只把眼光放在前朝,在文與武職權力上一爭高下。
那些慣會玩弄權勢者,早已把棋子選好,等著塞進朕的後宮裡來了!
如果現在就把愛妃你推上後位,說好聽點你會成為人人仰慕的女人,但同時也會成為一道旗幟鮮明的靶子!
愛妃是朕的人,朕授予李綱殺伐之權,已經觸到他們的利益!
他們動不了朕,自會對朕身邊的人下手!
英兒,朕仍想有朝一日,能與你北上南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推你出去為朕擋箭!
這些話,你可都聽的明白?”
朱鳳英瞧他喉結滑動,這番交心話灌入耳中,幾日來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在這一刻緩緩沉了下去。
她雙手摟住趙楷的脖頸,在他臉上輕輕一啄,盈盈妙目絕不稍瞬地凝視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姿媚逼人,“官家,臣妾信你!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趙楷輕柔她的後頸,“接下來若有不順心的,隨時來,讓朕多陪陪你。”
朱鳳英破涕為笑,在他懷裡膩了一陣子,才把衣衫一件件從地上撿起,坐在鏡前梳妝打扮一番。
在趙楷的注視下出了福寧殿。
袁寶手提一盞燈籠,俯身為她引路,身後還有兩個小黃門,抱著趙楷給她的賞賜。
朱鳳英走得急慢,歡愉過後的空虛已被趙楷那番肺腑之言塞滿。
回到掖庭,她忽然做了一決定。
當夜寫了一封信,交給巧兒,讓她想法子遞到李府。
……
第二日,她去御膳房親自選了點心,帶著一眾宮女緩緩出宮,直奔先前的鄆王府。
裡面的一草一木,一院一門她再熟悉不過。
未等太監們通傳,她滿臉堆笑,徑自跨進府門,沿著長廊往正殿走去。
她未語先笑,“姐姐,我來看你了!諶兒最近好嗎?”
這時,殿中突然響起一陣乒乓聲。
朱璉從那夜噩夢開始,已經聯絡幾日不能安然入睡了。
即便是爽快地搬離出東宮,挪到這鄆王府,深夜裡那夢境比以往更令她深刻、。
尤其是趙楷那張似笑非笑,端嚴雍容的臉龐,讓她幾乎不敢閉上眼睛。
諶兒已無礙,太子求仁得仁,在太醫局的精心調理下,已經能獨自下地了。
瞧見朱璉坐在凹陷的軟椅中,眼窩深陷,雙目無神盯著屋頂,疲憊之態讓他心中隱隱作痛。
他走過去,剛拉起棉毯為她蓋在身上。
朱鳳英聲音一起,朱璉突然瞪大眸瞳,驚恐地望著趙桓,待她稍一回神,認清眼前人,這才手忙腳亂梳髮,準備迎接妹妹。
沒成想,她驀地起身,與趙桓雙雙跌倒當場。
椅凳被撞歪磕碰,發出一聲巨響。
趙桓被她撞得一臉茫然,但手臂仍舊將她牢牢攏在身前,自己的後腰一陣陣隱痛。
朱鳳英倉促進屋,看到這一幕,嚇得雙手一鬆,食盒哐啷墜地。
她扭頭衝院中喊道:“你們這些蠢人,為何不在房內侍候?還不滾過來!”
說完,她提著裙襬,把姐姐朱璉扶起來,看著她青紫的額頭,心疼地伸手摸了又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