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夢開始的地方（4）
一
連續幾天聽徐老闆講他自己過去的事情，我的心裡有些承受不了了。那些點點滴滴的精細而自私的考量、狡猾而周密的思索，想起來，就令我心中像是堵塞了一堆淤泥，十分難受，且很不舒服。
現在看來，徐老闆和他的“一把手”朋友，之所以會走到那個地步，都是從小事掘開了口子。正如“一蟻之穴潰千堤”，一旦意念放鬆了警惕，誘惑便如滾滾江水，擊垮他們心理的長堤......
我請了一天假，在家專心讀柏拉圖的《理想國》，雅克盧梭的《社會契約論》......沉靜在古時理想主義者的烏托邦設想中。漸漸地，感覺煩躁的心，終於清靜了許多。我開始意識到，我確實不適合寫官場小說。一來我不喜歡那種勾心鬥角的彎彎繞，二來，我恐怕也像魏傑一樣，在某些方面有心理潔癖。聽到那些陰謀詭計，心裡就不舒服。這天，我寫下了第二篇讀書筆記《論柏拉圖的烏托邦--人類追求正義與善的永恆》。大約由柏拉圖理想國的設想展開，其中圍繞著他確立的理想國的主題——“人類追求的正義與善”展開議論，指出，即便是到現代社會，人們也還是希望當朝的管理者，能夠具有“高超的智慧、真實的知識、完美的德行和絕對最高權力的結合......”
我再去看徐老闆時，是在一天之後。見到我，他有些沮喪：
“難不成，我的這些心理敘事，讓你這個小姑娘受不了了？”他問。
“徐伯伯，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是家裡有些事急需處理......”我含糊的說。
出門之前，我對自己說，來聽徐老闆講他的人生經歷，不也是給我上一堂社會大課嗎？每個人走向社會，都會遇到許許多多的考驗和問題，徐老闆還沒有開講的商界的經歷，或許對我以後在商海的打拼，是一種警示，可以提醒我以後少犯這些錯誤。
“年紀大了，往事歷歷，浮在心頭.....不說出來，似乎晚上覺也睡不好啊！”他說。自從生病住院以來，徐老闆的精神真是大不如以前。人，真是很脆弱的。
“那我們接著上次的繼續聊吧！”我說。
“這就是我夢開始的地方！”他說。畫龍點睛一般，很有些詩意......
“這個夢就是指你脫離公務機關，下海經商？”我問。
他點點頭......
“曾經，我的夢是為全人類做出自己的貢獻。然而，我發現我根本無法做到，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吏，除了有一點小權力外，我庸俗狹窄，自私，目光短淺，連自己的日子都沒有能力過不好，談何為全人類做貢獻？所以，我只是一個想著自己眼前利益的男人......”徐老闆有些痛苦地說。
“不過，從我決定下海開始，我想，我要在商海正大光明的掙錢，成為大富豪，大款，大資本家，為社會做貢獻。而不是像原來那樣偽裝自己，壓抑自己。當然，我也肩負著我的朋友對我的囑託。”徐老闆說。
二
“下海的啟動資金，就是我和我的朋友前些年來用權力變現的一些錢，攏共也就百來萬......”徐老闆回憶說。
“但是，這在當時，已經算是了不起的一筆資金了。”他說。
“前期也曾小打小鬧的做了一些倒買倒賣的小生意，基本沒賺到什麼大錢......後來，我看準了剛剛起步的房地產開發，專門成立了公司。第一筆生意，我就用百萬資本撬動了銀行的千萬資金，拿到了第一個土地開發訂單！”徐老闆顯得很興奮。
“銀行方面嘛，有惠玲的老爸幫忙出面搞定；土地購買，則透過我的這個‘一把手’朋友搞定。我作為房地產開發商老總，只要起草計劃書，合作合同等，再之後就是找有資質的施工隊進場施工......”徐老闆說。
“就這樣，看準了一塊地，草擬開發建設計劃，找市領導擺平土地拍賣之事，建設專案之事，就可以從銀行貸的大量貸款，然後再找施工隊蓋房子，蓋到一半，就開始在報刊雜誌上做廣告。往往大樓還沒有封頂，房子就已經銷售一空......”此時的徐老闆，彷彿回到了賣房現場，看到人頭攢動的購房者搶著買房的火爆場面......那是他人生最為輝煌的時刻——大把的金錢，滾滾而來，擋都擋不住......
“那時，買房子可真是一本萬利的暴富方法，只要你有錢，你就可以透過蓋高樓、買樓而更加有錢。我就是這樣，一年又一年的貸款，蓋樓，收錢.......十年功夫，最先投入的100多萬，變成了十多個億。當然，每當我賺了錢之後，我都要給我的那個朋友分紅。可是，隨著他的地位的不斷升高，他害怕風險.....於是和我商量，該給他的錢，就先放在賬戶上，他什麼時候需要用錢就和我說，我再把錢給他。”徐老闆說。
“原來，他和你是這家房地產公司的實際合夥人啊！”我恍然大悟。
這家房地產公司，明裡，是徐老闆在領導，實際上，徐老闆的那個“一把手”朋友卻是真正的背後掌控人。他透過自己權力的尋租，為徐老闆這家房地產公司謀取各種好處。一旦賺了錢，他就可分得一半.......雖然他在公司沒有掛名，雖然他不過問具體業務，但在處理和定奪公司的重大問題時，都有他的身影。而徐老闆，是他曾經提拔過的忠誠部下，對他忠心耿耿，不會有二心。如此一來，我覺得徐老闆的這個官場朋友，有點像兩面人：在官場時，儼然以清正廉潔的形象示人，一般不收任何行賄款，除非，他了解的人，才讓秘書或徐老闆代為接受，透過公司經營賬面“洗白”這些贓款；而他在過問房地產生意時，又是一個精明的商人，算計清楚，分寸拿捏得一絲不過，能夠賺的錢，絕不放棄.......這樣，官也做得穩，錢也賺的多，真是什麼好處都讓他得到了！
“這樣看來，公司是他的隱形資產，他的“錢袋子”，“白手套”......他想怎麼用錢都不為過。因為他有一半資產。”我說。
“是啊，談不上什麼白手套、錢袋子。他本身就投資了嘛！況且公司的重大經營都離不開他！”徐老闆說。
三
“既然你們的房地產公司做到這麼大規模了，他幹嘛不也加入到房地產這個行當裡來？偏要繼續做他的公務員？”我不解地問。從公務機關下海經商的大有人在。其中，有不少做得很成功的。
根據相關規定，公務員是不準自己辦公司的，也不準在相關公司裡掛名，收取各種諮詢費。而徐老闆和他的朋友，那個一把手，屬於明知故犯，分明就是因為龐大的利益而緊密勾連到了一起......
“唉。朝裡無人難做事啊！”徐老闆說。
“沒有他在官場掌握實權，瞭解資訊，介紹專案，我們房地產公司哪裡能拿到這麼多好的開發專案，建設這麼多精品樓盤？”徐老闆說。這是許多企業老闆的心裡話。他們一方面努力賺錢，一方面則不斷和某些官員拉關係，做朋友，以求得在利益爭奪時，自己不被對手擠壓......
原來，這兄弟倆個，一官一商，一文一武，裡外應和.....他們用此法佔盡了政策優勢，得到了大量銀行貸款，同時，在樓房銷售中，賺取了大量的利潤。兄弟倆的合作，真可謂“珠聯璧合”，完美無缺.......我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憤憤不平。
自從“房改”以來，房價年年攀升，由最初的幾千元一平米，已經漲到了幾萬元一平米。老百姓勒緊褲腰帶，千方百計買了一套房子，還要為此還上幾十年的貸款.......窮的人，照樣窮，可他們呢，典型的官商勾結，透過銀行貸款蓋房子，再把房子賣了，基本不用花錢，就賺了大錢！把所有的好處，都撈到了自己的腰包！
公務員是國家的管理者，如果他們都像徐老闆和他的朋友一樣，不思進取，只想著撈錢，那這個社會還有什麼希望呢？難怪現在的“打老虎”運動，很受老百姓歡迎。這是因為，老百姓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啊！
可是，這件事是如何被發現的？既然倆人私下協議，秘密賺大錢，怎麼會被人揭發出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問徐老闆：
“既然你們合作的如此融洽，天衣無縫，那麼，事情是怎麼敗露的？”我的問題想必很尖銳，他抓耳撓腮好一陣，紅著臉說：
“或許，這也應和了那句，天下沒有隱藏一輩子的秘密吧!既然做了，就總有一天會被人知道的。畢竟，這裡面利益太豐厚了！”他說著，向我說起了事發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