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保證不說出去
世界上哪裡會有懦弱的母親,她母親為了她堅持到現在,曾經她看過一篇有關植物人的報道,那個全家寄予希望的植物人清醒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殺死他。
因為植物人不光要承受痛苦,還要放下一切尊嚴。
可楚棠每次去醫院看望母親,醫生都告訴她,母親能聽到她說話,能感受到她的愛。
楚棠不知道陸應淮與秦婉的關係是好是壞,但她想,陸應淮既然能來看秦婉,想必還是在乎秦婉這個母親。
陸應淮目光飄遠,秦婉那張總是蒼白和怯懦的臉出現在腦海中,他努力搜尋與秦婉相關的溫馨時刻,但他很快發現,少有的美好時光裡總會出現一道嚴厲刻薄的身影,後來秦婉患上嚴重的精神疾病,糊塗起來連他也認不出,他也就不再奢求什麼了。
說不奢求,實際上小小年紀的他還是會躲在被窩裡向神明祈求,他連祈禱都小心翼翼不敢貪心,求來求去不過兩件事。
秦婉教他彈完那支鋼琴曲。
秦婉帶他去遊樂園。
可終究一件沒有實現。
思緒回籠,陸應淮的唇線抿得很直,他像是在說服自己面對殘酷的現實,不要沉醉在虛無的夢境之中。
他譏諷地勾起唇角,眼底冰冷,“少矯情。”
在陸應淮重返墓園那一刻起,天上的烏雲就緩緩散開,這會兒霞光從雲層透出來,金黃色的太陽光芒頃刻間灑便整座墓園。
楚棠頭頂的大傘撤去,金光落在秦婉那張傾城溫柔的臉上,陸應淮出神地看了秦婉的遺照半天,秦婉也好似溫柔地回以注視。
心裡被奇異的感覺脹滿,陸應淮不願多待,轉身就走。
楚棠還呆愣愣地靠在墓碑上,陸應淮抬手按壓太陽穴,沉聲:“還不走,要我請你?”
楚棠聽見這話忙爬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應淮身後,生怕陸應淮會拋下她。
從墓園回到陸家,陸應淮沒跟正在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陸文禮打招呼,更是視白盛萍為空氣,越過他們上了樓,期間一直沒出現。
晚上,到了飯點的時間,傭人已經把菜上齊了也不見陸應淮出現,老爺子知道陸應淮心中有氣,陸應淮向來高傲,不容他人侵犯自己的領地,但陸氏家族的子孫,最忌諱的就是用情至深,情根愛都得徹底斷絕。
陸應淮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這個當爹的自然有教育的責任,於是扭頭吩咐陸錦川:“老二,去叫你大哥下樓吃飯。”
陸錦川犯難,他怵陸應淮這個大哥不是一天兩天,又不敢忤逆老爺子,只好用眼神給白盛萍求助,白盛萍見自家兒子這幅慫樣就來氣,沒出息的傢伙!處處都要矮陸應淮一等!
白盛萍在心裡罵歸罵,還是替陸錦川想了辦法,她笑著使喚身旁坐著的楚棠:“你去叫,錦川這幾天忙子公司的事累垮了身體,讓他多休息。”
楚棠點頭應下,忐忑地上了樓。
從陸家人的神態中就可以得知陸應淮今晚心情很是不佳,誰也不願意撞到槍口上去,這個時候她就成了工具人。
楚棠站在陸應淮的臥室門口輕輕敲門,門沒鎖,她試探地叫了聲“大哥”,先是伸進半個腦袋,沒聽到臥室裡有動靜後大著膽子將上半部分身體都探進去。
房間裡沒有人,楚棠輕手輕腳一扇扇推開二樓的其他房間。
還是沒找到人,她只好拿出手機撥通陸應淮的電話,電話鈴聲響了會,無人接通。
楚棠將手機揣好,沒有再打第二遍,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陸應淮可能會去的地方。
她上到三樓,忽視掉各類娛樂房間,徑直走向隔音極好的琴房。
琴房的門很笨重,楚棠費了大勁才推開,剛進琴房她就被滿室的酒氣燻得捂住鼻,滿地的空酒瓶讓她無從下腳。
陸應淮醉得不輕,但坐姿筆挺,舉手投足都矜貴不可言,楚棠聽出他正在彈奏的曲子有幾處錯誤,並沒有打斷他,等他彈完才避開地上一個個酒瓶走過去。
楚棠注意到掉落在鋼琴旁的一束鳶尾花,鳶尾袖釦,鳶尾花……陸應淮頭一次將喜好暴露得這麼明顯。
這花多半是秦婉最喜歡的花。
楚棠見花束可憐地躺在地上,生了憐惜之心,彎腰去撿花。
陸應淮覺察到有人進琴房,但他的意識很混亂,此刻在他看來,楚棠的身影與死去多年的秦婉漸漸重合。
楚棠把花束放在鋼琴上,見陸應淮不知什麼時候紅了眼,看上去正處在失控的邊緣,她辨不清陸應淮眼中的情緒,被未知的恐懼錮住脖子,慌忙想要解釋,但陸應淮先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出現。”
楚棠惶恐不已,連敬辭都忘了說,解釋道:“我來……”
她的話戛然而止。
陸應淮環住了她的腰,像一個小孩依戀母親那樣,將腦袋貼在她胸前,聲音破碎到讓人心疼——
“母親,這是這麼多年來,您第一次來夢裡見我。”
楚棠意識到陸應淮將自己誤認成秦婉了,但她又不敢打破這寧靜詭異的一幕。
陸應淮像個執拗尋求真相的孩童,抓著楚棠的衣襟一遍遍問:“母親,您討厭我麼?”
楚棠絲毫不懷疑陸應淮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她不知道陸應淮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但為了讓陸應淮快點放開她,好下樓交差,想起了陸應淮臥室裡那張與秦婉的合照,她深吸一口氣,輕柔地拍著陸應淮的發頂,給予他安撫。
“沒有哪個母親會討厭自己的孩子。”
但這話激怒了陸應淮,陸應淮像頭髮狂的野獸大力將楚棠推開,他背靠琴身,冷汗將他前額的頭髮都打溼了,只是頃刻間他就徹底清醒。
秦婉最討厭的就是他了。
他是商業聯姻的產物,更是秦婉不幸生活的開始,要不是因為她,秦婉不至於又被陸文禮捆在身邊多年,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陸應淮不復剛才的醉態,冷漠地看向楚棠。
“弟妹,今晚的事你要敢說出去——”
話頭止住,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楚棠被嚇得瑟瑟發抖,舉起三個指頭髮誓:“大哥,我保證不說出去。”
陸應淮哪會讓楚棠好過,完全釋放壓迫資訊,“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很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