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歡聲笑語梁山宮，鄭智面君為秦謀
梁山宮，坐落在莫谷河東一代，這裡有一處行宮，並不大，極其簡樸，如果不是因為有人進出，從外面看，就像荒廢了幾十年一樣，梁山宮與其他宮殿不同，這裡只有一棟孤單的宮殿，四周只是泥巴堆砌的牆，與其說是牆，不如說是草垛更為合適，不管是秦莊王還是秦王政，都曾經想過以防宵小，所以加上牆。
但這提議被節儉的夏姬否認了，道理很簡單，一堵牆根本擋不住宵小，除非派衛士前來，這樣又與華陽宮有何差別？那隻會讓華陽老太后徒增擔心，不如為國庫省點，最後只能用泥巴堆砌了一堵牆，非常寒酸。
所以，梁王宮和這附近的村落成為一體，夏姬經常和他們同吃，一起農作，一起玩耍。
兩人騎馬飛躍而至，到了門口，下馬，將馬拴在拴馬樁上，然後整理了一下服飾，這次的服飾也即為簡樸。
“蒙恬，這樣可以了嗎？”
蒙恬笑了一下：“大王，老太后不在意這個，只要你來了他就開心！”
秦王政對於這老太后不比其他人，雖然難得來一次，但是來這裡都是選擇自己心境最為平和的時候，對於老太后也是最為尊重的。
這裡住的不是其他人，而是秦莊王的親生母親，秦王政的親祖母，夏老太后夏姬，由於夏姬本來就是秦孝文王為太子時不得寵的妾室，長期寡居，秦莊王主政的初期，大權沒有在握，需要華陽老太后的鼎力相助，所以，夏姬為了成全華陽老太后和秦莊王的母子情誼，就搬到這個離咸陽城百餘里的梁王宮，行宮，跟華陽宮不同，華陽宮是秦宮的一部分，在秦宮之中，行宮都不在秦宮之中，相對獨立，以示不與華陽老太后爭奪兒子，這雖然有部分原因是夏姬本身被冷落，早已心如止水，喜歡恬靜生活有關，但更重要的是保護自己的愛子秦莊王，異人，還有自己的親孫子。
這點也是得到了麃公為代表的的嬴秦宗室一致的認可和尊重，秦王政也是非常尊敬，由於公務繁忙只能偶爾來看看祖母而這一片也是秦王政喜歡來的地方，因為這裡，除了夏姬和夏姬旁邊最親的幾個侍從，沒有人知道他是大秦大王。
秦王政大步走入梁王宮的時候，梁王宮人來人往的人不少，因為夏姬樂善好施，所以很多民眾都很喜歡她，有的時候孩子也會帶來讓她教一教，本來夏姬喜歡農作，現在夏姬沒辦法只能在梁王宮留了一個偏殿，教孩子們讀書認字，就像女夫子一樣，而附近民眾也沒有那麼多錢，給錢夏姬也不收，所以田裡地裡獲取了什麼新鮮的果菜，宰了羊，就將新鮮的羊肉，就馬上送來，開始夏姬也不收，但是久而久之，盛情難卻，也就留下了。
夏老太后在梁山宮附近也留下了美名，很多人說她是上天派來幫助她們的。
秦王政看著兩個農婦一邊說話一邊開心的離開，就知道她們剛才是送點東西過來。
秦王政當然知道此時祖母在哪裡，於是大步來到偏殿，果不其然，祖母正在教一群娃娃識字。
此時的夏姬已經年近六十，夏姬是秦孝文王做太子時最早的一撥妻妾，而華陽老太后是孝文王中年後，楚國送來的一位公主，華陽老太后卻是楚國公主身份，兩人實際上相差十餘歲，不過，夏姬由於長年不在宮內，沒有經歷太多的宮內鬥爭，不愁吃穿，卻在田園裡生活，沒有什麼憂愁，天天跟著農人們開心種做，身體卻和華陽老太后差不多。
夏姬正在指導小朋友們寫字，只見秦王政走進來。
“婆婆，要不孫兒教他們寫字吧！”
“你來了？”夏姬剛才彎著腰教一個孩子拿筆姿勢，直起腰來，痠痛不已，然後自己敲了敲自己的背。
“孫兒來幫你錘錘！”秦王政疾走兩步，扶好夏姬，到氈子上，然後正欲幫夏姬捶背。
“別管我，我這老骨頭沒這麼脆弱，你去指點一下他們！”夏姬一邊說，一邊大聲的對孩子們說道：“這是你們的正哥哥，婆婆一把老骨頭了，寫字讓他來指點你們！”
這裡的孩子大小不一，年幼的三、四歲，年長的七、八歲，年幼的有些認生，不敢吱聲，年長的倒是看著秦王政如同看一個大哥哥一樣，大部分孩子眼中還是有些興奮勁，這裡所有孩子叫夏姬都是叫婆婆，所以這個正哥哥叫婆婆也很正常，沒有人多想。
“好……”秦王政從來沒有做過教書育人的事情，所以也有些興趣，於是站起來到下面一一指點孩子，非常認真，因為他們是大秦的未來。
當孩子們都走了之後，秦王政趁沒人的時候立刻下跪：“王孫向王祖母請安！”
“起來吧，這裡沒有那麼多禮節！”夏姬拉起秦王政，對於自己的孫子，夏姬還是很喜歡的，相對於成蛟來說，秦王政來的次數更多，而且不像成蛟那麼張揚，更深得夏姬的認可，當然更喜歡這個孩子咯。
夏姬才笑著看著秦王政：“今日怎麼有興趣來我這裡了？”
“因為王祖母這裡是最輕鬆的，最沒有煩惱的地方！”
“那你可以放棄你的大王之位，來這裡陪我啊！”
秦王政微微一笑：“王祖母，實際上我真的想放棄王位，遠離爾虞我詐宮闈，遠離都市的喧囂，陪你漫步在田園之間，山林之中……，但，我不能，因為大秦子民需要我，因為我要讓他們過得更好，這才是王的責任，更何況，這王位給成蛟麼？他適合成王麼？”
秦王政心裡一嘆，自己就算將君王之位交給成蛟，那麼成蛟遲早也會殺了自己的。
“可是……”夏姬還是不明白，這裡生活明明這麼好，為何要去過那折騰人的宮廷？這裡的環境可以讓自己忘記了當年在秦宮的勾心鬥角，忘記了獨守空房的寂寞，忘記了寵妃們的冷眼相待……
秦王政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這王位豈是能退就退的？坐上了就退不了，退了，自己面臨的只有死路一條，沒看到趙武靈王，卸下王位，讓出權力，成為主父，最後餓死在沙丘宮麼？自己當然不會這麼做，自己需要保護的人太多了，包括夏老太后，包括她和她。
夏姬見王孫沒有回答，和藹的摸了摸王孫的頭：“我家阿政已經十四歲了，不小了，再過兩年就可以……”夏姬突然頓住了。
“他們有沒有給你安排……司寢？嗯……是指導你……”夏姬不知道如何敘述：“就是教你睡覺的，司寢！”
“一直有司寢啊，但是睡覺還要人人教？”秦王疑惑道，實際上趙高他們不是沒有安排，而是秦王政夜夜看奏章很晚才回寢宮，洗漱完畢之後就一頭栽在床上，然後呼嚕聲響起，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也好，這個你還是晚點沾上的好！”夏姬輕輕一嘆，也沒有再解釋了，秦人地處邊陲，常與西戎部落一起生活，不少的秦人實際上是從隴左隴右兩座高原上下來的蠻人，所以對於婚前男女之間的事情比較早，特別是每年上巳節過後，藉著踏青時分尋找佳偶是很正常的，實際上那時候男生和女生髮生的事情，或許只是一時興起，過後卻各不相識也是很正常，王族也亦然，由於條件原因，還會更早一些，為的是王族更加壯大，嬴秦王室男性大部分會有司寢教會與女生第一次相處，而自己夫君秦孝文王之所以落下病根，據說就是太小太早就經歷了男女的事情，然後狂熱的喜歡上各種美女，由於太子身份，還是天下第一強國的太子，山東六國遠遠不斷的美女一個勁送入太子府，所以秦孝文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以至於繼位才三日，就跟著父王的腳步走了，外面很多人傳是呂不韋殺害秦孝文王為秦莊王掃平道路，但是自己很清楚，兒子子楚回來後，自己也母憑子貴，夫君孝文王那時候還是太子，那時候自己就知道，他的身體好虛弱，父王秦昭王薨逝一年後繼位，但夫君孝文王繼位後三天就暴斃，死因的確可疑，但是不可能是呂不韋做的，因為那時候呂不韋剛來秦宮時間尚短，根本不可能有力量進入秦宮裡面下毒，甚至那時候趙姬和呂不韋還要仰仗華陽宮的支援。
所以，夏姬得出經驗，不管是男女，這種事情不要太早發生，小小年紀發生此事，對身體發育並不好，剛才聽到王孫說還沒有司寢指點，心裡倒是多了三分慶幸。
“告訴王祖母，你喜歡什麼樣的姐姐或者妹妹？”
“哪有？”秦王政一陣羞赧，但是腦海裡頓時浮現一個身影，嘴巴上立刻否決。
夏姬經歷了太多，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在逃避問題。
“看來，我們家阿政也有了喜歡的人兒！”
“哪有？”秦王政池口否認，臉上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雙眼看向窗外。
“有也好沒有也好，但是你要答應王祖母，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將她帶來見我！”夏老太后還叮囑地說道，“記得嗎？”
“嗯！”秦王政點了點頭，言不由衷地答應著。
“走了，後頭應該晚膳好了，陪王祖母一起用膳！”夏老太后拉了拉王孫。
“好……”對於這王孫是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滿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吃的，老太后歲數大了，吃的比較素，年輕力狀的秦王政怎麼會喜歡呢？
夏姬看著一臉無奈的王孫，微微一笑：“今天有加餐，村民特意給我送來一條蛇，加上自己養的大公雞，我讓他們燉一個龍鳳大補湯！給你補補身體。”
“有蛇羹啊！”秦王政眼睛發亮，這蛇羹一般是夏季的時候，清熱解毒，特別是長痱子的孩子，秦王政在秦宮沒有少吃蛇羹，但是秦王政特別好吃這一口——蛇羹，那個味道鮮嫩，爽滑，那股香味，簡直是天上才有的味道，更何況這梁山宮之中有人善於煮蛇羹，那可比宮裡的御膳房做得好。
“去不去？”夏姬當然知道自己王孫的喜好，本來今天王孫沒來，自己也會將這條蛇養上幾天，等他來，既然他來了，那麼還等什麼？
“去，當然去！”秦王立刻起身，跟著祖母夏姬，這裡可有一個煮蛇羹的大師，那是祖母身邊的貼身丫鬟，從祖母母族開始陪伴，嫁入秦宮，幾十年來一直陪伴在身邊，不離不棄，所有人見到她都叫她梅姨，而自己叫她梅姨婆，梅姨婆煮的蛇羹比宮裡的還要好一萬倍，自己相信只要她知道自己來了，不用祖母吩咐，她就會將蛇羹煮好。
華陽宮
“姑母！”昌平君朝華陽老太后一禮。
“現在朝堂之上如何？”華陽老太后懶洋洋地問道，在這華陽宮，自己無所事事，百無聊賴。
昌平君微微一笑：“萬安宮之事，不知道姑母知道否？”
陽泉君一皺眉頭，宮內之事，華陽宮倒是清楚，只是近期萬安宮訊息越來越難打探，人又換了一撥，但依然知道，呂不韋近期去過萬安宮，但是去了很快就出來了，而且是滿臉不快，那次之後，自己在朝堂之上看太后就不一樣了，再也沒有那種雍容華貴，她眼中放射的是浪蕩的光，加上原本勾人心魄的眼神，以至於陽泉君這些日子雖有美女陪伴，但是一想到那妖嬈魅惑的太后的樣子，其他美女頓時如嚼蠟一般，索然無味。
這就要說說呂不韋使壞了，原本萬安宮上下宮女都被收買了，當嫪毐和太后共赴歡愉的時刻，一旦宮中有重要人物經過，就有宮女在宮牆之內輕聲地發出聲音，那種隱隱約約的，加上一些耳聞，不由就會聯想到。
“聽說，萬安宮有一個沒有被淨身的太監……”
“什麼？”陽泉君突然想到朝堂之上，站在太后趙姬後面的那個……“山陽侯？”
“是的，就是山陽侯！”昌平君極其篤定，有了華陽老太后這邊的人，自己很快就能找出答案，只是當初華陽老太后和陽泉君都沒有合理使用這些人而已。
“所以，趙姬為他向大王要了侯爵之位？”陽泉君一陣鬱悶。
“姑母，不是要，而是逼迫大王！”陽泉君在朝堂之上也看到了大王眼中的無奈，畢竟大秦歷史沒有任何一個宦官可以封侯拜相的，哪怕當年景監那麼大功勞，卻沒有封侯，而嫪毐小小功勞就有了侯爵之位！
“是的，大王是被逼的，文武百官都能看出大王雙眼的無奈！”昌文君一嘆道。
“這是一場好戲！”昌平君悠悠的說道：“與我有利！”
“阿啟，如何說？”陽泉君一拱手道。
昌平君笑著解釋道：“小侄查過此人，據說此人乃胡人，胡人性子極野，難以馴服，既然能在朝堂之上為侯，難免不想更進一步，此時地位雖然遠不如呂不韋，但是遲早在太后支援下，可以與呂不韋相抗衡，那麼太后和呂不韋直接的鐵盟瓦解，那麼我們就有機會了！”
眾人一聽，眼中都一亮。
“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偃旗息鼓，主要就是打探訊息，只要站在大王一邊，永遠是對的，還可以看一場好戲！”
“就這樣？”
“當然，推波助瀾是必要的，只是要小心謹慎，不要讓人看出端倪！”
“那麼成蛟那邊不要聯絡麼？”陽泉君問道。
“不要！”昌平君立馬否決：“成蛟那邊沒有能成事者，現在告知，會洩露訊息，實為不智，現在只需要派人盯著他，不要做傻事，其他都無妨！”
陽泉君點了點頭，這樣解釋就很明顯了。
“那麼，大王那邊呢？”華陽老太后依然有些不忍，畢竟那孩子從邯鄲回來跟自己親膩了很久，除了與莉莉公主的婚事，到現在為止，其他的沒有什麼事讓自己不滿意的。
這句話一出，昌平君馬上明白了這位老姐姐的心。
“還是要想辦法證明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嬴秦血脈，這千萬不能搞錯！”
“有這必要麼？”陽泉君皺了皺眉頭，實際上太后趙姬也好，相邦呂不韋也罷，沒有秦王政，他們就猶如無根之浮萍，可以任憑自己這波人揉捏。
“有，畢竟他是大秦的國君，先王指定下來的君主，如果他是嬴秦血脈，那麼他就是秦國唯一的王，我們不能以一己之私，做謀逆之事！沒有確定，不能隨意做出決定，不然，未來到了地下，無顏見秦國列祖列宗！”華陽老太后字聲猶如巨石壓在眾人心底。
“嗨！”眾人心裡一凜。
華陽老太后的話，昌平君的謀劃讓所有人有了主心骨，都知道下面該幹什麼。
秦嶺深山之中，三間草廬。
鄭智下馬來到草廬前，就看見王賁。
“隨我來！”王賁淡淡道，轉身，留下另外一個侍衛。
鄭智心裡略有疑慮，王賁自己見過幾次，他是自己父親學生的侍衛，姓甚名啥，自己並不知道，但是自己可以知道，就算是秦軍鐵鷹銳士，也不過如此，一個以鐵鷹銳士級別為侍衛的人，雖然父親沒有說他那個學生的來歷，但是自己能猜測出，此人來歷並不凡，今天父親讓自己來這見一個人，至於什麼人，父親並沒有多說，只是交代自己不要起任何衝突，不過，此時見到王賁，也可以猜出，裡面是誰，父親的新學生？
這裡依山傍水，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養生之地，進門後就可以看到三間草廬前有一塊極大的場地，場地的使用，從痕跡來看，並不難猜測，練武、習兵，這個地方練武很好，但是習兵？好像軍營更適合吧？
中間的草廬是門開著的，由於光線問題，鄭智一下子看不清楚，隨著走上臺階，屋簷擋住了強光，眼睛慢慢適應了，才能看到中間草廬的佈置，這裡就像一個私塾，臺上是夫子的位置，臺下卻是兩個位置，居中與夫子位置對齊一個位置，右側有另外一個位置，這明顯是伴讀書童的位置，偌大的私塾，就三個位置。
此時中間夫子的位置正端坐著一個人，這個人見過很多次，父親叫他“阿正”，他依然一身粗衣麻布，身上沒有任何貴氣，卻散發著一種威嚴，他身邊卻站著一個身材並不魁梧的儒生，是的，一個儒生，雙眼泛著睿智的光芒，打探著自己。
王賁朝秦王政一拱手：“大王，鄭智帶到！”
“大王？”鄭智吃驚的看著夫子座位上的秦國大王，阿正？不，是“阿政”，秦王政！鄭智心裡的疑惑頓時一掃而空，明白了為何他身邊有鐵鷹銳士這等侍衛，為何當初父親為了跟他說話，總是讓自己迴避，為何河渠令黃劍對他畢恭畢敬，為何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大王對父親下命令，自己卻有任務！為何父親交代自己對他不要起衝突！
而且，父親曾經說過，自己家人來秦，是秦國軍隊威逼韓王所致，自己曾經疑惑，自己父親為何在秦國有如此面子，能動用軍隊，而且那可是麃公領軍，麃公可不是一般人能派遣的，他可是贏秦宗室的駟車庶長。
現在疑惑全部解除，因為秦王是自己父親的弟子，不管是真的還是掛名，那依然是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