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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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痴迷於一件事,很容易失去主觀的判斷,蘇梅就是這種人。
她的判斷都是主觀臆測,沒對李止水做過任何家世背景的瞭解,白白拆散了一對鴛鴦。
看到兒子拎著刀衝了出去,蘇梅慢吞吞的走了出去,她知道,就算兒子把李止水殺了,也不會判死刑的,她跟出去制止,只是不想讓杜榮寒知道後傷心罷了。
杜默軒追上了李止水,大喝道:“站住。”
李止水停住腳步,回過頭,笑道:“有事?”
“老子要宰了你。”說話間,杜默軒攥著刀衝了過去。
李止水一動不動的站著,他想不通,一個未成年人在行兇的時候,他的母親能站在旁邊看著而不站出來阻止。
襯衫茲拉一聲,刀子在李止水的小腹邊滑過,一條口子不深卻長,血一下子浸了出來。
本來這刀可以躲過的,但是李止水沒有,這一刻他想了很多,冷漠的女人,殘忍的孩子,杜榮寒在這樣的家庭能夠出類拔萃的成長,那得遭受多少的辛酸,如果自己還一味的糾纏,將會給杜榮寒帶來無盡的痛苦,長痛不如短痛,李止水決定放棄。
“爽了嗎?毛還沒長齊的混蛋。”
李止水捏住杜默軒的手腕,掄過去一巴掌,直接摑在杜默軒的臉上。
一直刀不離身的杜默軒捂著臉,他沒想到會一擊而中,以前亮刀子,還沒捅出去人家已經跑得沒影了,這傢伙為什麼不躲呢?
刀子哐當落地,驚慌失措的杜默軒跑到蘇梅的身後,躲了起來。
李止水捂著傷口,蔑視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對母子,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車離去。
烈日依舊炎炎,奈何心中涼涼。
李止水替杜榮寒有這樣的父母感到悲哀,轉念一想,自己何嘗不是一樣的悲哀。
他沒有去醫院,而是回到了四一路的公寓,房間醫藥箱裡什麼都有,再說了,這樣的小傷,他自己能處理,不值得去趟醫院。
對著鏡子,望著那條長長的傷口,李止水笑了,滿身的傷疤,再多一個也無所謂。
接下來的幾天,李止水很少出門,中間去過一次公司,沒碰到葉明月。
沈利來過N次電話,但是被處於失戀期的李止水結束通話了,但那小子似乎沒完沒了了,一直打個不停,李止水最後無奈,只好關機。
在家悶了幾天,終於等到一個陰雲密佈大雨剛停的傍晚,李止水閒庭信步走在西湖邊上。
涼風習習心中酸苦,誰人能解啊。
一直苦尋的沈利出現在李止水的面前。
“水哥,你這幾天去哪了?打電話你也不接,去你家敲了好幾次門,鄰居說你不在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又找不到你,只好天天在這附近轉悠,沒想到還真碰到你了。”
李止水笑了笑:“最近有點事,不方便接電話,你找我有事嗎?”
“當然有事了,還記得上次你送給我的那幅《江堤晚景》嗎?拿回去後我爺爺看了,非說我是從你那裡偷的,逼著我還回來,我知道水哥你的性子,要是還給你,你肯定不願意,所以我就答應爺爺,一定請你上門做客,可我怎麼也找不到你,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回去爺爺肯定把我修理一頓。”
“你很怕你爺爺?”李止水問道。
沈利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
“那現在就出發,還能趕上晚飯嗎?”李止水這幾天沒什麼事,出去轉轉也好,順便考察考察沈利能不能擔當大任。
沈利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猛地一跳:“這麼說你答應了,好好好,你到路邊等著,我去開車。”
坐上那輛低調不起眼的車,李止水覺得沈利遇到他以來,確實有了變化,只是沒想到都快出了城區,還沒到地方,不由的心裡唐突了一下。
“你爺爺住哪裡?怎麼還沒到?”
沈利握著方向盤,盯著前方說道:“快了,其實也不遠,就在上次我們賽車的那個午潮山南邊一點,狗頭山。”
“你爺爺住山裡?”李止水有些好奇。
“是啊,他老人家喜歡清靜,退休之後就買了個山頭,造了幾間房子,家裡人都忙沒什麼時間照顧他,但是我一樣,我是一有時間就去看他的。”
前半句沈利說的眉飛色舞,但是後半句語氣明顯暗淡了很多,他也意識到自己的不一樣,其實是父母妹妹工作的工作上學的上學,而他則是無業遊民一個。
繞著蜿蜒曲折的山路,車終於天快黑了到時候,停在了半山腰幾棟三層小樓前。
小樓門前的路對面是一座涼亭,涼亭的旁邊是一條從山頂流淌而下的小溪,幾尾小魚在一處寬闊的溪水中游蕩,岸邊坐著一個扎馬尾辮的女孩,望著水中的魚,手裡拿著畫筆正在寫生。
涼亭裡坐著兩個老人,均是鶴髮紅顏,精神甚好,正在一尊石桌上大殺特殺。
沈利跑到其中一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面前說道:“爺爺大爺爺,你們讓我請的人來了。”
眼看敗局已定,山羊鬍對面的老頭,一把將棋盤打亂:“好了好了不下了,客人來了我們進去吧。”
“不行,別以為你把棋盤打亂我就記不得了,我還沒老糊塗呢,繼續下。”老頭邊說邊把棋子復原。
“爺爺,客人……。”
“你婆婆媽媽什麼,來就來了,讓他過來等著。”山羊鬍固執道。
沈利轉身面對已經走到涼亭裡的李止水,攤了攤手。
李止水擺手擺手示意不礙事,靜靜地站在旁邊,看兩個人下棋。
退休之前一直處在正位的鄭姓老頭,從沈利還沒出生,就已經定下了大爺爺的身份,而那個名副其實的爺爺只能屈之第二,軍人的一身浩然正氣,豈能天天被人稱之為“二”,所以自從退休以後,他讓沈利只能喊爺爺,絕對不能喊二爺爺。
作為半山腰的主人,山羊鬍老頭氣勢正宏,以前被對面的老頭壓迫慘了,退休之後,想著怎麼也得翻身農奴把歌唱。
剛剛那盤棋,眼看鄭老頭回天乏術,剛好沈利過來,給了鄭老頭要求和棋的機會,山羊鬍豈會放過,硬是復原了棋盤,繼續。
兩個人棋盤上廝殺數年,身體原因,把賭注從輸了喝一壺黃酒的規矩,改成了輸了學三聲狗叫。鄭老頭棋藝略高一籌,贏多負少,每次看到山羊鬍學狗叫,能笑的前俯後仰,今天他的手氣不佳,出師不利,兩顆大子淪為刀下鬼之後,棋盤上的形式已經很明朗,怕是神仙也難救活,只要他看著棋盤遲遲不動手,等到對方急躁時再求和棋。
沈利不懂象棋,只想快點把李止水介紹給兩個爺爺。
李止水深知觀棋不語的道理,只是靜靜的看著。
“你快點走棋啊,天都快黑了,難道還想留在這裡吃晚飯?”山羊鬍不耐煩的催促道。
鄭老頭縮回了手,抬起頭說道:“不是你讓我來的嗎?你不請我我會來嗎?”
“好好好,我請你來的,那希望你快點下棋,好不好?”山羊鬍急於求勝,暫緩不做口舌之爭。
“和棋吧,”鄭老頭歪著頭說道。
“不和,你的老將都被我包了餃子,這時候你怎麼好意思說和棋,下,快下。”
“老沈,你爺孫三個看我出醜就算了,還拉了一個外人進來,你安的什麼心?”鄭老頭蹭地站起來吼道,“實話告訴你,老子不陪你玩了。”
“你不陪我玩,我還不陪你玩呢。”說著,山羊鬍扒拉的棋子滿地都是,最後將棋盤掀翻出去好幾米。
“小沈子,你膽子肥了是不是?敢在老子面前動粗,當心我關你禁閉,來人,把他給我拉到禁閉室去。”
“還以為你是那個大司令啊,你現在已經退了,這裡是在我的地盤,你得聽我的,你你你趕快滾蛋,我不想看到你。”
“你放屁,你問問沈利,我還是不是他大爺爺?”
沈利無辜躺槍,剛想上前勸架,又退了下來,心裡矛盾的很。
李止水丟下四個字“不聞不問自然好”,朝著溪邊走了過去。
山羊鬍顧不得孫子在旁邊,扯了扯大褲衩道:“你跟我比大?老子自打入伍那天起,全班哪個不知道我的最大,你充其量算是根繡花針。”
鄭老頭顫抖著雙手,臉漲的通紅,氣的說不出話來,用手指了兩下山羊鬍,一屁股坐下,嘴裡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沈利看情況不妙,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從鄭老頭的口袋中,摸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放到鄭老頭的口中,端起旁邊的水杯遞過去。
山羊鬍吹鬍子瞪眼:“沈利,誰讓你給他拿藥的,死了最好。”
“爺爺,你們都吵了一輩子了,能不能消停點?上次你被氣成這樣,不也是我拿的藥嗎?”沈利小聲的解釋著。
山羊鬍不再說話,抖著腿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李止水怕壞了心情,懶得搭理兩個老頭的吵鬧,遊走到溪邊寫生的馬尾辮身後,駐足觀賞。
雖是素描,卻能看出功底,溪中魚兒躍然紙上,惟妙惟肖。
“兩個老頑童吵架,你都聽到了?”李止水問道。
剛才兩個老頭的聲音很大,不過這個女孩似乎沒有受到影響,按說這麼近的距離,能做到一點都不分心,完全不可能的。
“喂,姑娘,你好!”
李止水再次搭訕,那姑娘還是沒有反應,不過手中的畫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難道是個聾子?或者又聾又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