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葛青的姐夫〔一〕
葛青一看大家都怏怏不快，笑了笑說道：“大概是我的話沒說明白啊，我的意思是咱們內部不妨分下工。
趙玉昆、鄭紹然、宋保仁能夠比較熟練的使用槍械，再加上我和袁漢生，我們五個組成隊裡的行動組，負責任務的執行。
倪閱文、羅葆華、沈文剛，你們三個掌握製造炸彈的技術，就專門負責這方面的工作，這項工作可是非常重要的，很多工都需要你們製作出來的炸彈、燃燒彈才能完成。
因此你們三個也是咱們隊裡的技術人才，打打殺殺這些粗活兒就讓我們幾個來吧。
當然了，人手不夠的時候你們也得上。
袁菊芬做隊裡的交通員，這麼安排我是有原因的。
你在天津生活的時間長，對這個地方的地理環境很熟悉，說話的口音也是老天津味兒，在這兒你家的親朋不少，你又是個女孩兒，到處走動很方便也不引人懷疑，所以很適合做交通員這個工作。
不要小看這項工作，我們行動隊與二哥、四哥、小隊成員之間的相互聯絡、任務資訊、包括相關的情報傳遞等等這些，都要靠你來給傳送溝通，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不知道你能不能勝任啊？”
袁菊芬把辮子往身後一甩，認真地對葛青說道：“七哥，我在原來的小隊就是做交通員的，這一套我熟，給咱們行動隊出不了漏子。
不過七哥，有行動能不能也讓我參加參加呀，老當交通員可沒啥勁。”
葛青笑了：“咱們叫就叫行動隊，我不過是給大傢俱體分分工，想參加行動還不簡單，你們就放心吧，肯定誰都跑不了，大家都有份兒，到時候別給我掉鏈子就行。”
這下大家夥兒都喜上眉梢有了笑臉，抓耳撓腮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出去找找日本人的晦氣幹上一炮出出氣。
葛青看看時間也不早了，站起來說道：“今天這個會就開到這兒吧，我看你們之間也有相互不太熟悉的，下去之後在不違反紀律的前提下可以多走動走動加深瞭解，不過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暫時上面還沒有給我們佈置任務，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下週日下午三點，我們還是在這裡聚會碰頭。”
他把右手攢成拳頭舉到胸前，沉聲說道：“來，我們大家一起念一下我們鐵血鋤奸團的團訓。”
九名特別行動隊隊員紛紛右手握拳舉到胸前，雖然壓低著聲音，但是無不情緒激昂地共同誦唸道：“抗日殺奸，報仇雪恥，同心一德，克復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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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七點時，葛青坐著輛人力車回到法租界南理士道的大姐家門口，下車給車伕付了錢，看著車伕拉起洋車走遠，他轉身腳步輕快地開門進到了院兒裡把門關上。
葛青留了個心眼兒，沒有告訴他的隊員們他住在哪裡，畢竟跟這些人是第一次接觸，不知道他們的底細，自己現在又是特務處的人身份特殊，小心無大錯是很有必要的。
他的這幫手下不愧是官二代、富二代，八個人有七個都是騎著腳踏車來的，袁菊芬是因為有表哥袁漢生騎車子帶著，要不然人家也是騎自己的腳踏車來。
可不要小看了這腳踏車，在那個年代，能擁有一輛腳踏車的人，跟現在普通人眼裡看到的那些開賓士寶馬的人差不多，那絕對是身份地位的象徵，腳踏車是那個年代裡絕對的奢侈品。
鄭紹然幾個要用腳踏車帶著葛青送他回家，葛青看見馬路對面有家書店，藉口想起來要去賣兩本書看，讓他們先走了。
他進書店裡逛了一圈兒耽擱了一會兒時間，想起來英英愛看書，就給她賣了一本時下最流行的小說，張恨水所著的《啼笑因緣》夾在腋下，從書店出來坐了輛人力車回了家。
葛青進了院兒關好門往屋裡走，看見在洋樓前的空地上停著姐夫那輛銀灰色的斯蒂龐克轎車，司機老章正在拿布子擦拭著已經很潔淨的的車身。
抬頭看見進來的是葛青，四十多歲、身材矮胖的司機章義停下手迎了上來，陪笑跟葛青招呼道：“哎呦，是少爺回來啦。”
這個章義是葛青的大姐夫章嶽明的專用司機，從章嶽明與葛青的大姐葛若蘭成婚之後就一直跟著他們，算起來也有五六年了。
章嶽明祖籍山西省平遙縣，其祖父是盛極一時的“茂源盛”票號的東家，當年幾與聲名赫赫的山西喬家齊名，可謂出身在大富大貴之家。
早年章嶽明的父親與葛若蘭的父親葛文禮私交甚好，章嶽明大葛若蘭三歲，在兩個人很小的時候，兩家大人就給他們做主定下了親事結為兒女親家。
後來葛文禮被宋川放所害，但是葛夫人尚在，葛章兩家一直沒有斷了往來交好依舊，當時兩家都在北平居住，兒時的葛若蘭和章嶽明相互熟識，也曾有過一段結伴讀書嬉戲的美好時光。
大了一點之後葛夫人帶葛若蘭姐弟回了南方，章嶽明隨家人回到太原生活，至此二人分開了十多年再沒有見面。
章嶽明的祖父深感在這個亂世之中想要保住這份偌大的家業，光靠著花錢結交那些手裡有槍有炮的實權人物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免不了三天兩頭被人家敲竹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章老爺子以他久在商海打拼的精明頭腦和獨到的慧眼，把自己的二女兒嫁給了當時還是山西新軍第四十三混成協八十六標隊官的邵震。
比照現在的軍銜編制，協相當於師級、標相當於是團、管相當於營、隊相當於連級，也就是說章嶽明的親二姑成了北洋新軍裡面一個小連長邵震的老婆，看起來真是有點上不了檯面。
可是如果看看他的標統是誰，估計就沒人再敢這麼說了。
因為這個八十六標的標統，他的名字叫閻錫山。
沒錯，閻錫山是邵震的標統，也就是他的團長，還有一點要提的是，邵震的老家是山西五臺縣的，跟閆標統是純牌兒的老鄉。
這就要提到那個年代在山西流傳很廣的一句話了，叫做“會說五臺話，就把洋刀挎”。
閻標統這人可是極重老鄉觀念的，而且對外人的防範意識無比強烈。
當年他治下的山西，連鐵道都修的跟外省不一樣寬窄，其他地方的火車是開不進來的，更別說身邊所用的人了，那幾乎是一水兒的五臺人，至少也得是山西的，外地人別想從他這兒撈到個好差事幹。
邵震是跟著閆長官最早的一批人，如今老閻貴為山西地面兒上最高的軍政長官，對跟著自己水裡火裡拼殺出來、忠心耿耿的老兄弟照拂的很，把邵震任命為山西省會警察廳廳長兼太原獨立守備旅旅長，可算是寵信有加。
對於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邵震非常清楚，離不開老丈人那雄厚的財力給自己撐腰壯膽鋪路開橋，要不然閻長官日理萬機手下能人眾多，哪能想起來他呀。
無非是自己老丈人手裡那白花花的銀子把老長官的目光給吸引了過來，這才讓自己入了閻長官的眼重用了他，是以他對這個老丈人尊重孝敬的很，當親爹一般侍奉。
要不怎麼說民國政府腐敗貪朽不得人心呢，那個年代想要出人頭地，不僅僅要跟對了人，背後更要有盤根錯節的關係、還得拿著白花花的銀子上下打點疏通拉幫結派才有希望謀個好官職，這樣的的官員在這樣的政府裡手握重權幹著差事，能有幾個人在為老百姓著想，都在忙著往回收本錢大撈特撈，根本不顧人民大眾的溫飽死活，所以說他們的垮臺是歷史的必然。
在章老爺子的運籌帷幄之下，二女婿邵震成為晉系新軍閥閻錫山眼前的紅人手握大權，章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成為晉地的顯赫望族。
還不滿十八歲的章嶽明遵照爺爺依託二女婿邵震日下在閻錫山跟前得勢，把家中子弟儘可能安排進晉系的軍界政界從軍從政，不斷鞏固章家在山西的權勢地位的宏大治家理念，步家族裡子弟的後塵先後赴日本、德意志留學深造。
實指望著他也像家族裡其他子弟一樣，學成歸來在軍隊或者是政府裡謀個一官半職好好幹，畢竟少年時的章嶽明有著神童之稱，爺爺和父親對他是寄予厚望的。
哪成想章公子出去之後如魚入大海徹底放飛了自我，他對從軍從政絲毫不感興趣，無論是德國德累斯頓步兵學院還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他都念不下去，自己跑到早稻田大學上了四年商學院回來，聲稱自己的理想是要實業救國，做中國的洛克菲勒。
這可把他的爺爺給氣了個半死，老爺子哪知道洛克菲勒是個什麼玩意兒呀。
章嶽明的父親好歹比老爺子明白些，給老爺子解釋說，你這個孫子就是喜歡做生意，做大生意，做全中國最大的生意人。
這下老爺子明白了，於是召集家裡的老少爺們給大家開了個會，會上宣佈了一個決定：二房不肖子孫章嶽明，品行頑劣，狂妄不羈，不尊祖訓，目中無人。
即日起斷其公中一切用度，令其自謀生路。
凡家中人等，不得向其提供任何資助，如違此規，與其同處。
若其果有經商之才，以十年為限能自創家業立戶，則此規作廢。
章嶽明倒是很坦然，心想你能管住別人，還能管住我爹我娘賙濟我個三五十萬銀元做本錢呀。
可是他爸爸有些急眼了，急忙問自己的爸爸：“您責罰他我們認了，誰讓他不成器惹您生氣呢。
可是您這自創家業是讓他做到哪一步、達到什麼規模呀，這您得給個準話兒啊。”
老爺子樂了：“我心裡有數，成不成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嘿，這叫什麼話呀，章嶽明的爸爸讓自己的爸爸一句話噎得差點兒背過氣去，您這合著跟什麼沒說不是一樣嘛。
章嶽明倒真是說幹就幹，沒幾天就跑到自己家的鋪子裡從夥計幹起，一步一步從三櫃、到二櫃再到大掌櫃，幹了快兩年摸清了門道，他就嫌自己家的商鋪經營方式落後死板，要改革創新經營的模式、方向、理念，打破固有的舊的思維搞創新。
這下好了，章爸爸也不愉快了，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不能做得太過分，給了章嶽明一筆數目不小的創業資金，客客氣氣地請自己這個銳意改革、志存高遠的兒子滾得遠遠兒的，別再來折騰家裡的生意了，愛上哪兒禍害就去哪兒禍害別人去吧。
於是章嶽明少爺就離家遠行走上了自主創業的艱辛歷程，一番打拼之後，他還真闖出來一番事業，雖然規模不是太大，可是涉及的經營範圍和專案倒是也不少，這裡面離不開家族的影響力，可是章少爺又沒有說不靠家裡，合理利用資源優勢本就是現代經營理念的精華部分，章少爺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事業上有所小成，婚姻大事自然就擺上了案頭，意氣風發的章少爺這時候恍然想起，自己那個還未過門的媳婦兒這會兒跑到哪兒去了。
一番苦苦尋覓之後，在北平總算是見到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葛若蘭妹妹，二人有兒時的情義，這時再續前緣加上家裡人的撮合，於是拜堂成親結為了秦晉之好。
婚後夫妻二人感情尚好，就是有一點讓章嶽明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貌美如花的嬌妻不喜描眉繡花這些女工，最愛的是舞槍弄棒騎馬打槍，還是南開大學文學院畢業下來的，簡直就是個有文化的穆桂英。
不過老章家興於他的二姑，女人在章家一直地位很高，章嶽明倒是對於老婆比較強勢沒有心理障礙，很樂意接受這點，夫妻二人相處的很和睦。
不過章嶽明自己沒有提點三軍、上陣與敵搏殺的本事，可媳婦兒好這個，他就跟葛若蘭吹上了。
你別看我武不能上馬文不能定國，可是我當年也是上過外國高等軍事院校的人，只不過覺得打仗都是粗人乾的活兒才沒有繼續往下念，我的不少同窗好友現在都是領兵之人了，手底下兵多將廣，要不是我樹立了實業救國的理想云云------
哪想到漂亮的妻子心裡一直抱定要為父報仇的執念，章嶽明這下就給自己招來麻煩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