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潰敗
對於沐昂，何喬新的看法是外強中乾，別管來的時候如何趾高氣揚，終究是內裡極度虛弱不堪一擊。
這場與麓川思任發的戰爭，雖然後來沐昂表現還算看得過去，成為了沐家軍即沐晟死後臨時的領頭人，不過最終還是從位置上下來了。
水還在繼續向楚雄城漫灌，楚雄城已經成為了一片澤國。鎮守楚雄城的是思任發手下最信任的將軍阿斯瑪發，阿斯瑪發從沒想過會有人能攻破夯土築成的高聳城牆。
何喬新猜測的不錯，城內只有阿斯瑪發手下的三千兵馬，然後這三千兵馬加上阿斯瑪發，全部在水中漫遊。
夯土的城牆垮的不成樣子，翁城更是塌陷，城內到處都是水，直沒屋頂，二層樓以上的建築還好點，不過也在搖搖晃晃。
沐昂轉變了心態，楚雄城一破，跟思任發談判的主動權又大大增加，從剛才的震驚變為了興奮。
本以為追擊沐彬一行兵馬，會與談判的功勞擦肩而過，沒想到卻意外的收穫了另外的功勞。
有人比沐昂還快，沒等沐昂有所動作，沐彬就下達了圍堵逃跑者的命令，沐彬的命令很簡單，城內不逃跑的兵馬百姓，能活就留活口，逃跑的就地斬殺。
李青山留下一隊人保護沐彬，就帶著大部分兵馬圍住了楚雄城周邊。
沐彬下達完命令後，沐昂皺了皺額頭，現在這種狀態的沐彬，與之前送禮時的沐彬，簡直判若兩人。
這一切何喬新看在眼裡，不過他沒說什麼，沐昂就是一個三流配角，不值得自己重視。
人不狠，地位不穩！
沐彬能在沐晟突然死後，還能在亂局之中，從容的接過黔國公之位，掌控沐王府上下，何喬新從不敢小覷沐彬，這也是為什麼張玲能威脅他的根本原因。
被李青山留下來護衛沐彬與何喬新的正是百總孫大車，山上秋風乍起，吹動了何喬新的衣衫。
孫大車恭敬的看著何喬新，指著遠處漫天大水裡的楚雄城，問道：
“何解元，卑職請問，這楚雄城已經如此，咱們還要進駐嗎？”
何喬新壓住風吹起的衣衫，慢條斯理地回答。
“當然，這水後日便可退下，楚雄城本不該大水漫成這般光景，可是成也風雲，敗也風雲！
高聳的城牆連線四周高山低谷，無水還則罷了，有水就擋住了水的去路，只有垮掉後河水才會從旁邊低谷出流出，露出被水淹過的楚雄城。
那時候，就是咱們進去收割敵人性命之時，楚雄城背靠昆明，咱們在此駐紮，進可攻退可守。”
“賢弟真乃孔明在世！”
何喬新深深地看了沐彬一眼，猶記得記憶裡那個電影裡，臥龍鳳雛的雄姿英發。
“兄長你還真是評價夠高的。”
沐彬‘嘿嘿’一笑，顯得特別真誠，沐昂聽二人聊天，額頭皺的更深了。
幾個人心裡各有想法，但暫時的目的還是一樣的，那就是等待後日，大水退去，攻進楚雄城。
後日，經沐昂的建議，沐彬與何喬新二人把徐冉派來的夜不收給放了回去。
進入楚雄城內，已經沒有了反抗，肉眼能見到的都是狼藉之景。一行人大部分還是心生憐憫，只有少部分跟何喬新一樣，面無表情、神態冷淡。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何喬新深以為然，麓川之役明軍瞻前顧後，導致了前期的多次戰敗，也給後來的三次征討帶來了諸多困擾與不便之處。
楚雄城主府中，沐彬坐在主位，何喬新坐在右手首位，沐昂坐在左手首位。三人看著跪在地上的阿斯瑪發，沐彬顯得特別激動。
阿斯瑪發，思任發手下名將，從軍以來號稱從無敗績。
雖然跪在地上，阿斯瑪發上身依然挺的筆直，神態倔強自若，全然沒有一點被俘虜的感覺。
沐昂居高臨下，恢復了當日追到沐彬與何喬新時的威風。
“阿斯瑪發，大明天軍已至，還不把你叛軍情況如實招來！”
“呸！…”
何喬新本來就不想審訊阿斯瑪發，本來是坐在哪兒打盹，這一聲‘呸’瞬間讓何喬新破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沐昂臉色鐵青，只從追上後，他就屢屢受挫，沒想到一個被抓的俘虜，也對他不甚尊重。
“大膽！敗軍之將，也敢言勇。”
阿斯瑪發神情自若，斜暼了一眼沐昂，不理會沐昂，而是語氣淡然問道：“水淹楚雄城是誰想出來的？能否告知在下，是怎麼辦到的。”
“看家本事，概不外傳！”
何喬新直接杜絕了阿斯瑪發探究真相的好奇心，你都階下囚了，還這麼多話，那不是要死。
喊來兵丁把人押了下去，何喬新往已經清理乾淨的城主府後院而去，這幾天沒有休息好，急需充足地睡眠。
打掃戰場用了幾天，城內的麓川兵馬，還有百姓十不存一，每天醒來看到這種情況，眾人對何喬新的崇拜與畏懼與日俱加。
這邊從歸來夜不收口中得到了沐彬安全的訊息，沐晟開始全力與思任發進行和談。
和談進展緩慢，楚雄的城牆都已經休整的差不多了，和談還在進行之中。每當收到和談的訊息，何喬新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不相信沐晟沒有看出來思任發是在拖延，只是不清楚沐晟究竟想做什麼，沐昂準備回到金齒城，不過被何喬新派人給攔住了。
“本將軍要回金齒城，你們為何攔我？”
“沐將軍勿怪，何解元與少國公怕您回去路上遇到危險，特告知我們要保護好您，只待和談結束，一切塵埃落定您就可以回去了。”
沒在說什麼，沐昂把自己人遣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喝著茶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轉眼來到十二月中旬，孫大車神色慌張地走進了城主府正廳。
“少國公，何解元，大事不好，思任發殺死了大明派到麓川和談的使臣，發兵攻打掠奪騰衝、南甸、孟養等地。
就在三天前思任發屠殺騰衝百姓，騰衝雞犬不留，思任發還放出話來，要大明嚐嚐再次戰敗的滋味兒。”
沐昂手一個不穩，茶杯落到了地上，應聲而碎。李青山與沐彬則把目光看向了何喬新。
“賢弟，真叫你說對了，這廝真的敢跟大明掰手腕。”
那裡是猜的，這就是事實跟歷史，看了一眼慌張地孫大車，何喬新不以為然道：
“孫大哥，你慌什麼，既然咱們猜到了思任發的想法，就證明他的行事還是有跡可循，坐陣指揮就還是在人的範疇，是人就有弱點。”
沐昂聞聽何喬新言論，就知道何喬新有想法。
不經意間摸了下胸口衣服裡放著的玩意兒，何喬新心安了下來。
“騰衝之後，首當其衝的就是金齒城，金齒城有我大明聯軍主力，勝負很明顯，咱們不必過於擔憂，起碼咱們幫助聯軍把楚雄城這個身後的釘子拔掉了。”
沐彬許是被何喬新說的放下心來，開口安排道：
“傳我命令，眾將士分批打探前線戰況，每天必須把訊息傳回來，這任務就由李青山負責具體安排。”
“李青山遵命！”
……
正統三年十二月，思任發大破大明軍隊，方政戰死，沐家軍主力被殲，沐晟率領殘部逃向楚雄城方向。
“國公，末將掩護你，趕快逃，記得給末將報仇。”
“徐冉，一起走！”
“來不及了，得罪了！來人。帶著國公快走，到了楚雄城就暫時安全了。”
三日後，楚雄城內，沐晟睜開了雙眼，身體沒有力氣支撐他起來，只能口裡呼哧呼哧的喊著：
“救徐冉！來人，救…徐冉。”
外邊門外守在門口的李青山聽到沐晟說話，趕緊往正廳跑。
“老國公醒了，少國公…老國公醒了。”
沐彬等人趕到房間的時候，沐晟已經平復了心情，只是雙眼無神的看著房頂。
“爹，你醒了，可嚇死俺了。”
歪頭看了一眼沐彬等人，沐晟開口，語氣低沉好似彌留之際：
“沐昂聽令！今日起，由沐昂暫代大元帥一職，麓川兵馬勢強，暫時不可與其爭鋒。
收攏被打散的人馬，務必等待援軍到來，此番戰敗，皆由我自大所致，其餘人等，需聽從沐昂調遣。”
言罷，合上了雙眼，要不是眾人見他胸口有規律的上下起浮，真的以為沐晟就此歸西。
何喬新在後邊看著這一幕，眉頭緊鎖，歷史還是發生了。從現在開始，大明不再是平靜的大明瞭。
不過何喬新還是很好奇，明明經過之前的勝利，大明聯軍數量已經數倍於麓川大軍，怎麼還會潰敗……
楚雄城外，思任髮帶著一萬大軍壓境，看著前方破損的城牆，思任發表情冰冷，阿斯瑪發的人頭他收到了，而且是在談判桌上，本來打算和談的他也不和談了。
城牆上早就有人發現了遠處烏泱泱的麓川大軍，這邊何喬新等人剛從沐晟的房間出來，就收到了這個訊息。
沐昂剛從沐晟手裡接過指揮大權，正準備施展權力，沒想到就聽到了思任發大軍壓境的訊息，臉色不由得暗淡無光，變得難看起來。
心裡邊暗暗琢磨，沐昂覺得自己跟楚雄城是不是八字不合，自從來到楚雄城後，自己的臉是越來越黑了，也變得越來越不開心。
眾人來到城牆上，就見到遠處彩旗飄飄，旌旗蔽空。加上麓川兵馬統一制式黑色盔甲，在夕陽的光芒下，顯得燦燦生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