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報恩鄭國薦白家,祭戰神白家歸心
“秦國很少出從政賢人,自從孝公以來,把持秦國相邦位置的一直都是六國之人,商君、張儀、魏冉、范雎、甘茂、蔡澤,還有呂相邦,大王可以試著從東方六國裡面尋找大才!”
秦王政皺了皺眉頭,這對自己很難,畢竟自己沒有親政,能指揮的就那麼幾個,根本沒有人手從東方六國去找。
“實際上,並不難,聽說呂相邦在府裡招了很多人才,幫他寫本書,這些人都是熟讀孔孟、諸子百家,飽讀詩書之人,一定有合適的人選!”
秦王政眼睛一亮,這倒是一個捷徑!
“實際上,臣在韓國,知道韓國有一個大才,而且不得重用,可惜……”
“是誰?”
“韓國王室,公子非,現拜在荀子門下,今年三十有五!”
“荀子門下?”秦王政眼中浮現羨慕之色,荀子是當世名士,稷下學社祭酒,學識為天下第一,學徒眾多,當年曾祖父對他評價甚高,希望他留下做相邦,但是秦趙上黨對峙,而後長平之戰,荀子棄秦而去,如果自己只是一介草民,就像想奔赴千里去稷下學社拜荀子為師,可惜自己的身份,註定了無法成為荀子門徒。
不過,這個韓國王室,公子非,這更難,畢竟是韓國王室,戰國七雄的王室公子極少會到其他諸侯國就任,當年孟嘗君也只是來到秦國,後來也落得倉皇逃跑了。
只是不過,相邦府上,或許自己應該去看看!還有郿縣白家。
“謝,鄭師提點!”秦王政肅然道。
成群的山脈此起彼伏,如遠古的野獸一般趴著,等待著……
山腳邊,夕陽將最後金色的光芒灑向山腳邊的一個村落,這個村莊跟關中所有村莊一樣,慢慢隱入大山的陰影之中,不彰不顯。
但是這個村莊通往管道的口子上有兩塊石碑,一塊石碑上卻是異常醒目,上面卻是四個字:“擅入者死!”是小篆,鮮紅血跡與黑白色的背景有些格格不入,另外一塊石碑上卻是另外三個字:“白家村”,小篆黑色字跡,白家村的入口處,有一條顯目的紅線,不知道是不是用鮮血鑄成的,在夕陽最後的餘輝下,顯得紅褐色,更加令人觸目驚心。
三匹馬由遠及近,從東方而來,來到白家村門口村口,立刻白家村就有人出來。
“遠來的客人,我們這白家村不方便接待客人!”白家村的人一看就知道眼前三人不一般,三人的馬匹至少都是最差的也是上等好馬,最前面、中間的那一位那匹馬通體黑色,沒有一根雜毛,異常神駿,如果沒有看錯,應該是一匹千里馬,這個時代擁有千里馬的都不是常人,非富即貴。
此人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眉毛厚重,稜角分明,雙目清澈明亮,高挺的鼻樑,相貌堂堂,英氣逼人,左右兩位也是威武非凡,白迅一眼就能看出,這兩人帶著濃重的軍旅氣息!
但是白家就是白家,他們有資格驕傲,武安君白起猶如大秦永不消失的戰神,而這裡如同秦國軍人的聖地,十多年來,很多大秦將領都來過,都是在村口祭拜,白家索性在村口外建了一個白起的祭壇和白起靈位,令人瞻仰、祭拜。
秦王政立刻下馬,蒙恬和王賁緊隨其後,秦王政看向白家村裡面,不知道為何,感覺這裡彌散著凌厲之氣,伴隨著一股無可比擬的殺氣雄視四周,猶如一頭巨虎盯著四方。
“這位大哥,我叫阿政,可否祭拜一下武安君?”
“阿政?”鎮守村口的漢子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秦王政,雖然這裡平時也有人祭拜,這三個人位年輕人明顯不一樣,但自己偏偏說不出為什麼不一樣,三人歲數相仿,左右兩位有濃重的軍隊氣質,但偏偏感覺稍差少了點什麼,中間這一位,雖然年少,沒有軍隊的血腥味,取而代之的卻是上位人的氣質,這三位年輕人的組合特別奇怪。
“祭拜武安君當然可以,還有其他事情麼?”
“還有,求見白家族長白仲!”
“你知道我們族長?”漢子極其奇怪,白家自從武安君白起死後,屬於封閉狀態,幾乎沒有人能進去,外界人如何知道白家族長姓名?
蒙恬微微一笑,知道這時候是自己為大王出聲的時候了,於是朝秦王政一躬:“大王,臣和王賁也仰慕武安君已久,想一起隨大王去祭拜一下,可以麼?”
“你是秦國大王?”漢子不敢相信地問道,要知道白起死後除了軍隊的人,其他雖然有人來祭拜,但是嬴秦王室根本沒有人來過,這時候瞬間明白了為何此人知道白家族長的姓名,因為很簡單,白家要將家族裡的人上報給官府,對於一般人來說是查不到的,但是對於當今秦王來說,卻是易如反掌,當今秦王自己也是略有耳聞,登基不久沒幾年,但是直接出現在眼前,至於蒙恬和王賁的名字,漢子也是略有耳聞,此時漢子也鎮住了。
秦王政輕輕的點了點頭,“寡人就是!”
秦王政朝蒙恬和王賁說道:“寡人跟你們一起祭拜一下武安君,武安君是冤屈的!”
“噗通”一聲,漢子雙目含著眼淚,噗通跪下,頭砰砰砰的殼在地上:“大王,今日武安君之冤屈總算平冤昭雪了,草民白迅為武安君謝謝大王,謝謝大王!”
漢子流著淚水朝祭壇望去,雙手托起,然後喊道:“武安君,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大秦大王認為你是冤屈的!”
秦王政知道,白起已經被賜死十五年了,大秦經過了三代國君,沒有一個國君為他平冤昭雪,並不是真的忘了,昭王當然不會來祭拜他賜死的臣子,但是大多數老秦人還是念著白起,自己清楚,孝文王昭王死後,秦孝文王就算有心為白起平冤昭雪,但只有只在位三天君王,哪有這個時間,而,根本來不及,自己父王莊王王秦莊王,由於長年在外,坐上王位,首先就是需要梳理朝政,梳理百官關係,這不只是一點點事,等他梳理完畢之後,他就駕鶴西去了,或許是將這個機會給了自己,讓自己來收服白家人的心,只有自己,現在一身輕鬆。
看著祭壇從未絕斷的香火,秦王政知道大多數老秦人還是念著白起!
秦王政也沒想到自己不經意間找到了讓白家認可自己的辦法,雖然這是出自於自己的肺腑,但是終究自己帶有目的性,終究讓白家等了十多年,讓武安君等了十五年。
“平身吧,寡人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嗨!”白迅朝旁邊一站,然後說道:“大王,請千萬不要隨意輕易進入村中,草民馬上稟告族長,相信老族長一定會馬上出來的,他會告訴你這為何不能隨意輕易進入村中。”
“好,寡人先祭拜武安君!”
“嗨!”白迅轉身迅速跑向村中。
秦王政從自己馬背取下一個包袱,從裡面拿出蠟燭、香……
蒙恬和王賁也從自己的馬背拿出祭拜之物,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同時笑了起來,三人都有心祭拜,只是秦王政是自己準備東西,這也是秦王政從回到秦國以來自己準備這些東西,沒有讓人幫忙,香燭等都是自己藉著出宮機會偷偷買下來的。
三人進入祭壇,點上蠟燭和香,將碗擺好。
秦王政站好,蒙恬和王賁站在秦王政後面,三人極其嚴肅……
突然身後一陣腳步聲,白家村來了很多人,但沒有一個出身,紛紛兩邊立著,沒有絲毫打擾三人的意思。
白家族長白仲跟著白迅來到三人身後三步距離停下,只見白仲雙手在顫抖,嘴中不知道唸叨著什麼。
秦王政朗聲道:“秦王政三年,歲次丙辰,昭告武安君白起:‘武安君白起為我大秦開疆闢土三千里,掃平大秦東出之路,七十餘戰全勝戰績,立下不世戰功,後受不白之冤,歷經二十二載矣,今日,寡人,秦王政在此為武安君洗清這不白之冤,願我大秦戰神武安君永保我大秦,永世無敵!’”
“願我大秦戰神武安君永保我大秦,永世無敵!”蒙恬和王賁跟著秦王政跪下祭拜。
其他白家人也被秦王政感染,各個潸然淚下,都跪下異口同聲喝道:“願戰神武安君永保我大秦,永世無敵!”
“願我大秦戰神武安君永保我大秦,永世無敵!”
“願我大秦戰神武安君永保我大秦,永世無敵!”
“願我大秦戰神武安君永保我大秦,永世無敵!”
……
秦王政站了起來,將香插上,回聲回身看向在場的白家所有人,可以細微的看出,在場大多數白家人雙手微微顫抖,神色激動。
“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所有白家人的心聲,這是這十五年來,白家人第一次認可的秦國國君。
“平身吧!”
“謝大王!”
所有人起來,秦王政很快認出來為首的就是白家的老族長,於是連忙走下臺階,來到老族長白仲面前。
“你們受委屈了!”
這句話猶如巨錘,砸入白家人的心裡,所有白家人都痛哭流涕,用手擦拭雙眼淚水,這十五年來,白家人一直憋著一口氣,今日秦國的國君,秦王政來了,讓所有人將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白仲抹了抹雙眼淚水,上前一步:“大王,草民白仲有失遠迎,請大王恕罪!”
秦王政笑了笑,阻止了欲要下跪的老族長:“白家大功於我大秦,此次前來,本來就沒有人知曉,更沒有告知,正所謂不知者不罪!”
秦王政當然知道眼前的白家族長白仲就是武安君的次子,武安君長子隨父出征,戰死,武安君被賜死之後,白家卻立了武安君次子白仲為族長,顯然為武安君抱不平。
老族長朝身後的白家人一揮手:“看來大王想跟老夫單獨聊聊,你們都回去吧!”
“不要張揚!”秦王政補充道。
很顯然,白家村的人都經過一些訓練,他們出去的時候異常整齊,按次序離開。
秦王政回頭看向蒙恬和王賁說道:“你們也到門口去吧!”
“嗨!”兩人點頭,離開祭壇,站在祭壇門口守衛。
片刻間,偌大的祭壇,只剩秦王政和白家老族長白仲。
秦王政很奇怪,為何白家老族長不帶自己進入村裡坐坐。
“大王,是不是很奇怪,為何草民不直接帶大王進入村裡?”白仲如同知道秦王的心思似的。
秦王政微微點頭。
“實際上當年家父是早有準備的,他早早在這準備了一個大陣!”
實際上白仲也清楚,秦國這幾代君主不是不願意來祭拜白起,而是給他們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秦王政明白了,之前自己感受到那陣凌厲的氣勢,不是別的,是這個大陣,自己雖然不知道,但是有些古籍會透露出來一些,不繫統,也不會有人懂,沒想到白起就懂陣法。
“除了白家血脈,只有讓家父俯首跪拜之人的血脈才能進入!”
嬴政知道,讓武安君跪拜的血脈,不就是嬴秦王室血統麼?
白仲偷偷地看了一眼秦王,聽說,他是呂相邦的兒子,“大期生政”傳來傳去,連郿縣白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不是嬴氏王族血脈的人,就要看他敢不敢進去了。
秦王政當然明白白仲的意思,心裡十分坦然,知道剛才已經收服了他們的心,現在只要自己能進去,安然無恙出來,就能得到白家全力支援,雖然隔了十五年,但是白家的名號在大秦軍中位置不比麃公低,郿縣白家,秦軍聖地不是白叫的。
“好,寡人是大秦之君,當年武安君就算活著,見到寡人也得行跪拜之禮!”秦王政挺直自己的胸膛,傲然看向村子的入口,那道鮮紅的血跡。
白仲朝秦王政一躬,然後在前面領路,對於白仲來說,他尊重這個秦王,他為白起洗清不白之冤,但對於白家來說,他是不是嬴氏王族血脈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秦王政當然明白……
“你倆留在此處,不可輕舉妄動!”
“可是……”王賁正欲開口,畢竟剛才多少還是聽到一些,就看到秦王政怒目橫掃,嚇了一跳,便馬上將後面的話吞了下去。
遠處山中一人一馬遠遠地看著這邊,當秦王政要來這白家村的事情進入自己耳朵的時候,他並沒有阻攔,他早就知道這白家村的秘密,所以早早地來到這,之前就算麃公告訴自己秦王政的血脈,相信沒有問題,還有比秦王政進入白家更能說明身份的嗎?所以自己用一些辦法讓王賁、蒙恬和鄭國知道了“無白不成軍”這句話,白家世代在秦軍有將領,這句話已經在大秦軍中傳了幾百年了,秦王政自願的走進去,如果這時候秦王卻步,雖然無法證明這秦王政不是先帝之子,但是能說明很多問題,那麼或許……,當然,如果他進入,而且安然無恙出來,那麼自己就死心塌地的跟隨他。
不過,剛才也看到了少年秦王的王者之風,心裡頓時有了擔心,畢竟如果真的是嬴氏血脈,但是這裡出了意外該怎麼辦?那個傳說萬一是假的呢?
這時候已經無法阻攔,因為秦王政已經隨著白仲走入村裡,跨過那條紅線。
亮鴻極目遠眺,只看見夜幕慢慢降臨,只見那道人影依然在晃動著,亮鴻並不敢離開,只能遠遠地等候著。
這白家村小巷子的路最多也就六尺半寬,用石子鋪著,正常並肩也就兩人走,秦王政故意慢走一步,讓老族長走在前面。
老族長白仲微微一笑,這秦王小小年紀,卻如此懂事,剛才以他的身份開始走在前面做個姿態,現在慢走半步明顯是給足自己面子。
白家村大部分家庭是土建的房子,有些木頭建的房子,家家戶戶門有個門檻,大概半尺左右高,小孩子一堆一堆的在門口嬉戲著,還有大人用樹枝在地上寫著字,教孩子識字,也有朗朗的讀書聲,不過隨著夜幕降臨,家家戶戶已經點上燈,大秦百姓生活條件遠比關東六國好,白家又是老字號關中世家,條件並不差,但現在給自己的感覺是,有點開始破落和衰敗了。
老族長白仲領著秦王政走到村裡唯一的一座用大石頭堆砌而成的房子,房子門上只有一個字,大篆寫的“白”!這個字就夠了,在大秦境內能用這個字姓的只有郿縣白家人才行,這是白家的驕傲。
老族長白仲自己推開了門,對他身邊的人說:“一壺涼茶!”然後轉身對秦王政說:“大王,請!”
進門之後就看到一件戰衣,這是一件很特殊的戰衣,黑、白、青、赤四種顏色在其上,黑色的主體,白色的白虎,黑白相次的斧形,刃白而身黑,黑青相次的“亞”形、紅色的火焰於其上,這是一件代表大秦戰神的黼黻,也是大秦有史以來,唯一君王賜給將軍的一件黼黻戰衣,他代表著大秦唯一的戰神武安君白起。
秦王政立在黼黻戰衣之下,看了許久。
“這可是武安君的神魂啊!”秦王政一嘆。
“大王請!”白仲抹了抹眼淚道。
秦王政並沒有客氣,坐上在主位。
當秦王政坐好之後,老族長立刻再次跪拜:“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王政疾走兩步拉起白仲:“老族長,平身!”
老族長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秦王政扶他坐在右手第一位,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
“老族長,這些年,你們過得好嗎?”
秦王政問的很有藝術,白家是軍旅世家,是秦國軍隊的頂樑柱之一,收入主要來源就是軍功,實際上並不擅長農耕,失去了軍功的獎勵,白家僅僅靠著農作物為收入,明顯大不如前,特別是像孟西白三家,老秦人最早的世家大族,白起崛起的時候,儼然進入關中第二家族,僅次於嬴氏王族,突然地位跌落,加上心裡失衡,白家人十多年都沒有出仕入軍之人,但是族中人習慣了大手大腳,家當如何能撐得住?沒落是正常的,剛才有些破落的景象,自己能得出這一結論。
果然,白仲一愣,臉色略有尷尬:“近些年收成大不如前……”
秦王政心裡知道,眼前的白仲也是一隻老狐狸,所謂收成,可以理解為地裡的收成,也可以理解為總收成,白家沒有軍功獎勵,收成當然大不如前,這老傢伙一語雙關。
白仲看了一眼眼前的尚未行冠禮的秦王,心裡想,這秦王小小年紀,彎彎繞繞不少,天賦強於前兩任秦王多已。
白仲一嘆,也不再隱瞞了,繼續道:“生活相當拮据!”
白仲想著自己年輕那一會白家多麼風光,僅僅十多年前而已,十多年後,白家在自己手裡啃著老本,就沒有緩過來。
“老族長,此次前來,寡人沒有帶任何東西給白家,老族長你應該知道,我老秦人自孝公時代開始,變法圖強,治災不救災!”
白仲點點頭,大秦治災不救災已經上百年了,如果有天災人禍,除了追究必要的人為責任,會提供治災的一切設施,但是不救災,這些年家家戶戶有餘糧,正常都能活下去,也有些家庭沒有餘糧的,首先責任是自己問題,而官府給點食物,要他們活下去一段時間,讓他們扛起鋤頭和其他農具進山,刀耕火種也行,打獵採集也行,活下去,田地是你的還是你的,到了春季,秧苗官府會給,只要撐到下一個秋收就活過來了,這或許會死很多人,但是老秦人什麼苦沒吃過?老秦人要的就是靠自己,老秦人的心就是這樣磨礪出來的,不畏死,不怕困難。
就因為這樣,老秦人比六國人更狠更厲害,打戰更不畏死!
“秦國有句老話‘無白不成軍’!”秦王政輕輕一嘆。
白仲身體一震,並沒有接話茬。
“秦國在開渠你知道麼?”
白仲點了點頭,這如何不知?並不遠,涇水以東,只有幾十裡地,幾十萬人在那邊,那麼大動靜,如何不知?
“或許你不知道這渠的意義!這渠建成,我大秦就會多出四萬頃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