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燕山之約
深秋的夜，如同一壺被歲月封存的陳釀，在這座歷經滄桑的古城上空靜靜流淌。一輪殘月高懸天際，清冷的光華如同一層薄紗般灑落人間，為整座相國寺籠罩上一層朦朧的銀輝。簷角的銅鈴被夜風撩動，發出細碎的響聲，如同天際飄來的佛號，在這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空氣中飄蕩著若有若無的檀香氣息，那是寺中香客日復一日燒香拜佛留下的痕跡，經年累月，已然與這座古寺的每一塊青磚瓦片融為一體，散發著歲月沉澱的厚重氣息。
遠處鐘樓的更聲悠悠傳來，穿過寂靜的街巷，在這座沉睡的古城上空迴盪。偶有幾聲犬吠從深巷傳來，卻很快被夜色吞沒。寺院的梧桐樹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細響，樹影斑駁，在月光下投射出無數搖曳的光影，如同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葉凌霄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位兒時的玩伴，心中百味雜陳。那個當年在燕山腳下追逐打鬧的小沙彌，如今已然成了一代高僧的關門弟子，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出塵的氣質。年少時的嬉笑打鬧恍如昨日，那時的他們，一個是淘氣的小道童，一個是頑皮的小沙彌，沒有江湖恩怨，沒有紅塵牽絆。而今物是人非，時過境遷，當年那個總被自己欺負的小光頭，如今已經能說出這樣玄妙的禪機。
空相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癯，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狡黠的眼睛此刻卻異常明亮，如同兩顆璀璨的星辰。他身上的灰色僧衣一塵不染，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襯得他整個人愈發出塵。手中的菩提子輕輕轉動，發出細微的響聲，如同時光的跫音，在這深邃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凌霄兄，\"空相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低沉，如同晨鐘暮鼓般震人心魄，那聲音中似乎蘊含著無盡的禪機，\"你可知道，小師妹為何要離開劍山？\"
這個問題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擊在葉凌霄心頭。古劍在背後發出一聲輕吟，劍身微微震顫，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內心的波動。月光下，他那張清俊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眼中的光芒也變得有些暗淡。一時間，無數回憶湧上心頭：後山採藥時她輕快的背影，練劍時她認真的表情，還有那個雪夜裡襁褓中天真的笑容。
\"小師妹她......\"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那個水靈靈的身影，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如此遙遠。葉凌霄的聲音有些沙啞，彷彿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難以出聲。
\"燕山。\"空相沒等葉凌霄說完，就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他的聲音輕如羽毛，卻如同一記重錘擊在葉凌霄心頭，在寂靜的夜色中迴盪，\"一切的答案，都在燕山。\"
這兩個字彷彿有著某種魔力，葉凌霄猛地抬頭，目光如電：\"三十年前的燕山一戰？\"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那場戰役，他從老頭子師父的隻言片語中聽說過，卻從未知曉其中的詳情。每次提起這場戰役，老頭子總是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空相微微頷首，菩提子在他手中發出細微的響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當年的燕山之戰，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那不僅僅是一場與前朝的較量，更牽涉到一個驚天的秘密。\"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如同看穿了時空的迷霧，\"而這個秘密，或許就是小師妹離開的原因。\"
夜風掠過院中的梧桐，捲起幾片枯黃的落葉。葉凌霄的心緒如同這些飄零的落葉，在風中飄搖不定。月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銀輝，勾勒出那張清俊面容上的每一分細微變化。燕山之戰，這個在他記憶中若隱若現的名字，竟然與小師妹的離開有關？這其中究竟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空相，你與我說實話，\"葉凌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空相的手臂，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小師妹她現在是否在燕山？\"他的手有些顫抖，眼中閃爍著期待和焦慮的光芒。那種期待中又帶著幾分害怕，害怕得到一個自己不願聽到的答案。
空相沒有掙脫葉凌霄的手，只是靜靜地抬頭望向那輪高懸的明月。月光灑在他光潔的頭頂上，為那張清癯的面容增添了幾分禪意。空氣中的檀香似乎變得更加濃郁，彷彿在為這一刻增添幾分莊重。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我只能告訴你，北去燕山，或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至於其他的......\"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無奈，似乎有什麼話欲言又止。
葉凌霄知道，問不出更多了。這個兒時的玩伴，此刻就如同一個看透紅塵的高僧，將所有的秘密都掩藏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夜風掠過他的青衫，帶起一陣細微的漣漪，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光頭，如今竟也學會了這般高深莫測。
\"要不要與我同去？\"葉凌霄鬆開手，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在燕山腳下嬉戲的時光。那時的他們，總是形影不離，無論是上房揭瓦，還是下溪摸魚，從來都是一起。
空相搖了搖頭，手中的菩提子發出細微的響聲，如同一串嘆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還有未了的因果要了，就不能與凌霄兄同行了。\"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遺憾，卻又透著一種堅定。那種堅定，不是來自世俗的執著，而是一種超脫了紅塵的覺悟。
葉凌霄默然，他知道空相說的是實話。二十年的山門生活，讓他深深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強求不得。就像飄落的梧桐葉，看似隨風飄搖，實則自有其軌跡。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便是佛家所說的緣分。
告別空相，葉凌霄沒有立即離開洛陽。臨行前，還有幾件事情需要處理。他先去尋了刁捕頭，此時的刁捕頭正帶著衙役們在城中拘捕那些趁火打劫的宵小。深沉的夜色中，火把的光芒映紅了半邊天空，衙役們的喊聲此起彼伏，整個洛陽城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氛圍中。
火光映照下，能看到刁捕頭那張寫滿疲憊的臉。這幾日的混亂讓他幾乎沒有閤眼，可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透著一股不屈的精神。見到葉凌霄來訪，他立即放下手中的公務，親自倒了一杯熱茶。茶香嫋嫋升騰，在這個寒冷的夜晚顯得格外溫暖。
\"葉兄這是要走？\"刁捕頭細細打量著葉凌霄的神色，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捨。那隻端茶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是因為連日的疲憊。短短數日的相處，這個來自劍山的青年已經讓他生出了幾分敬重。那份不卑不亢的氣度，那種超然的劍術，都讓他印象深刻。
葉凌霄接過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要往北去，特來辭行。\"茶水的溫度正好，卻讓他想起了劍山上的清晨，那時師父總會為他泡上一杯溫熱的茶水。想到這裡，心中不免有些酸澀。
\"燕山？\"刁捕頭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捕頭，他早就察覺到了一些端倪。那個地方，對於從邊關退下來的老兵來說，永遠是一個無法忘卻的夢魘。他曾親眼目睹過那裡的慘狀，至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葉凌霄沒有否認，只是淡淡一笑：\"還望兄臺若有洛陽的訊息，能夠告知一二。\"他知道，在這座古城中，刁捕頭的訊息網最為靈通。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線，往往能察覺到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是自然，\"刁捕頭拍了拍胸脯，神色凝重，\"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我立刻飛鴿傳書。葉兄只管放心去吧。\"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這是我的腰牌，葉兄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可憑此物尋求幫助。天下捕快，都會給這個面子。\"
葉凌霄接過令牌，心中一暖。那枚令牌入手微涼，卻讓他感受到一股暖意。江湖路遠，有這樣的朋友，終究是一份難得的緣分。這份情誼，他銘記於心。
離開衙門，葉凌霄又去尋周無雙。透過暗影衛的指引，他在一處幽靜的庭院中找到了正在練劍的周無雙。月光下，她的身影婀娜多姿，劍勢如行雲流水，優美中不失凌厲。青絲在夜風中輕輕飄動，長裙的裙襬隨著劍勢翩翩起舞，如同一朵在月下綻放的曇花。
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幾分英氣，卻又不失女兒家的柔美。劍光如水，在月色中劃出道道銀練，彷彿要將這深沉的夜色撕裂。葉凌霄站在庭院外，不忍打擾這美好的一刻。他知道，這樣的畫面，或許要很久很久才能再見到了。
感受到葉凌霄的氣息，周無雙收劍而立。月光為她清麗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銀輝，那雙明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你要走了？\"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捨，卻又強作平靜。她早就料到葉凌霄不會在洛陽久留，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嗯，要往北去。\"葉凌霄輕聲說道，目光卻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這張令他牽掛的面容，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月光下，她的眉眼愈發清麗，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要和你一起去！\"周無雙突然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倔強。她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明亮。那種堅定中又帶著幾分脆弱，彷彿在訴說著什麼難以言表的心事。
一旁的東方虯連忙勸阻：\"郡主，王爺那邊......\"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焦慮，顯然是擔心周無雙會做出什麼衝動的決定。作為暗影衛統領，他深知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東方虯，你先退下。\"周無雙輕聲說道，語氣不容置疑，\"我有話要單獨和葉凌霄說。\"那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這一刻的她，既是那個令人心動的少女，又是那個威嚴的靖王之女。
東方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躬身退下。月光灑在庭院中，為這一刻增添了幾分曖昧的氣息。空氣中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流動，讓兩人的心跳都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夜風輕輕拂過，帶起周無雙裙角的些許漣漪，那道曼妙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愈發動人。
\"無雙......\"葉凌霄輕聲喚道。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沒有郡主的稱謂，彷彿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彷彿能融化這深秋的寒意。
周無雙的身子微微一顫，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暱稱呼所震動。她緩緩轉過身，月光為她清麗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襯得她愈發動人。那雙明眸中似有星辰閃爍，又似有瀲灩波光：\"你知道嗎？\"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顫抖，\"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什麼郡主，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這樣，就可以不用顧慮那麼多，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說這話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