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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渭水殤殤關中血,耄耋猶憶入秦時

渭水泱泱,嬴秦之血,天之躊躇,秦嶺蕭蕭,天意不與,函谷阻霸王,

關中惶惶,秦人之殃,天之躊躇,八水瑟瑟,天意許之,武關迎沛公,

大地茫茫,華夏之殤,天之躊躇,泰山慼慼,天意與之,天下尊漢王。

渭水之濱,夕陽照耀之下,泛起一陣陣紅色的光芒,那,好像是血的顏色,那是諸多嬴秦王子、公主的血,秦國將相和開國功臣的血,那是老秦人的鮮血,鮮血染紅了整個渭水和灘頭上。

一輛破落的馬車,帶著一串噶幾噶幾的聲音,沿著渭水往上游疾馳,如同逃竄!趕馬的年輕人急匆匆地趕著馬車,神色慌張。

後面沒有追兵,甚至沒有一個同路者,但是年輕人就像一刻也不敢耽擱一樣,像是遇上什麼世界末日一樣,多路狂奔,連回頭的時間也沒有。

奇怪的是這破落的馬車居然由兩匹毫無雜毛的上等好馬拉著,這搭配很奇怪。

“停一下……”車廂內一個蒼老,而又鎮定的聲音輕輕說道,人生,歷經了滄桑,就會知道很多事情,著急也沒啥用。

“阿和,停一下,你大父……”另一個沉重,而又和藹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

“哷……”趕馬車的年輕人迅速拉了一下馬,讓馬車慢慢停下來,關切地問道:“父親,大父怎麼了?”

雖然阿和很著急離開,但是祖父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沒辦法,只能停下來。

“扶我下去!”

“父親……”這個叫阿智的卻是一個年逾半百的老人,拉開車簾,將老者扶起來,老者搖搖欲墜,猶如時刻可以倒下來似的。

“阿智,我知道,不急於這一時!我是老了,但還沒糊塗,我不會讓我的小孫子阿和陪我做這麼危險事情的。”老人頓了頓,朝朝東南的方向一指,“當年六國都沒有扣破我函谷關,這幫逆賊也想攻破函谷關?據說另外一股關東反賊已經過了武關,這個位置正好看到嶢關,嶢關起烽火,這裡就能看得到,如果有旗幟,也能看得到,而且他們就算進入關中,也只會先去咸陽,所以我當時安排的就是往咸陽西南方向,走周至,遁入秦嶺以避戰火!”

阿智點了點頭,招呼兒子來幫忙。

老人在阿智和阿和的幫助下,慢慢的下了車子,下車之後,阿和就從馬車側面拿下一根木棍,並遞過去一根木棍,老人拿起木棍,柱在地上,支撐著身體,雖然由於歲數原因,歷盡滄桑,滿頭白髮,哪怕身子骨都縮起來了,但是整個人依然站得筆直,如松如柏,目光炯炯有神,像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擊敗他似的,那些年他就是站在山頭這樣站的筆直,指揮這,指揮那的。

“那麼為何不進入大散關或者子午道進入漢中?”阿和問道,阿和是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朝氣蓬勃的年齡,但此時也是面有倦意,現在時局一天一變,越來越差,自己很清楚這些天,父親都沒有睡好過。

“天下大亂在即,大父我也不知道天下走勢如何,為我族考慮遁入秦嶺是最好的,待天下安定之時,再出山!而漢中也說不準會陷入戰火!”老人搖了搖頭,國家動盪,天下之大,誰也難以獨善其身,只有遁入深山老林,或許還能避開如此禍連天下的災難。

阿智在一旁點了點頭,很多事情,父親老了,都是自己打點,當然清楚,很多年前,父親就做了準備,讓自己在秦嶺之中買下一塊地,在秦嶺那茫茫大山之中,鮮有人跡的地方,經歷了十多年的開墾,也小具規模,至少家裡百十人衣食可以無憂,作為始皇帝的心腹,甚至始皇帝在世之時自己也有聽說一點傳聞,嬴秦在祖輩就有安排嬴秦後人躲入山中,只是不知道何處。

自己的孫兒說道:“阿和,推我去渭水河畔走走!”

“父親……”阿智有些著急。

老人微微一笑:“阿智,你也是半百的人了,你知道,你父親我一輩子跟河打交道,只可惜我沒法再次見到鄭國渠了,臨死前與渭水交流一下也不錯!”

老人頓了頓:“我也就只剩這點力氣了!”

阿智和阿和心裡一陣心酸,知道這是老人迴光返照的時間了,所以他不是不願趕緊走,而是再顛簸下去,就得提前仙去了。

“阿和!”

“大父……”阿和含著淚水來到老人跟前,始皇帝死後,二世和趙高在咸陽城裡屠殺嬴秦公子和公主,祖父就讓全家陸續撤離咸陽,祖父自己因為難以捨棄這片土地,所以最後走,自己最得祖父歡心,所以就留下來的陪祖父了,這一年來,自己家裡人幾乎全部撤離僅僅留下祖孫三人和幾個家丁。

東方叛賊進入武關的訊息傳到的時候,祖孫三人就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敢招搖,只能用一匹馬拉著破車出門,出了咸陽城,就在咸陽城西側一戶農家換了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這是父親早就準備好的,但是不敢招搖,只能破舊的車廂,於是自己一路駕車到此地,剛才過去的就是渭水橋。

“阿和,別哭,大父本來就是已死之人,早就屬於不在人世之人,生死早就看穿了,更何況活到耄耋之年,猶如這古道夕陽,很美好,老天已經很眷顧了,這歲數比我那掛名弟子還長!”

聽到“掛名弟子”四個字,阿智臉色微微一變,嘴角抽了抽,或許只有父親才有資格用這四個字說始皇帝了吧。

老人看向自己剛過甲子之年的兒子:“剛才出咸陽城的時候,那個人頭……”

剛才出咸陽城的時候,兩人看的一清二楚,雖然父子倆在車裡沒有多少交流,但是早已經有了默契,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或者說,這是史上最大的陰謀,一個顛覆一個大秦帝國的陰謀,怎麼會這樣?經過車裡的思索,迅速在阿智的心裡形成一個猜測。

“父親,兒子知道,是那賊子趙高的!”

老人在兒子問城門守兵的時候,多少也聽到了,只是這時候證實一下。

老人長吁一口氣:“看來,最終還是我們毀了大秦!”

“父親……”阿智看向自己的父親:“我們也沒有想到,不過,父親不必耿耿於懷,實際上,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人,說到底,是他們這招太狠了!”

老人點了點頭:“是啊,沒想到這其中計中計,謀中謀,本來我還以為我們幫了大秦一把,沒想到最後還是幫了倒忙,所以我一直在想,當年我就算按他們做成,也不過是晚十來年而已,他們完全不必要這麼做!”

“實際上,一開始父親也只是副車而已,難怪,這武關破得那麼快!”

老人點了點頭,這一下子很多事情就想通了。

“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還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原來如此!”老人老淚縱橫,現在明白了為何這些在始皇帝在世之時就有的讖語,為何實現了,就因為跟這個巨大的陰謀有關係,四兩撥千斤,沒想到偌大的大秦帝國毀於當年最不起眼的弱國手中。

“是啊,這下能理解為何當初趙高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了!”

老人點了點頭:“阿智,你成長了不少!”

“謝父親!”

“阿智,這個故事大部分你是知道的,不是很長,講到哪就到哪吧!待會將我埋在這一塊就行了,陪著這渭水,遠遠看著北面的鄭國渠就可以了,你們過了那橋,就別騎馬了,騎馬太容易露出行跡!”

阿智點了點頭:“是!”阿智本身就是局中人,當然知道情況,當年那批賢臣良將,只剩自己……,還有早就遠去的繚了吧。

“實際上,我講完前面的,你就明白了!”

阿智和阿和父子倆點了點頭。

老人輕輕拍了拍阿和的手……

“那年你大父我,四十二歲,走過這渭水的時候,那時候意氣風發,而渭水清澈到底……”

公元前247年,周王朝覆滅第十個年頭,秦莊王去世,諡號莊襄王。按照秦國律法,這一年王子太子不能直接繼任,要緩一年,所以年僅十三歲(虛歲,那時候按虛歲計算的)的秦國太子政並沒有立即繼位,按照秦莊王生前意願太子政尊相邦呂不韋為仲父。

公元前246年,秦莊襄王薨逝後第二年,秦王政繼位,是為秦王政元年,這一年,秦王政十四歲,晉陽叛亂,秦軍東出,蒙驁領軍攻下晉陽,震動關東,這小秦王剛登基,屁股在王位上還沒坐暖和,就開始發兵,這兆頭可不好,看來這小東西也不是善茬啊!

咸陽王宮,南華門口,一個不惑之年的漢子,面容清瘦,目光如炬,頭上一根頭巾包紮頭髮,身著乾淨的青色布衣,腳下一雙草鞋,身軀直挺,猶如不老蒼松,皮膚黝黑,看得出,這是經歷了無數風吹日曬,左手裡一杆黝黑鐵杖,右手託著一份摺疊起來的布帛,靜靜的等候著。

他,來到秦國,首先當然拜訪的是秦王仲父,秦國相邦呂不韋,現在整個秦國相邦呂不韋相當於半個當家人,管理著秦國的政務,所以對於自己來說呂不韋最重要,並不需要多少唇舌功夫,就能勸服這位當年一擲千金的呂相邦。

對於秦川修渠這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呂不韋當然很快決定下來,考慮對方是韓國人,所以呂不韋直接上奏少年秦王,當然這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當他正打算離開秦國的時候,突然傳來少年秦王也在咸陽王宮中接見從韓國來的水工——鄭國。

鄭國雖然在等待著召喚,但是腦袋裡卻是回想到臨走前,韓桓惠王韓然和相邦張平的交代,此時雖然夏日,炎日當空,但心如深淵……

“傳……韓人水工鄭國覲見……”

“傳……韓人水工鄭國覲見……”

“傳……韓人水工鄭國覲見……”

……

“鄭公,請隨我去見我王!”一個年長的太監朝鄭國一禮。

鄭國臉色一肅,自己僅僅一介水工,士農工商,自己只是最低等的一類,自己走過很多國家,也走進過很多王宮,只有秦國的太監才會對自己有禮貌,其他國家王宮裡面的人見到自己的裝束,不免看低自己,這天下最強勢的國家,這太監居然這麼對自己,可想而知這個國家和東方六國不一般……

“謝公公!”鄭國邁開腳步。

“等一下……”一個禁衛軍頭領模樣的人走近,旁邊幾個禁衛軍也靠向鄭國,他們的職責就是讓來人卸下武器和裝備,而鄭國手裡就有一根鐵杖。

鄭國臉色一變,正欲解釋……

“衛士令,等等,鄭公乃水工,手裡的量水鐵杖是他的命根子,大王說,讓他帶著吧!”

衛士令柯武聽了之後朝鄭國一禮:“鄭公,剛才冒犯多有得罪!”

鄭國剛才也忘了,其他國君也不會讓自己帶著這麼長的鐵杖進入宮廷,但是秦王倒是讓他帶著,聽說秦王尚年幼,只有十四歲,沒想到比一般的君王量器大了許多。

“大王臨時囑託的,更何況,你也是盡心盡職!”

鄭國心裡一嘆,僅僅在咸陽王宮門口,就能感受這麼多秦國和其他六國的不同,那麼進去呢?

“鄭公,走吧,不要讓大王等久……”

“公公先請!”

進入王宮城門南華門,鄭國頓時震住了,眼前的廣場和大殿是在其他六國所沒有見過的,承平殿東西寬七十丈,最高出咸陽城城牆至少兩丈有餘,周邊宮殿、亭臺至少有六十多座,承平殿與王宮城門之間的廣場更是宏大,東西至少一百二十餘丈,南北一百一百五十餘丈,這裡西邊高,而東邊低,很明顯,這裡是依著一塊斜坡而建,讓人感覺到一股磅礴的氣勢,雖然宮殿都朝南,但是由於西邊高而東邊低,有種東望,而氣吞山東,君臨天下的氣勢。

最讓鄭國震驚的是眼前的王宮用色,走過六國王宮,無一不是紅牆黃瓦,金碧輝煌,而眼前除了松柏、和牆角下的青草,卻是黑色和灰色為主色調,加上些許白色,沒有其他第五種顏色,一座莊嚴肅穆的王宮呈現在眼前,猶如一幅水墨畫平攤開來的王宮浮現在眼前,只有兩邊有一些松柏青草作為一些點綴。

簡單、實在、厚重六個字出現在鄭國的腦海之中,只有這秦宮才能給人帶來的是承載天下之重的感覺,頓時讓鄭國覺得紅牆黃瓦,金碧輝煌的宮殿是那麼膚淺,只是山東六國世代王室玩物喪志的地方而已。

隨著鄭國的步伐,來到承平殿臺階之下,這裡的臺階很長,對於水工鄭國來說,馬上可以認出這裡的臺階都是玉石打製,而且是上好的藍田玉,而且是上好的藍田黑玉,秦國盛產藍田玉,據說山東六國王公貴族有很多藍田玉打製的精美玉製品,都是秦人送過去的。

至於多少個臺階,這一眼,鄭國只能大概估計一百臺階左右。

鄭國祖上也曾經是諸侯,走遍大江南北,對於玉當然清楚,紅、黑、黃、白、綠依次,最貴重的就是紅玉、然後是黑玉、黃玉,特別是紅玉和黑玉,極其稀有,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組綬,世子佩瑜玉而綦組綬,士佩瓀玟而縕組綬,。

紅玉和黑玉最為稀少,所以最貴,黑玉稀少,但在眼前卻有如此之多黑玉,近一百臺階的黑玉,這算是這個秦宮廣場最奢侈的一部分吧!這大概也是代表秦人走向權力頂峰的艱難吧!

臺階下,秦人沒有給鄭國多少時間去想,去猜測。

“宣……韓國水工鄭國上殿覲見……”

“宣……韓國水工鄭國上殿覲見……”

“宣……韓國水工鄭國上殿覲見……”

鄭國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左手的鐵杖,輕輕的敲打在玉階之上,鄭國閉上了眼睛,來之前,韓王和相邦張平的千叮嚀萬囑咐,說服秦王和秦庭上下的話語,在鄭國心裡再次過一遍,雖然在自己心裡已經回憶過一千遍,但是此時還是忍不住回憶一遍,以防萬一。

隨著最後一格臺階慢慢降落,巨大的承平殿大門也是從上倒下展開,屹立在鄭國面前,承平殿的大門總共九扇,由於光線變化原因,雙眼需要適應,根本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迷迷糊糊地看大里面很多人。

站在最後一格臺階之上,鄭國深吸了一口氣,進入此門之後生死未卜!

九十五個臺階,鄭國確定,因為用腳走過了,這個數字也就在心裡記下來了,意喻九五至尊之位,當今天下,諸侯國眾多,也就秦國宮殿敢這麼建造。

光暗交錯,當鄭國步入大殿之時,豁然明亮起來,一個足以容納三千人的大殿呈現在眼前,臺上是一個看起來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眉毛厚重,稜角分明,雙目清澈明亮,高挺的鼻樑,相貌堂堂,英氣逼人,端坐在王座之上,炯炯有神的目光帶著一絲期盼,一絲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上天居然如此厚待秦國,如此幫著秦人!”鄭國心裡一嘆,六國的王,有的時候明智有的時候昏庸,大體來說,昏庸居多,但是秦國卻是代代有明君,不,就算出一、兩個庸才君主,但是上天讓他們短命,讓他們還沒來得及禍害秦國,他們就薨斃,眼前的秦國新君卻有如此氣象,實在是六國的不幸啊!

在秦王左邊的是太后趙姬,今年三十一歲,一身做工華麗精細的高貴錦緞宮服將那玲瓏豐滿的曲線包裹得淋漓盡致,一根紫金色腰帶將水蛇般的腰肢束縛,僅需盈盈一握,卻襯托搖曳出令人垂涎的曼妙弧度,雙眸嫵媚動人,修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幾下,像是會說話一樣,珠圓玉潤的面龐釋放著妖嬈的誘惑,三千青絲被高高束成一個朝天髻,這個散發著無窮誘惑的女人在秦王政不遠的左邊,看得出,那是秦王政的母親,太后趙姬,據說秦莊王臨終前,將部分權利交給了這個女人,讓她輔佐兒子,所以她的選擇對自己很重要。

與秦王端坐著不同的是這位豔麗無雙的太后此時卻是略帶著一絲慵懶地半依靠著太后鳳位靠背,灼熱的目光不在鄭國身上,有意無意地卻掃向了右邊文臣首位的呂不韋。

鄭國心裡輕輕一嘆,用了四個字形容太后趙姬:“魅惑天成!”

鄭國走過千山萬水,到過四個國都殿堂,見過各國王后妃嬪和貴婦,論臉龐姿色、論身體妖嬈、論雙眸魅惑沒有一位能與眼前這位趙姬其中一項可以相比擬。

王位之下,有百餘官員,右邊最前面的正是二十多天前見過的秦國國相、秦王仲父、文信侯呂不韋,他引領著秦國所有的文官,此時的呂不韋雖然在趙姬的魅惑之下,卻目不斜視,並沒有看向妖嬈的太后,而是帶著所有臣工看向拄著鐵杖而來的鄭國。

鄭國看了看右邊上首站著的呂不韋,這位秦國呂相果然是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此等女色,他居然捨得送了出去,換取了天下第一強國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而左邊首位,如果沒有猜錯,那應該是嬴氏宗室,秦國王室宗正麃公引領著大秦武將。

鄭國知道呂不韋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那一瞬間,自己明白了秦國為何要二十多天後才接見自己,他們一定打聽了自己的訊息,去了韓國打探訊息,而且這些訊息是快馬加鞭送達咸陽王宮,這些訊息大部分對自己是有利的,否則自己根本來不到這個朝堂之上。

“外臣水工鄭國拜見太后、大王!”鄭國沒有跪拜,而是拄著鐵杖深深的鞠躬,然後身子直起來。

這二十多天,秦國派出人多方面瞭解了鄭國,有了一定的瞭解,所以秦人內部實際上已經經歷過激烈的探討,這次探討是這些年最激烈的一次,甚至是呂不韋都差點無法讓鄭國到朝堂之上論述。

少年秦王政看著臺下的鄭國腦子裡卻是回憶著。

就在昨天,剛繼位不久的秦王和秦國核心幾個大臣探討過這事情,定下來看一看鄭國到底如何。

對於鄭國,秦國核心人員是有爭執的,代表軍方的麃公是極力反對使用鄭國修建溝渠,而代表文官的呂不韋是支援使用鄭國修建溝渠,至於楚國派系典客昌平君、昌文君等人並沒有多少表示態度。

至於雙方爭執,秦王政心裡實際很清楚,相邦呂不韋將鄭國建渠的想法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秦國也有水工,也深刻探討過,對於鄭國的構思,都是大為讚賞,好處就是關中沃野千里,不再有洪澇災害,文官當然支援。

軍方反對,主要是這建這渠需要大秦十多年的全力投入,至少三十萬人力的長期消耗,那麼東出資源難以為繼,以大秦現在的國力,十餘年,滅掉東方一、兩國錯錯有餘,讓強悍的大秦百戰之師憋在函谷關內,豈不憋屈?大秦世代君王以統一天下,還百姓一個安康的太平盛世為己任,十幾年是一個很漫長的時間,有的時候這就是一代人,作為軍方最高的幾個人那時候是否在世都是個問題,軍方反對是很正常的。

雙方各執一詞,都非常有理。

所以,秦王政還是願意自己看看這個鄭國,到底何等人物,韓國過來的訊息是讓人有些擔心,因為從記錄上看,鄭國來秦之前,韓國相邦張平張天祐可是親自見過他,張天祐是何人,自己當然清楚,與其父張開地五世相韓,也就是說父子兩在韓國做了五代君王的相邦,張開地在韓昭侯、韓宣惠王與韓襄王手裡為相,張天祐在韓釐王與韓桓惠王手下為相,算得上在韓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張家也是韓國第一世家。

有傳聞當年韓國在秦軍壓力之下,韓王決心將上黨之地贈送給秦國,就是這個張平慫恿下,韓王私下指使上黨太守馮亭將上黨之地轉送給趙國,讓秦趙兩大強國決一生死,當然,這是傳聞,沒有任何證據,不過,這可以看出,這個張平不是等閒之輩。

這個傳聞之外,還有個極其確定的事情,張平是韓國所有臣工中“合縱抗秦”的中流砥柱。

這麼一個“合縱抗秦”的中流砥柱偷偷的見鄭國,是做什麼?安的是什麼心?鄭國來秦真正目的是做什麼?

就因為這件事,軍方大做文章,極力證明鄭國沒什麼好意。

當然以呂相邦為首的文官一方倒是說,這張平就是不願秦國使用鄭國,所以就特意見了鄭國,不然私下見面,要做到沒人會知道也是不是沒有辦法的。

而現實中,關中最大的水患就是涇水,是一直存在的,在大秦的文書之中一直有個記錄,李冰之子李二郎西去之前曾說,關中應該建一渠消除涇水水患,李冰父子先後辭世後,大秦再也沒有那麼厲害的水工,可以主持修建這條溝渠,所以一拖再拖,今日天下第一水工鄭國來秦,當然受到秦國上下的重視。

秦王政心裡蠢蠢欲動,按捺著自己的心,自己尚小,實際上權利並不在自己手裡,現在的自己只是這大殿裡的一尊木雕泥塑而已,雖然說是自己是秦王,看起來無比尊貴,但是場內沒幾個會真正聽從自己的意見,從這段時間的事情可以看出,權利主要是母后、呂相邦、嬴秦王室、軍方代表麃公手中,政事決斷並不是秦王印璽有用,而是太后印璽、相邦印章一起用才有效,而動用萬人以上軍隊,需要太后和麃公的印章一起才有用才行,而自己的秦王印璽要自己親政之後才能有用,現在離親政的時間還很遠,但是自己那顆躁動的心卻是難以壓抑。

太后只有一人,相邦呂不韋這邊卻有一半文官支援,這主要是非楚國的秦國外來人員,呂不韋一方也有軍方人員支援,齊人蒙驁是呂不韋舉薦,經大小四十餘戰,已經成為軍方代表之一,蒙驁的蒙家軍也有兩萬,極其有實力,陽泉君代表的是華陽老太后,楚系朝臣,當年相邦呂不韋就是透過陽泉君見到當時的華陽夫人,將自己父親莊王走到秦王的位置,陽泉君雖然位置並不高,但他代表著華陽老太后,影響力並不弱,陽泉君總是給秦王的感覺,自己欠他的,而麃公代表著嬴秦王室和大秦軍方。

據說當年,麃公也是王位的有力傳承人,只是棋差一著,但是落選之後,他的心態擺的很正,心甘情願的幫助後世君王,沒有絲毫篡權的心思,在自己兄弟死後,他的兩個王兒背後實力大打出手,本來他那時候是有機會的,但是他毅然決然的執行了兄弟秦莊王的遺願,伸出手將當時的太子政扶上秦王之位,由於他的淡然,不爭不搶,正因為如此,得到秦國王族的認可,繼承了駟車庶長之位,當所有事情平定下來,候上一任駟車庶長拿出莊王的遺詔,給與他公爵之位,公爵之位,這可是連商君所沒有的爵位,自惠文王以來,王位之下最大的也就是侯爵,公爵只有這一例,絕無二例,他在大秦有超然的地位,他的身後還有大秦軍方支援。

秦國軍方是七國中最為單純的,他們只擁立秦王和秦國王室,很少有政治傾向,幾百年來,只有三個特殊案例,第一個當然是昭王期間,穰侯魏冉,位極人臣,有支軍隊是極其有政治傾向的,幾乎是穰侯魏冉私軍,後來這支軍隊在魏冉離開後也被併入藍田軍,第二例,就是呂不韋安排的蒙驁將軍,現在僅次於麃公、老將軍王齕之後,王齕已經重病在床已經很久了,聽說未必能撐得過這個冬天,自己前段時間都去慰問過他,位於蒙驁將軍之後,還有張唐等人,還有一個要注意的,就是當初長安君成蟜的擁躉將軍壁,將軍壁現在就是軍方排名在十號開外,排在蒙驁、張唐、桓齮等人之後,影響力並不大,但是和成蛟爭奪秦王王位的過程中,將軍壁可是堅定地站在成蛟身後。

所以麃公如同大秦鎮國人物,麃公這邊還有老相邦蔡澤支援、出謀劃策,老相邦剛成君蔡澤是老秦王昭王時代最後的一任相邦,先王上任之後,老相邦剛成君蔡澤卻是非常明智,自動請願卸去相邦職務,呂不韋卻如願以償地坐上相邦之位,呂不韋為了減少麃公的實力,所以一上任就派剛成君蔡澤去燕國為相,說是幫助燕國,共同對付趙國,畢竟蔡澤本身是燕國人,又在秦國曆經四世也有很多文官力挺,有他幫助麃公,呂不韋也很難收服朝堂之上那些文官們。

蔡澤赴燕為相之後,在朝堂上,麃公不大出聲,畢竟自己並不懂政,這就是呂不韋的老道之處,沒有蔡澤,麃公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不懂朝政,所以只能旁聽,加上太后的幫襯,朝堂上的文官們,很快大部分也被呂不韋籠絡過去了。

朝堂之上也有第五方,以昌平君為代表,有一幫人支援昌平君,特別是楚系秦國外來官員,這是先王臨走之前提拔上來的典客,典客雖然只是九卿之一,但是有華陽宮的幫襯,倒是小有規模,但是這些年在呂不韋的攻擊下,居然風雨飄搖,卻沒有倒下,甚至位置都沒有換一下,對於秦王政看來,此人卻有非凡能力,只是在朝堂之上,他的話語權並不重,只是由於位置原因,來秦的楚人卻多了一個選擇投靠。

華陽老太后雖然並不在這承平殿,但是一生就在這秦國王宮之中,影響力並不比剛回來四年的母親低,加上長輩之尊,母后見到華陽老太后,還要尊稱:“母后!”

北宮依然是以華陽老太后為尊,加上陽泉君,楚系朝臣更多的選擇投靠到華陽老太后這邊,祖父秦孝文王雖然為王只有幾天時間,但實際上執掌權柄時間還是很長的,曾祖父莊襄王晚年,由於體弱多病,祖父安國君可是以太子的身份監國很長時間,那時候華陽老太后卻是萬千人恭維,是楚人的核心,凝聚了一大波人,那段時間楚國來秦潮卻是有一大波。

至於長安君成蟜也是一方勢力,畢竟當年也是有很多人跟隨,希望他成為秦王,但是秦王政上臺後,很多人相繼離開了,所以他的勢力極其微弱,根本影響不了什麼,只是將軍壁有點實力而已。

朝堂上還有一些清流,不在任何派系之中,這裡面最典型的就是廷尉隗林,隗林是楚國人,但為人剛直不阿,判案不偏不倚,對誰都敢頂,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大權在握的呂不韋,還有尚未成人的秦王,他都敢懟,身邊慢慢匯聚了一些清流,儼然成了秦國清流的領袖,這讓太后趙姬和呂不韋的頭痛不已,但是清流誰也不願意得罪,結果隗林的位置越坐越穩,雖然上不去,但卻無人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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