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瓊林宴，五花屁
周圍的人，頓時羨慕的鼓起掌，紛紛舉著大拇指讚歎著，這麼小的歲數就能進士及第，前途無量，這小娘子真有福氣！
於嘉心情也無比激動，真的是“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了，除了觸犯聖怒，這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遊街結束，又有禮部官員給諸位新科進士講解第二天恩榮宴的規矩。
恩榮宴也稱瓊林宴，是皇上請所有進士們喝頓酒，有點類似於各地文會。
雖說是皇帝請喝酒，但也要注重禮節，方方面面都不能馬虎。
歷史上，就有新科狀元醉酒之後冒犯聖駕的，最出名的，就是永樂十九年進士于謙。
朱棣宣揚自己打造的盛世，讓新科進士于謙作首詩聽聽，結果，于謙做了一首：
村落甚荒涼，年年苦旱蝗。
老翁傭納債，稚子賣輸糧。
壁破風生屋，梁頹月墮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報災傷。
人家說自己打造的盛世呢，你非要唱反調。
結果，朱棣一怒之下將於謙編到了軍中，在漠北待了好幾個月，跟隨朱棣親征回來之後，于謙又被髮配到地方巡察。
所以，每次瓊林宴都有禮部官員先給新科進士講禮法，免得新科進士頂撞聖上，再連累了禮部。
瓊林宴這日，於嘉按照規矩，一早穿了進士服，精神抖擻的跟隨其他進士一起進入了皇宮。
瓊林宴有簪花的舊俗，宮女會給每一個新科進士奉上一枝杏花，簪在耳邊，這習俗聽著是風流雅緻，可在於嘉看來，大老爺們兒耳朵上面掛一枝花，實在有些滑稽呀。
他倒是好說，還年輕一些。有幾個近視頭髮都白了，耳朵旁邊掛著一枝花，於嘉一看到他們的臉，忍不住就想笑。
光祿寺的僕役手腳麻利的準備好宴席，新科進士們入座，便準備開宴了。
桌子擺放的很有講究，第一排擺放了三人，是進士及第三人的位置，後邊二百一十八人，每一排二十張桌子，共擺了十一排。
宴席的座次也是按照排名來的。
誇街時候於嘉謙讓林環走在了最重央，到了瓊林宴，林環說什麼也不在中間了，讓於嘉坐在了第一排中間的位置。
之前，第五名的朱縉看見於嘉還笑眯眯的，應該是認為於嘉年歲不大，就算進士登科。也威脅不到自己的位置。
自從皇上列出了前十的排名，他那憨厚的笑容就沒了，可能是在糾結，一個十九歲的小子怎麼就擠進了前十？
後世的一二三四名，叫冠軍、亞軍、季軍和殿軍，此時的一二三四名，叫狀元、榜眼、探花和傳臚。
第五名可是沒有名頭的，第四第五一名之差，天壤之別。
聽說，這潑皮拍馬屁是個好手，專門投皇帝所好，想必是個大奸大惡之人，吾輩讀書人，羞與此等人為伍！
於嘉還不知道，坐在身後的幾個進士，在心裡默默的罵著他呢。
過了一會兒，禮樂聲響了起來，皇上帶著三個兒子還有十歲的朱瞻基到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嬉笑的話語，連忙起身，拱手作揖。
於嘉偷偷抬了下頭。
誰知，就是這麼不巧，皇上也在看著他，這一眼對上了！
朱棣微微一愣，而後笑了起來。
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是膽大，沒參拜之前，躬身之時，竟然敢抬起頭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棣一揮手：“平身吧，都坐下吧！”
“謝皇上！”
朱棣走到正中的首位，提起一杯：“各位都是新科進士，今日朕是陪客，爾等皆透過朝廷選士，將來當為國之棟樑！望你們不論身處何職，都能為民請命，為國效忠！”
“吾等必不負陛下所望！”所有進士都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朱棣送了送酒杯，微微一笑，也喝了下去。
眾位進士垂頭躬身，瓊林宴便開始了。
皇宮裡的原材料，自然都是最好的，但做出來的味道嘛，偏甜口，於嘉這個北方人還真的不太適應。不過，此時他只會感覺到榮耀，好不好吃也無所謂了。
其實，瓊林宴除了榮耀之外，一點不如在酒肆喝著舒服。
打個比方，就類似於後世，新入職的職員第一次同領導喝酒，領導雖說讓你放鬆，可真要是放大開了，他雖然嘴上不說，但肯定不願意。
聰明的人，不僅要謙卑一些，還要時刻想著，怎麼以手中的酒討皇上歡心，怎麼藉著酒把龍屁順上去。
拍好了，起點就有了！
而這個龍屁，還要拍得隱喻、典雅、拍得清新，拍得脫俗，拍得讓皇帝流連忘返！
並且，趕早不趕晚。
試想，二百多名進士一起拍，啥話都出來了，越往後想詞越難。
然而，於嘉剛想出恭維的話時，其他進士就有起身表態的了、詞嘛，無非是做對聯、要麼就是作詩，句句都在歌頌朱棣的豐功偉業。
大哥們，永樂盛世還沒開始呢……
我是前三甲，一個接著一個，讓不讓人說話了？
還好，於嘉坐在第一排，近水樓臺先得月，後邊進士話語剛落，他便站起身來，躬身作揖：“皇上英勇無雙，文治武功遠超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臣，祝大明萬里江山、國泰民安、萬年基業、千秋永固！”
哈哈哈！
朱棣被這詞兒甩得，臉上洋溢著掩蓋不住的喜悅，拿起酒杯起身，點了點臺下正中的於嘉：“仙嬰，詞兒用得有點大了，朕如何比得唐宗宋祖、秦皇漢武？朕沒有那麼好！朕有個問題，你那首《沁園春·雪》，連文淵閣大學士解縉那麼清高的人都拍案叫絕，是哪位英雄的事蹟給你的靈感？”
嗯？
皇上什麼意思？
於嘉偷偷看了眼朱棣，皇上當著所有進士，文武百官的面問起那首詞，不就是想讓自己說出，那首詞是歌頌他的嘛！
在古代，敢寫活著的皇帝的詩人寥寥無幾，別說皇帝，寫活著的妃子的人都少，這類詩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因為，無論詩詞好壞與否，這是大不敬。
最顯著的例子，就是曹植為皇后甄宓寫的《洛神賦》，一輩子被兄長曹丕忌憚，最後囚禁，鬱鬱而終。
而另一位則是李白，本來已經官至翰林院大學士，一首“雲想衣裳花想容”，皇上看了雖說好，但將他一擼到底，官職俸祿全沒了，還被趕出了長安城。
但朱棣已經問出來了，說寫得別人也不行。
那《沁園春》大氣磅礴，字字珠璣，若說描繪別人的，豈不是說有人比皇上還厲害，那就不是一擼到底了，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唯一保全的辦法，就是說描繪朱元璋的，朱棣總不能吃自己父親的醋吧？
但於嘉不準備這麼說，他要挑戰一下！
賭對了，單車變摩托！
於嘉假裝慌張，放下酒杯，快步走出位置行了個大禮：“皇上，臣罪該萬死！斗膽以您作型才寫出來那樣的詞，請皇上恕罪！”
聽見這番話，所有進士都放下了酒杯，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有些人慶幸，有些人則替於嘉擔心。
那首詞，他們都聽過，畢竟是會試榜首的詞，是要公佈天下的，雖然意境優美、大氣磅礴，但描繪皇上就是在作死！
身後，第五名的朱縉也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高興，如果於嘉被取消了進士資格，他就能成為第四名的傳臚了，他隱隱約約有種預感，好像那個傳臚位置就是他的。
劉素是個老實人，但此時也動起了心思。
如果擼了於嘉的功名，趕出京師，那他就能成探花了，就是進士及第了，就是探花了！
這時，朱棣放下酒杯，雙手掐腰，故作嚴肅地說：“你小子真大膽呢？敢寫朕啊！”
此話一出，所有新科進士、文武百官臉都白了。
氣氛，一時間寂靜了。
半刻鐘後，朱棣抿了一口酒，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今日瓊林宴，朕也不和你計較那麼多了，就原諒你的罪！以後不能這樣寫了啊，給大家誦一下吧！”
呼~
“謝皇上不殺之恩！”
於嘉鬆了口氣，一褲兜子汗！
雖然朱棣還是板著一張臉，但從他臉色和眼神可以看出來，這次賭對了，單車已經變成摩托了，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假若不高興，還讓他背誦幹嘛？
於嘉起身，轉身面對著身後所有進士，文武百官朗聲誦道：“沁園春·雪，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嘩啦啦！
頃刻間，整個奉天殿廣場想起了驚雷般的掌聲！
酒過三巡，上位的朱棣問道：“仙嬰，夕陽縣生產的玻璃、水泥，告訴你舅父先別向外賣了，先存起來，建設紫禁城用。”
於嘉拱手作揖：“臣遵旨，臣回去便寫信，連夜發往夕陽縣。”
嗯？
原來，他是玻璃和水泥的製造商？
其他人聽到這麼說，齊齊將目光轉向了最前排中間的於嘉。
水泥和玻璃都是非常奢侈的東西，江南一帶商戶已經賣到了天價，京師也很風靡，此時，聽皇上掀了馬甲才知道，原來於嘉就是夕陽製造大掌櫃！
原本對於嘉不滿的大臣和進士，此時心中五味雜陳。
雖說玻璃、洋井、水泥、香皂、鉛筆、字典、鐵皮球、迫擊炮、自動灌溉、木質水泵、大郎外燃機都是鬼斧神工，讓人連連驚歎。
但那都是匠師的事啊！
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匠師手藝好、聰明，就能進士及第啊！
這是……做東西養家餬口，驚動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