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賊船
這些原石一旦進了巖老三的賭石檔口,我想偷出一塊的希望就不大了,畢竟檔口裡全都是巖老三的人。
這些原石如果一直在路上轉手,就算巖老巴盯著,我相信他總不可能無時無刻死盯著我們,總歸能讓我找到機會的。
那會我才知道,賭石雖然算不上違法,可也像大部分生意一樣,需要辦各種手續和許可證,類似於巖老三那樣的黑檔口,就是沒有正規手續,總會有幾天被上頭來清查。
每每那時候,巖老三就得把檔口給暫時撤掉,把檔口裡的原石全都搬到其他地方藏起來。
巖老巴呢,接到巖老三的電話後,就帶著我們去了他家。
那會普通打工族一個月也就一千多的工資,可大字不識幾個、沒啥手藝技術的巖老巴,那會已經住上了市中心的大別墅。
要知道巖老巴還只是巖老三手底下的一個小弟,雖說算是巖老三的心腹了,可和巖老三那絕對沒法比,巖老三到底有多少錢,那就沒法說了,估摸著一些煤老闆都比不上巖老三。
巖老巴讓我們把這次揹回來的原石,暫時放到他的車庫裡,他則是又跑出去打電話了,一看巖老巴沒死盯著了,我心裡頭一喜,這不是正是我日盼夜盼的大好機會?
搬石頭的時候,我就留了個心眼,專門一個人去搬那些小塊的原石,雖說是小塊的,可每一塊也得幾十斤重,陳政高和李建國也只是一言不發的一起合力搬著其他大塊的原石。
除了不用去背石頭,在賭石檔口閒暇時候談論賭石的時候,他們兩個表現的像是個活人,其他時候真的就像是行屍走肉。
其實要不是我心裡頭一直不甘心不服氣,只怕也會早變成那樣了。
做了幾個月背石客,親自去緬境背了兩次石頭,我對這行了解也更多了,據我所知,像我們三個這樣因為欠債,被逼著做背石客的,大部分最後不是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暗無天日的生活活活折磨成神經病,就是死在了背石的路上,總之沒幾個有好下場。
終於搬到了一塊我用泥巴提前做過標記的石頭,那塊石頭青殼子,砂質也不錯,出水的機率不小,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個頭太小了,大概只有不到十斤重。
這麼小塊原石,就算出了水,賭漲了,除非是水頭特別好,不然也值不了多少錢。
可那會我回頭瞥見在不遠處打電話的巖老巴好像已經快要打完電話了,時間緊迫下,沒得選擇了。
我左右看了看,乘著他們幾個都沒注意,急忙把那塊石頭順著柵欄的縫隙裡扔到了院子外頭的綠化帶裡。
我剛做完小動作,巖老巴就回來了,嘴裡頭罵罵咧咧道:“手腳給老子麻利點,留點神,磕破點皮,把你們這一身賤骨頭賣了都賠不上!”
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賊心虛,明明沒被發現,心裡頭卻很緊張,至於要問我這偷了人東西,心裡頭難道不覺得羞愧?
老實說當時還真不覺得,我從不標榜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偷那塊原石,也只是不想要落得其他背石客那樣悽慘的下場,螻蟻偷生大抵便是如此了。
等到把那批原石全都搬到車庫裡堆放好後,巖老巴也沒帶我們回賭石檔口,大概這段時間那賭石檔口被清查,都不會再開了,我們幾個沒了去處,就被巖老巴安排在了車庫裡,吃喝拉撒全在那兒,和被軟禁起來幾乎沒啥區別。
有人可能好奇,這不是天賜良機,可以直接跑了,再不濟大聲求救也可以。
我不是沒想過,是沒機會,連上廁所都不讓你離開車庫,連外頭是白天黑夜都不知道,你哪來的機會?
至於李建國和陳政高,他們兩個怎麼說呢,就真的完全放棄了抗爭的念頭,被軟禁在那車庫裡,不用在幹苦力,更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背石頭,還能有吃有喝活著,能湊一塊鑽研車庫裡那些原石,繼續做著那一刀暴富的美夢,好像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在那暗無天日的車庫裡不知道被關了多久,反正我的皮膚都明顯白了一個色號,地下車庫裡又潮又溼,屁股上都長了瘡,真的讓我想自殺。
可我不敢死,也不甘心,想著回去,去找那女人算賬,找巖老三算賬。
那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思考,石頭算是偷出去了,我該用什麼辦法,把那塊石頭給賣出去。
那會我們三個背石客,跟坐牢差不多,和外界接觸的機會,就是在檔口乾苦力打雜,可想在巖老三眼皮子底下,把偷來的石頭賣出去,有些異想天開。
直到那天晚上,巖老巴突然醉醺醺罵罵咧咧的走進了車庫,我的第二個機會終於來了。
“特碼的手氣真背!”
“老子又不是還不上錢,別讓老子扳回本,不然老子讓你們好看!”
一看巖老巴那樣子,我就知道他是在賭桌上又輸了,而且還輸的很慘,貌似也是還不上錢,還捱了走,眼眶還是青的。
巖老巴呢,別看他五大三粗,可他這人有點腦子,更多的可能還是因為他天天和原石打交道,他比很多人都清楚,賭石能一夜暴富,可那不是一般人能實現的美夢,所以巖老巴基本不賭石頭,可他賭錢,而且賭癮特別的大。
因為輸慘了,心裡頭憋了火,看到我們三個,巖老巴不由分說就是一頓臭罵,上來每個人都踹了幾腳,他們兩個不敢反抗,只是抱著腦袋鵪鶉似的往後縮,我也不敢反抗,可我心裡頭記著。
這是巖老巴第四十二次打我,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還回去。
“媽的還得看你們幾個晦氣鬼,更晦氣了!”
“趕緊給老子把石頭搬出去!”
巖老巴點了一根菸站在車庫門口,催著我們把那批原石搬出來,嘴上罵罵咧咧個不停,那些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很快那批原石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幾塊了,巖老巴摸著被人揍的烏青的眼眶,盯著那幾塊原石,眼神閃爍了幾下,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行了,這幾塊暫時別搬了!”
“留在這三哥有貴客來這玩!”
說這話的時候,巖老巴眼神閃爍,語氣也顯得很不自然,被逼著做背石客的這段時間,時常捱打,為了少捱打我也學會了察言觀色。
一看巖老巴那神態,我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巖老巴在賭桌上輸了錢,還欠了債,這會八成也是被人逼債,和我一樣,把注意打到巖老三這批原石上頭了。
至於陳政高和李建國兩個人,完全就是行屍走肉,能不捱打,他兩已經做夢都能笑醒了,那會關注這些事。
察覺到這一點後,一個很大膽的念頭從我心裡頭冒了出來。
我能找機會偷出一塊原石,可想把原石賣出去,機會渺茫,可如果能和巖老巴合作,這事兒就好辦多了,而且合作之後,有了巖老巴的把柄在手裡,我的苦日子也很好過很多。
可是我不確定,如果我貿然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巖老巴會不會翻臉,一旦他翻臉,死的那個一定是我。
可不博這一把,翻身之日真的遙遙無期。
“不管了,就現在這樣子,死了都比活著舒坦!”
我一橫心,終於走出了那一步,我乘著李建國和陳政高往車上裝原石的時候,朝巖老巴走了過去。
“你特麼不幹活,想找死?”
“巴哥,那幾塊石頭石殼顏色不好,砂質也不好,就算出翡翠也出不了好水頭,直接賣原石也不值幾個錢,你留下來風險大,收益低不值當,我藏了一塊出好水頭的機率很大!”
之前經營修車店的時候,我練就了一張談生意的巧嘴,這會派上了用場,至於我為何一開口就把自己偷藏了一塊石頭的事告訴巖老巴。
很簡單,以巖老巴的個性,想把他拉上我的賊船,我不自曝其短他一定不會相信。
被我拆除了貓膩,巖老巴臉色一變,菸頭都掉在了地上,一把就抓著衣領給我拽到了牆角,掐著我的脖子惡狠狠的盯著我說:“小子,特麼你還敢吞三哥的石頭?你想死?”
“還有你那話什麼意思?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整死你!”
已經走出這一步了,我也沒那麼怕了,或者說是豁出去了。
“巴哥,你想自己吞了那幾塊原石,還賭債,我也不想一輩子做背石客,我還年輕,我想像個人一樣活著!”
“這批原石我每一塊都看過,我可以替你選幾塊能出好水頭的……”
我話沒說完,巖老巴手上一用力,掐的我當時就險些背過氣去了,難道我賭錯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完了。
往日的仇恨成了支撐我的唯一信念。
“巴……巴哥,我替你選原石、你罩著我,咱…咱們這是雙贏,你……你能很快換上賭債、還能大賺一筆!”
沒幾個人會和錢過不去,這話絕對沒說錯,終歸我還是賭對了,巖老巴鬆開了我。
“好小子以前沒看出來你膽這麼大!”
“那你就替老子選幾塊,選對了老子有錢拿,你也有好日子過,選錯了呵呵……”
巖老巴的意思很明顯,我選對了石頭讓他賺了錢,以後我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選錯了,他會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到時候死的還是我。
別人賭石,是賭那一刀暴富的美夢,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賭石,賭的卻是自己的一條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