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一貫反對我
戴立進門看見女傭何嫂正在客廳擦拭桌凳，他停住腳步等何嫂看到他，對著何嫂禮貌地笑了笑。
何嫂向他點點頭，抬手指指東面的走廊對戴立努了努嘴，他輕抬腿慢落腳來到走廊東側的書房門口，把手裡的檔案袋夾在腋下，整理了一下領口和衣服，雙腿併攏挺直身體，緩緩吸了一口氣，聲音不高卻很乾脆地對著書房裡說道：“報告。”
書房裡響起帶著濃重浙江奉化口音的溫和回應：“雨農麼，進來吧。”
戴立扶了扶腋下夾著的檔案袋，面容肅穆地邁入書房，他往裡面走了三四步就站定，身體面對坐在書房一偶書桌之後那個令他又敬又懼、身穿灰色中山裝的光頭清瘦中年男人挺身並腿行禮，恭敬地說道：“校長，學生雨農有要事面呈。”
蔣志清抬手示意他到近前去，和煦地說道：“到這邊來，坐吧。”
戴立往書桌前走了兩步，依舊站的筆直，從腋下拿出檔案袋開啟，抽出裡面用工整的行楷字型眷寫的一疊材料雙手呈向坐著不動的蔣志清：“校長，這是近期桂系李、白所部、粵系西南派胡漢民等人的動向以及來往所見之人的談話紀要，請校長過目。”
蔣志清抬手指了指桌案，戴立把材料連同檔案袋放在書桌上蔣志清伸手可得的地方，又退後兩步立正站好垂手侍立。
瞥了那疊材料一眼，蔣志清微微點頭：“你最近下功夫了，字型長進了不少。”
戴立惶恐地欠身說道：“學生才疏不通點墨，有些報告不便假他人之手抄報，每每想到塗鴉恐汙校長的慧眼，不勝慚愧汗顏。
是以請人專授顏柳之書臨摹拓寫，怎奈資質愚魯，不能悟起意境十之一二，徒讓校長見笑了。”
蔣志清嚴肅地道：“顏以忠貞氣節傳世，柳書剛直骨硬，此中意味不可不察，由一個人的字跡，就能看出這個人的心境，要用心揣摩，不可流於表面。”
戴立肅容答道：“學生謹記校長教誨。”
蔣志清沉下臉說道：“桂粵之流小事爾，他們成不了什麼氣候。
當務之急是那些心存不軌、意欲投入覬覦我泱泱大國亡我之心不死的異族番邦腳下賣國求榮的奴才才是心腹之患，這個我是與你講過的，工作的重心要轉向這裡。
你的人手不可謂不多，財政軍械物資方面我也是儘量滿足你的，可是這段時間你都幹什麼了？
有通敵意向的人員名單還是你報上來的，我說過了，對其中一些首要分子擇機予以嚴厲制裁。
那個張錦程，他一貫反對我，現在又投靠了日B人，是黨國的心腹大患，對這種人要嚴厲制裁以儆效尤。
過去一個多月了，你的人毫無建樹，這就是你治下的特務處、你就這點本事嗎？”
戴立垂首恭聽，心裡暗喜。
老頭子只有對極為信任、視為親近手下的部屬才會不講情面動輒斥罵，罵的越厲害，說明他越是拿你當自己人看待。
反過來他對那些心懷異志的軍政大員，卻從來都是和煦溫婉，難得對其說一句重話，哪怕是心裡恨得要死，表面上依舊是一團和氣。
戴立恭恭敬敬領受這位他盡忠侍奉著的領袖對他發洩的怒火，腦子裡把想要說的話又默唸了一番，等著老頭子把火氣消了。
蔣志清訓斥了戴立一番之後，指指對面的小木幾，戴立快步走過去把放在上面的一玻璃杯清水端過來送到蔣志清手邊，蔣志清接過水杯放到嘴邊喝了幾口，把水杯放在書桌上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
戴立知道這時候自己可以說話了，他欠了欠身，語氣平緩地說道：“校長，玉才已赴北平多日，近日我把陳鴻鵬也派過去配合他的行動。
張逆的落腳處他們已經摸準了，不日就將動手製裁。
凌晨三時，我已電令他們，相機便宜行事，不必再作請示，想來建功之日不久矣。
此前我們的工作對北平不夠重視，玉才過去後殫精竭慮整肅隊伍，工作還是有成效的。”
蔣志清搖了搖頭說道：“你呀，嚴己寬人、體恤部下這是好滴，但也要因人施法，不可對某些人太過縱容，這點要切記。
但願他們能體諒你的苦心，把事情辦好。
張逆一除，華北逆眾就成了一盤散沙，日酋妄想控制熱察染指平津華北圖我中原的企圖勢必會延緩，我們就有時間請國際社會、英美德等友邦從中斡旋，儘量避免在短期內大規模開戰。
重中之重是要先解決掉內患，攘外必先安內嘛。
家裡面都亂的一團糟，怎麼能騰出手來去跟外人打仗，你懂我的意思嗎？“
戴立躬身回答：“學生定當牢記，西北有壽山兄（即胡宗南）坐鎮，我在陝西設立了特別站與他密切協同配合，工作已經搞起來了。”
頓了一下，戴立接著說道：“不過那邊以往是中統負責，他們的主要工作一直是針對G匪，我不便把手伸的太長，不然---”
蔣志清瞭然道：“二陳的中統歷來側重於清黨和打擊紅黨，那裡還是以他們為主，你適當留些堪用之人布上局，作為不時之需即可。”
戴立口稱“是、是”，雙腿併攏對蔣志清鞠躬，俯首帖耳繼續聆聽這位他精心侍奉的主子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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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時，戴立滿面春風從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內快步走出，在門口上了等在這裡的道奇轎車，讓司機拉著他回到了雞鵝巷五十三號。
車子直開進前院停下，戴立從車上出來，候在門房處鄧展謨帶著章嶽明快步迎了上來。
戴立對著鄧展謨擺了下手，當先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鄧展謨隨後跟了進去。
他把門帶住，小心翼翼地對戴立說道：“老闆，您有什麼吩咐？”
戴立面容嚴峻的坐到書桌後面，手指輕點桌面說道：“給玉才那邊再發一電，‘兄與鴻鵬弟身負重任，宜從速行事，靜候佳音為盼，雨農頓首。’去吧。”
鄧展謨面色一凜，對戴立欠身行禮，然後轉身快步出了辦公室給北平站發報去了。
【作者題外話】：蔣志清：蔣介.石，名中正，字介石，學名志清，這才是他的本名。在家譜上，他的名字叫做周泰，還有個幼名叫瑞元，中正這個名字是他在追隨中山先生之後才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