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挽雕弓，天狼解惑躊躇志
“嗖——”
正在亡命奔逃的野羚羊應聲倒地，一支翎羽箭正射在脖頸之上，它四蹄抽搐，逐漸僵硬，不多時便絕氣而亡。
一名大漢騎著碩馬，呼嘯而過，在馬背上彎腰單手拾起早已斷氣的野羚羊，又策馬來到呼延丹近前，讚道：“少主，你的箭法越來越準了。”
“還不是狼叔教得好。”呼延丹笑道，但顯然對天狼誇讚頗為受用。
“教得再好也要有悟性才行，如今草原上像少主這般勤學苦練的，怕是男兒也不承多讓。”
呼延丹回頭看著手下人將那野羚羊抬走，那野羚羊少說也得將近四百多斤，兩名神刀勇士抬動也略顯吃力，想方才狼叔在馬背上單手拎起，頗為輕鬆，呼延丹看向天狼的眼神裡絲毫不掩飾崇拜之意。
天狼，與拔獅、烈獒，為神刀谷呼延雷藏手下最為強悍的三衛，擅使彎刀。
經常跟隨呼延雷藏出谷，受僱北元汗庭的政治鬥爭，暗殺北元各勢力悍將，令其在北元貴族心中恐懼的是當年受僱於阿里不哥的后王也速迭兒，襲殺了脫古思帖木兒。
“狼叔，還是要向您致謝，這麼多年，一直教導我的騎射本領，而且上次阿爸的處罰，您也手下留情，我心裡很感激。”呼延丹在馬背上右手摸著心臟，向天狼鄭重的行禮。
天狼見狀也同樣回禮：“少主，不必多禮，我跟隨谷主快二十年了，我也是看著你長大，你和我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別。”
呼延丹一笑，面色略顯愧疚：“狼叔，上次我私自出谷，還折損了您四名勇士，您……”
她還要繼續說，卻被天狼抬手製止住：“能平安回來就好，其實出去歷練一番也好，但我沒想到你竟然能一舉滅了滄瀾城，看來那李長生之輩這麼多年也是苟延殘喘，待盟約期滿，我神刀勇士盡出，中原武林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呼延丹點頭：“狼叔，我想不明白，明明我們的實力已經如此雄厚，怎麼還要等那個盟沙之約，直接南下不就好了。”
“唉……”天狼搖了搖頭，嘆道：“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雷藏也是為了顧全大局，不然如今以他的實力，放眼整個中原武林，又有誰人能敵？被兩次殺戮滿門的血海深仇他又豈能不急？”
“大局？狼叔，難道還有別的顧慮嗎？”呼延丹不理解。
天狼點了點頭：“你自幼出神刀谷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你阿爸只是督促你練功，他也不曾和你講過草原上的事，倒也不足為奇。”
呼延丹對著天狼行禮：“願聞狼叔解惑。”
天狼點了點頭，兩人牽著韁繩，在草原上漫步。
“現如今草原上有著三股勢力，呈鼎立之勢，分別是韃靼部、瓦剌部和兀良哈三部，而這三部的形成，還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當年朱元璋建立明朝，我們的勢力退居嶺北行省。”
“在我們大元惠宗兵退上都之後，也依然控制著大漠草原、東北遼陽、高麗、西部甘肅、陝西及雲南等地，並無時無刻不想恢復舊疆，奪回大都，重返中原。”
“而明軍佔領大都後，為了徹底擊潰我們，從而佔領北方，他們迅速發動了三次較大的戰役：一是太原戰役，我們大敗，明軍佔領山西全境；二是明軍北征，收復陝西，攻克上都，惠宗北走避兵，移往應昌府；第三次是沈兒峪決戰和明軍奔襲了應昌，西路明軍在甘肅沈兒峪與我們決戰，我們大敗，官兵被俘八萬多人。東路明軍三路北上，急襲應昌，皇族宗室出逃，宗室及官兵投降無數。此後，我們在漠南的官吏軍民大量投降明朝，遼東地區的將領也盡數投降，洪武三年時，高麗也正式投降明朝。就這樣，我們蒙古的勢力全部退回到大漠草原。”
“後經又一次較大戰役——峪北戰役，那時我們大破明軍，明軍受挫，由攻轉守。在北部沿邊設哨探、建烽燧，駐守山間各隘口，並徵調大批勞役，開始依險修築邊牆，即明長城，主動送還北元昭宗之子，提出“君主沙漠，朕主中國”，相安而處。”
呼延丹聽到這裡，不禁發問：“狼叔，像你這麼說，我們大元的勢力還足以抗衡明朝，是什麼導致如今這種局面？”
天狼嘆了口氣，道：“還不是人心不齊，人都說我們蒙古鐵騎無往不利，但自從可汗去世後，一些居心叵測之人，便逐漸顯露了本相。”
“其實在昭宗時期，蒙古汗庭控制著元嶺北行省及甘肅、遼陽行省大部分，東部至高麗，西接中亞，南面還有云南，這是我們大元北遷後最興盛的時期。昭宗死後，其弟脫古思帖木兒繼承汗位，內部陷於混亂，許多北遷的漢人、色目人紛紛南下投降明朝，明軍利用混亂，各個擊破。”
“在東北，明軍於洪武十七年控制了女真地區，迫使高麗徹底臣服，元軍民二十萬人投降，遼陽喪失。最後，明軍發動了對蒙古汗庭的攻擊，在捕魚兒海突襲元汗庭，元大汗次子、妻子及其父惠宗之妻、公主百餘人被俘，另有數萬軍民被俘。次年，元汗脫古思帖木兒汗在漠北遭到西部蒙古瓦剌貴族支援的阿里不哥的后王也速迭兒的襲擊，脫古思帖木兒被殺。”
“從世祖忽必烈開始，後代就是世襲的蒙古大汗，而現在，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後裔也速迭兒終於在一百多年後從忽必烈子孫手中奪回了汗位。”
“阿里不哥後裔諸王世代居住於草原，有濃厚的蒙古文化背景，他們的執政，使蒙古政權的漢文化因素迅速衰退，蒙古大汗從此也再無漢文的年號和廟號。”
“也速迭兒奪得汗位後，許多蒙古貴族和大臣不承認其合法性，蒙古開始進入政治分裂期，蒙古分裂成為東西兩大集團，分別稱東部為韃靼，西部為瓦剌。”
“而瓦剌原居大漠西北，在東部蒙古遭到明軍重創後，故元勢力在明軍的追擊下逐漸式微，退居塞北，瓦剌抓住機遇趁勢崛起，擺脫蒙古可汗控制，成為雄踞在北方的一支強大力量。”
“大漠東西蒙古族由此分裂呈三足鼎立之勢，三大勢力包括：被明朝稱為東蒙古的韃靼，因其首領為元室後裔而被視為元室正統；被明朝稱為西蒙古的瓦剌以及兀良哈三部。三方為爭奪蒙古地區統治權，時而兵戎相見，時而聯姻而居。”
“但洪武二十六年，汗位又回到忽必烈系額勒伯克汗手中，瓦剌封建主和阿里不哥後裔為奪回汗位，於是有瓦剌領主烏格齊哈什哈以可汗政治腐敗、殺弟奪妃為由，於建文元年舉兵弒汗，並扶持阿里不哥後裔坤帖木兒繼承汗位，瓦剌由此掌握蒙古實權。”
天狼看著呼延丹道：“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想讓你能瞭解到草原上的勢力迭起更變如此頻繁，你阿爸也在周旋其中。現如今我們神刀谷，已經淪落成為了汗庭的劊子手，受僱於各部勢力……”
呼延丹聽到這裡心緒寞落，其實她早就猜到了，聽到天狼親口說出來，神色中並沒有多少驚訝。
谷中如此多的人，沒有經濟來源如何能維持得了，呼延一族已經不再是萬人敬仰的神刀後裔，而是為了生存捨棄底線的殺手組織。
當年阿爸被那徐滄瀾殺得逃離出谷，短短几年時間又聚集眾多高手，光復神刀。若不是阿爸憑藉神刀後裔的名望與過人的功力，輾轉於汗庭各勢力之間，怎會迅速崛起。
呼延丹如此想著，又聽天狼說道：“這二十年間，大明崛起，將大元擊退至大漠草原，惶惶不已。當年我們神刀若是出谷復仇，必然會引起大明的注意，雖然我們有足夠的功力斬殺中原武林人，但也終究敵不過動輒幾十萬的大明軍隊。”
“而這二十年間，草原上的北元，為了爭奪汗位幾大勢力爭奪不休，頻繁廢汗、立汗的同時，也大大削弱了本身的實力。前年，阿魯臺又廢了坤帖木兒，擁立鬼力赤為汗，現階段各部剛剛穩定，你阿爸，斷然不會選擇在此時發動對大明武林的復仇。”
“少主，你出了興安嶺歷練，固然是好，到了額納爾河，也未嘗不可，大明那些武林的烏合之眾，抵不住我們神刀勇士，加上你的赤炭火龍駒，縱然不敵也可安然退去，我們倒是不擔心你的安危。可你平滅了滄瀾城，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難免怕引起大明官方的注意，從而打亂了你阿爸的計劃，導致明軍入境，若將本就潰散的各部殲滅的話，我們蒙古，可真就便無力迴天了。”
天狼說道此時勒住馬匹，看向呼延丹：“所以少主，你明白你阿爸聽聞你滅了滄瀾城之後，為何如此動怒了嗎？你險些打亂了他蓄意二十年的計劃，也險些讓草原各部遭受覆滅的危險。”
聽聞天狼的講述，呼延丹不由得後怕，她雖然少出谷，但對於大明軍隊還是有所耳聞，就連最精銳的蒙古鐵騎都不是對手……若真是將那大明軍隊引來，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了狼叔，那……盟約到了，還不能動手嗎？”呼延丹問出了心裡的疑慮。
天狼搖頭道：“當然不是，因為阿魯臺早有野心揮兵南下，便要等著鬼力赤坐穩了汗位，這距離盟約還有半年的時間，未嘗不是一個穩固的好時機。相比明朝軍隊，我們表面上各部實力不濟，但草原深處還有眾多鐵騎，只要鬼力赤汗位坐穩，召集舊部，屆時大軍南下，再有我們神刀勇士在暗中剷除一切不穩定因素，入主中原，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