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送年貨上門
他又指向那黑黢黢的五味子。
“還有這五味子，酸收斂固。
對於體虛久咳，沒有實邪的人或許有用。
但大娘現在痰溼壅盛，屬於‘實邪’未去。
用它，等於把病邪，也就是痰溼關門留在體內了！
邪氣不出，咳嗽怎麼可能好？
只會越咳越厲害，直到把組織器官上的毛細血管咳破！”
這一番深入淺出的中醫病理和藥理分析，把曹雙寶徹底說懵了。
他聽不懂那些“痰溼蘊肺”，“氣機不暢”的專業術語。
但那個“往淤泥河倒漿糊”的比喻。
卻形象的讓他心裡“咯噔”一下。
他看看陳峰那張異常嚴肅的臉。
又看看床上虛弱的老伴。
再想想剛才對方喝藥後吐血的情景。
難道。。。孫老先生真的開錯方子了？
這。。。這怎麼可能？
更讓他震驚的是自己閨女曹冬玲的反應。
曹冬玲聽完陳峰的話，不僅沒有反駁。
反而露出了深思隨即逐漸恍然大悟的表情。
下意識點了點頭，看向陳峰的眼神充滿了驚訝。
她可是正兒八經中醫藥大學的學生啊！
居然在陳峰這個“文盲”，“二流子”面前。
像個虛心聽課的學生一樣！
曹雙寶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陳峰見秋菊大娘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呼吸也趨於平穩。
只是虛弱地閉目休息。
便起身道：“曹書記，冬玲，大娘現在需要安靜休息。
請保持屋子裡空氣流通，但別直接吹風。
晚上注意觀察，如果再有劇烈咳嗽或者咳血。
一定要趕緊送往鎮上的衛生院。
那藥。。。暫時就別喝了。”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
今晚來曹家的主要目的被這突發狀況打斷。
但看曹雙寶此刻心神大亂的樣子。
顯然也不是追問的好時機。
出門沒幾步，曹冬玲卻追了出來。
“陳峰！等等！”
月色下，曹冬玲仔細打量著陳峰。
眼神複雜至極。
其中沒有了剛才屋裡的焦急，而是多了幾分好奇。
“陳賴。。。”她下意識想叫外號，又改了口：“陳峰，你。。。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樣了。”
陳峰笑了笑，夜色掩去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滄桑：“人總會變的。
總不能一輩子當個混吃等死的賴子吧。”
曹冬玲也笑了，隨即正色道：“剛才。。。謝謝你。
要不是你，我娘今晚可能真危險了。”
她頓了頓，眼神逐漸認真起來。
“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會知道‘氨溴索’這種藥？
這應該是最近幾年國外才報道的合成化痰藥成分。
國內資料都很少。
我也是在學校的內部參考期刊上看到的摘要。
你。。。從哪兒聽說的？”
陳峰心裡“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大意了。
氨溴索，這個在未來隨處可見，便宜高效的化痰藥。
這種藥物能夠起到分解痰液的作用，效果非常顯著，價格也極為便宜。
但在現在這個時代，這種藥物還非常金貴。
要是陳峰沒有記錯，今年84年頭，這種藥物才在香港上市。
等內地上市到普及，已經是十多年後，也就是94年以後的事情了。
當初山峰藥業也代理過一款類似的藥物，銷量是非常不錯的。
曹冬玲見陳峰不說話，也沒深究。
而是話鋒一轉，提到了另一個敏感話題。
“老同學，我還聽說。。。你公開反對我爹在全溝推廣種果樹的事？
看來，這不是空穴來風吧？”
陳峰坦然承認：“是我說的。
以石頭溝現在的水土狀況和光照條件。
盲目推廣種果樹，尤其是那些需要精細管理的品種。
風險太大，大機率勞民傷財，最後血本無歸。”
曹冬玲在這個話題上沒有維護曹雙寶。
而是饒有興趣的問：“那你覺得，石頭溝這樣的窮地方。
到底應該種什麼才有出路？”
陳峰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中藥材！”
“我們這裡雖然土地貧瘠，糧食產量低。
但山區特有的氣候和生態環境，恰恰適合許多藥材的生長！
而且藥材價值高，市場需求越來越大。
如果能因地制宜，把石頭溝，甚至把咱們這一片山區。
逐步改造建設成規範的中藥材種植基地。
那才是真正能讓鄉親們脫貧致富的可持續道路！”
月光灑在陳峰的臉上，勾勒出他堅定而充滿希冀的輪廓。
這番話，不是一時的意氣。
而是基於前世數十年對中醫藥行業興衰起伏的深刻洞察。
他看到了未來國家對中醫藥發展的扶持。
看到了全球化背景下天然藥物市場的巨大潛力。
夜風很涼，陳峰已經離開。
獨自站在家門口的曹冬玲望著遠處黑暗中起伏的山巒輪廓，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
第二天清早，石頭溝還籠罩在晨霧和炊煙中。
陳家院門外就傳來了響動。
兩個胳臂上戴著“大隊執勤”紅袖標的年輕小夥子。
一前一後走進了陳家的破院子。
走在前面的那個，手裡還提著一塊用新鮮荷葉包著，肥瘦相間的豬肉。
足有兩斤重！
後面那個，則拎著一個小布袋和一個小油瓶。
“陳峰同志在家嗎？”前面那人臉上堆著笑，聲音格外客氣。
陳峰聞聲走出來，看到來人，心中瞭然。
“在呢，李幹事，張幹事，這麼早？”陳峰語氣平淡。
“哎，陳峰同志，早啊！”李幹事連忙上前，將那塊豬肉遞過來。
“這是咱們生產大隊按照人頭，分給你們家的年豬肉。
前兩天可能統計有點小出入，漏了。
今兒個特地給補送過來！
你點點，兩斤，只多不少！”
張幹事也遞上手裡的東西：“還有這點紅糖和菜籽油。
是。。。是隊裡考慮到你們家實際情況。
額外給的一點慰問品，過年了，添點喜氣！”
柳氏第一個從東屋衝了出來。
看到那塊油光水亮的豬肉和實實在在的紅糖跟糧油。
眼睛頓時亮了！
昨天因為沒分到豬肉而在村裡抬不起頭的憋悶。
瞬間一掃而空！
臉上立刻換上了得意的笑容。
腰桿都不自覺的挺直了幾分。
“哎呀！李幹事，張幹事！
你們也太客氣了！快進屋喝口水！
這豬肉真不錯！咱大隊就是公道！”
她一邊接過東西。
一邊用眼角瞟著隔壁聞聲探出頭來的王猛娘和其他鄰居。
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看！誰說咱家沒分到？
不僅分了，還有額外的呢！
陳東和母親也走了出來，看著那實實在在的豬肉和慰問品，都有些愣神。
陳小妹偷偷拽了拽二哥的衣角，衝他眨了眨眼，眼裡滿是佩服。
陳峰接過東西，對兩位幹事點了點頭。
“謝謝兩位跑一趟，也替我謝謝大隊領導的關心。”
“應該的，應該的！”兩位幹事完成任務，明顯鬆了口氣。
又寒暄兩句，便匆匆離開了。
他們心裡也犯嘀咕呢。
不知道曹書記昨晚經歷了什麼。
今天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命令他們必須把陳家的年豬肉和“慰問品”第一時間送到。
態度還要格外好。
看著柳氏喜滋滋提著豬肉去灶屋。
嚷嚷著要中午就切一塊炒了吃。
陳峰站在院子裡，迎著初升的朝陽。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