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是他
何喬新盯著唐仁看的舉動引起了阿大三人的注意，阿大順著何喬新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唐仁還有萬雷二人在高臺的另一側。阿大準備上前動手教訓這二人，既然在杭州這倆仗著人多欺負人少，今天到了京城地界，就必須要教訓這二人一番，讓他們長長記性。
剛往前邁了一步，阿大就被何喬新給拽住，回頭帶著疑惑看向何喬新，何喬新搖了搖頭，示意阿大不要鬧事。
這蒙面詩會不知道是誰舉辦的，但是聽說京城裡有名有姓的都被邀請了，還在自己的‘大明時報’和上邊那位辦的‘九州時報’上，都刊登了廣告，可見這舉辦者頗有些實力。
人家辦詩會，你鬧事砸場子，恐怕難以善了，這個找唐仁二人的麻煩的事，也可以等詩會結束再說，反正一時半會兒這倆人跑不了。
不過何喬新打心裡也挺佩服唐仁兄弟倆的，明知道京城有仇家，還敢參加詩會，還明目張膽的不蒙面，這是生怕仇家認不出是不是？
又過了能有兩刻鐘，山頂平臺上不再有人上來，能來參加詩會的基本上都來了，剩下的要不是半途而廢放棄了，要不就是根本不想參加。
一個蒙面的人走上了臺，帶著一點點西北口音，要不是何喬新上輩子去過西北，還真不一定分辨的出來。
對這個蒙面詩會的舉辦者更好奇了，從這個上臺的主持人就可以看出，這個舉辦者很有可能是常年住在西北的人，不過是誰現在還不清楚。
“話不多說，今日以‘酒月’為題，宋時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之絕句，今天也期待各位能作出媲美的詩詞。”
主持人說完，四周開始議論起來，不過一時間也沒人上臺，美酒明月作詩詞，從春秋戰國開始，就有文壇大家作出流傳百世的名句。
唐朝李白以酒月抒寫孤獨，一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寫盡悲涼孤獨。
宋時柳永更是一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把酒月寫的美輪美奐，道出江南煙雨紅塵景色。
到現在，酒月為題卻成為了難題，四周不乏當世才子大儒，卻一個個愁眉不展，好在大部分都矇住了面，至少沒人確定他們參加了詩會，只有來時不蒙面，頗有自信的人開始有點舉棋不定，尷尬不已。
蒙面的眾人，把目光看向了這些不蒙面的，期待這些人上臺。
唐仁手裡扇來扇去的扇子停住不動，他也皺著眉頭，腦海裡邊苦苦思量著。
此來京城，本來萬雷想自己帶人過來，準備整何喬新的，而他存了找回面子，才跟著來到京城，在報紙上看到這個蒙面詩會，決定過來參與一番，讓京城的人知曉，除了何喬新還有杭州四大才子。
沒成想，這舉辦詩會的人，出了這麼一個難題。不是說作不出來，而是這個‘酒月’為題的詩詞，已經多不勝數。
而流傳下來，為人所知曉，大多都是名句絕篇，就算作出來，恐怕也出不了彩。
唐仁心裡思索，眼下沒有蒙面，誰知道有沒有人認識自己，萬一有人認識自己，給宣傳一番，這個臉就徹底丟進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絞盡腦汁的解題。
這邊何喬福聽完題目，就轉頭拍了何喬新一下，嘴裡嬉笑道：“三弟，看來今天你也出不了風頭了，這個題目早就被作爛了，各種角度的解題詩多不勝數，李白更是這題中常客，他作的這種詩可是不少。”
何喬新也不言語，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四周，雖然大部分人蒙著面，但是眾人那難受的表情，透過額頭還是表現的特別明顯。
再看那幾個沒有蒙面的自信哥，一個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復剛才的龍精虎猛之態。
這個舉辦蒙面詩會的人，看來是個妙人，能想出超前的舉辦方式，還能出這麼刁鑽的題。
阿大雖然書讀的少，不知道這題有多刁鑽古怪，但是從唐仁的表情裡，他還是感到了一絲高興。唐仁難受，他就高興，武林中人的喜怒哀愁就是這樣簡單。
與何喬福嘲笑何喬新不同，三人身後，何忠蒙面地面紗後邊，臉已經黑的不行了。他為什麼要拉著二弟、三弟參加這次的蒙面詩會，就是因為這是蒙面的，誰也不認識誰，他本打算上臺表演一番，誰知道這題給他難受的夠嗆。
又過了一會兒，操著西北口音的主持人，開始催促了起來，問了幾句有沒有人上臺後，見沒人上臺，口裡邊的話就開始變質了。
“怪不得我家主人說你們京城的讀書人比較廢材，還真是這樣，我家主人就取了一個常見的題目，你們就為難成這樣，你們也好意思稱自己為讀書人，丟人現眼啊……”
四周的人有的皺眉不已，有的怒目而視，這說的什麼話，還沒人上臺呢，就開始說京城讀書人不行。
上邊主持人說的話，越來越難聽了，聽的他的話，眾人的怒氣值愈發高漲。
高臺不遠處，何喬新也怔住了，上邊這貨頗有噴子的潛質啊！何喬新身旁就連一向穩重的何喬福都準備上臺了，要不是何喬新拉住，這會已經上臺跟這貨切磋了。
“二哥，莫要衝動，還記得三弟那句話嗎？衝動是魔鬼！大哥，你趕緊拉住二哥。”
“我也想打他……”
何喬新：……。
這邊何喬新苦口婆心的勸著自己的兩位哥哥，高臺上也上去了一個沒有蒙面的人，正是唐仁。
“各位，學生苦思冥想，這個‘酒月’為題，還是比較刁鑽古怪的，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學生作出來了……”
唐仁正說著，臺下一個粗狂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還在慷慨激昂，發表感言的唐仁的話。
“甭說廢話了，你倒是趕緊放屁啊！”
此人話一說完，臺上唐仁就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說話這個是找他麻煩。
粗鄙的言語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四周眾人把目光看去，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手正指著唐仁。
何喬新也被這句話吸引了目光，看向這人，身體一個趔趄，這滿臉絡腮鬍，蒙面的紗布都擋不住，加上這個體型，別人興許認不出，自己想不認出這是楊洪那廝都難。
高臺上，主持人向楊洪一拜，恭敬道：“主人！”
四周眾人譁然，這個說話粗鄙不堪，行為舉止的大漢竟然是這次蒙面詩會的舉辦者。
眾人瞬間有了一種不該來的想法，他們隱隱感覺，這次的蒙面詩會有點不對勁。
唐仁黑著臉，權當沒聽到楊洪的話，接著他自己剛才的話，繼續說著。
“酒乃醉人之物，月乃黑夜裡的光芒，兩者合在一起，就是一副美好的畫面。”
說完話，正式說起了自己的詩。
“夜來風雨酒來急，會飲千杯皆不醉。
夢裡夢外談風月，春來春去鶯能問。
不復金盞觥籌錯，難以言喻曙光亮。
月下飲酒都是客，那分主次上下卑。
各位京城才子大儒，以為如何？”
扇子再次被唐仁扇了起來，遠處萬雷叫起了好，表弟就是牛批。
唐仁的話剛落，楊洪又不屑的發言了。
“什麼玩意兒，就這？也敢瞧不起京城的讀書人，我本以為京城讀書人廢材，沒想到京城以外，讀書人也廢材。”
“你說什麼？讀書人怎得出言如此無狀，這樣粗鄙之語你也說的出口。”唐仁有點怒了，在杭州被何喬新瞧不起也就算了，來京城還要被一個蒙面的大漢羞辱，孰不可忍！
不屑的看了唐仁一眼，楊洪走上了高臺，使勁撥拉了一下唐仁，把唐仁撥拉的一下掉下了高臺，再次引起一片譁然，不過沒人扶唐仁，剛才唐仁最後那句也挺氣人。
萬雷見表弟摔倒，趕緊跑了過來扶起了唐仁，隨後轉頭怒視著楊洪。
楊洪沒理會他倆，而且口中緩緩傳出了他的‘酒月’佳作，還是準備獻給皇帝的佳作。
“啊哈，月亮啊！
你多麼美麗啊！
我飲著《桃花釀》！
看著你嬌羞的半遮面！
這風情更與何人說……”
四周很多人摘下來面紗，不再蒙面，他們已經認出了這是誰。
“這是那個丘八！”
“有辱斯文，老夫竟然參加了他舉辦的詩會。”
“是楊洪那廝，這下名譽掃地，就不該來！”
……
四周的吵鬧聲，也讓倒在地上地唐仁臉色再次黑了起來，堂堂杭州四大才子之首，竟然被一個丘八羞辱，丟人真的丟大了。
在杭州就有所耳聞，京城有一個當兵的丘八，沒有文化卻喜歡作詩作詞，沒成想自己竟然成了這個丘八的陪襯。
唐仁面如死灰，剛剛恢復好的文學向道之心，再次裂開，比上次裂的口子還大。
看著高臺下，一片不滿和悔恨聲，楊洪興奮不已，叫你們瞧不起我，這次讓你們難過一整年。
“新年快樂！”
高臺上，楊洪送來了新年祝福。臺下，再次響起一片罵聲與譁然。
“快樂你大爺！”
“叔公，你不文明瞭。你粗鄙了，一定要忍住啊……”
……
看了一會，阿大轉身對何喬新沉聲道：“我本以為除了我沒人會裝讀書人，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人物，我目光短視了。”
說著，還形象的嘆了口氣，何喬新看著阿大表現，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蒙著面，旁邊也有人注意到了，誰讓這笑聲特別響亮。
“你怎麼還笑的出來，你難道有驚世駭俗的詩壓住這廝的氣焰。”
何忠眼睛一亮，正愁找不到解題詩，既然已經出不了風頭，讓三弟打打這幫人的臉也行。
“我三弟早就已經作好了。不上臺是給你們留面子而已。”
臺上，楊洪也聽到了，自己都這樣了，還有頭鐵的敢說詩詞驚豔，驚世駭俗。
“那個蒙面的，你上臺來，別光說不練假把式。”
本來打算繼續看戲的何喬新一愣，這楊洪老哥的確囂張過頭了，連自己都敢挑釁了，是得教育教育。
上了高臺，在何忠的期待目光中，還有其他人的好奇中，何喬新唸了出來。
“《把酒對月歌》
李白前時原有月，惟有李白詩能說。
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幾圓缺？
今人猶歌李白詩，明月還如李白時。
我學李白對明月，白與明月安能知！
李白能詩復能酒，我今百杯復千首。
我愧雖無李白才，料應月不嫌我醜。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長安眠。
燕都城外一茅屋，萬樹梅花月滿天。
獻醜了，各位！”
楊洪不笑了，聽到這聲音他就知道這是誰了，等到何喬新唸完，他更確定了。楊洪心裡琢磨著，忘了給何府也送過邀請這事了，剛才一下裝過頭了，裝到何喬新這傢伙手裡了。
“是他……！”
唐仁指著何喬新說了兩字，就暈了過去，旁邊扶著他的萬雷一臉茫然，誰啊？
何喬新參加地詩會就像是輪迴，每當何喬新上臺後，都會寂靜一會，然後響起掌聲和叫好聲，這次也不例外。
有一部分人已經認出了何喬新，在他們看來，京城裡能有如此才情的，恐怕只有他了。
“何解元這首《把酒對月歌》，必將跟他之前的作品一樣，千古傳誦……萬世傳載。”
“何解元，我要給你生孩子！”
“別聽他的，我給你生……”
……
「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是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