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姜雨
一處懸空的平臺沉浮於雲端。
頭頂是一片湛藍的天穹，一眼望不到盡頭。
下方是一片淡淡的薄雲。
彷彿只需要向前一小步，就會從懸臺上墜落下來。
這裡是青鸞峰上空。
整座青鸞峰靈氣最濃郁，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一頭白髮的中年人將手裡的短劍往面前的虛空一拋。
就看見短劍在空中流轉、分化出無窮的劍光。
這些劍光將一片虛空環繞在當間，漸漸地化作一個半人高的光球。
白髮中年人身後正站著一個少年。
少年認真地看著白髮中年人施為，眼中偶爾閃過困惑、激動的神情，直到中年人一聲冷哼，那光球迅速擴張，直接將兩人的身形全都籠罩了進去。
吳辰只覺得眼前一花。
在片刻被白色的光輝遮蔽了視線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白相間的空間。
黑色與白色互相侵蝕、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置身這片空間的瞬間，吳辰便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對天地靈氣的掌控力，甚至這裡的靈氣在排斥自己，將自己視為異物。
“這就是師尊的道域？”
“雖然只是一個雛形，但也已經擁有了部分道域的威能。
現在只能算是半個道域。
空有其形，卻沒有辦法用來對敵，不論是從外面還是從裡面，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攻破它。”
眠龍道人淡淡地說道。
這就是人族修士能夠掌握的道域？
吳辰卻並不在意道域的威能，比起它的力量，吳辰更在意的是修煉道域的可能性。
他情緒有些激動，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興奮地道。
“師尊，這已經是重大的突破了，若是我們人族能掌握道域，那麼與妖魔之間的差異將蕩然無存。
天生的妖魔再也無法將我們視作餌食。
這、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徒兒。
在我的道域內，你感受到了什麼？”
眠龍道人的道域的確和妖魔的域有很大的差別。
他嘗試凝聚出劍氣，卻發現自己甚至無法控制這裡的靈氣。
幾般嘗試之後，他便皺著眉，閉上了眼睛。
“唔……師尊的道域與妖魔的域相比有著本質上的差異。
在師尊的道域之內，我好像根本無法掌控周圍的天地靈氣。
明明在那些妖魔的域之中，我還能強行奪走對方掌控的靈氣……這是為什麼？”
“妖魔的域來自於感悟天地的規則。
而我的道域，則來自於感悟自身。
呵呵。
這是我們修道界的前輩們萬年來經歷數代的試驗和犧牲，才換來的一絲可能性。
吳辰，我們人族沒有必要去感悟天地大道。
只需要感悟自己，挖掘自己的潛力，一樣可以擁有不遜於妖魔的力量——這是我們人族的契機。
人體本身就囊括了天地一切，那些體修的修煉法門原本為我們這些誒修道者所不恥，但現在看來，他們或許從一開始就走到了正確的路上。”
不依靠天地，而是感悟自身！
人體本身就囊括了天地的一切！
冥冥之中，吳辰覺得自己彷彿抓到了什麼靈感。
他只覺得自己體內靈氣泛用，原本結丹中期的修為竟是開始有些鬆動了。
他從不擔心自己無法提升修為。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次提升修為的機會居然會來得那麼快，現在他甚至只需要一個契機，就可以一舉突破到結丹後期。
“那麼師尊，我是否可以——”
“不，你還不行。”未等吳辰話說出口，眠龍道人就搖了搖頭，“築基的妖魔就能感悟天地的力量，但是我們不行……我們只能在擁有強大的魂魄力量之後，才能開始感悟自身。”
“也就是說……我得凝聚出元神？”
吳辰臉上欣喜之色當即一僵。
凝聚出元神，也就意味著元嬰期才能掌控那種力量，而一般的修道者想要突破到元嬰期，那簡直是難如登天的。
至於他？
他從不擔心自己會在某個境界卡住。
“只有元嬰期才能凝聚出元神，這也太慢了吧。
弟子雖然天賦不錯，但也還沒到那麼天才的地步。
元嬰期啊……”
“哈哈哈，所以我早就說了，你就算知道為師如何掌握道域，也絕對無法短時間內掌握這種方法的。
元嬰期……
對於大部分修道者來說那的確是天壑，但對於真正到達那個境界的修士來說，那才是開始。”
只有掌握了道域，才能守護整個人族。
這世間強大的妖魔有很多，雖然目前有記載的妖魔都不過是元嬰期，但傳說中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元嬰期之上的怪物。
若真的出現了那種存在，對於整個人族來說都是一場浩劫。
“就不能有提前凝聚出元神的方法麼？”
“哈哈哈，你啊，在想什麼呢。
那種辦法就算有，你也練不了。
在上古時期，的確有一些錘鍊元神的方法，可以讓修士提前凝練出元神，可是現在那些東西早就失傳了。
畢竟這種方法對於當下的修士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
而且這類法門往往伴隨著風險，所以沒有傳下來。”
已經失傳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吳辰覺得自己還是不能放下手頭的研究。
畢竟將妖魔當做是感悟天地的媒介，目前來看是唯一一種可以在前期就能領悟出道域的方法。
念及至此，他又腦海中冒出一縷靈光。
“師尊，有件事情弟子想和您商量一下。”
“但說無妨。”
……
「這三幅畫每一幅都是精品。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我覺得好像能領悟出一些東西了，天地的至理、法則的力量……
我逐漸理解一切……」
密室裡亮著光。
狹長的晶體懸在半空中，宛如小太陽一般將整個房間照映得透亮。
這裡原本應該是一處很寬敞的地方，只是裡邊擺放的各種櫃子、桌子將房間裡堆砌得有些雜亂，若是從外面走進來，甚至都有些無從落腳。
而在密室的當間。
一個短髮少年正如痴如醉地捧著一幅畫卷。
這是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雖然這段時間裡他靠賣畫賺了很多錢，但唯獨這三幅畫是他怎麼也不肯出手的。
尤其是這一幅自畫像。
出自那位丹樞子的自畫像，哪怕是丹樞子本身已經死了，他留下來的畫像還是栩栩如生。
就像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死，還活在畫中一樣。
他在床榻上躺下，捧著畫卷看得出神。
「神韻、情感……
這幅畫簡直是將他本人都刻了進去。
雖然無法從裡邊領悟出什麼天地至理，但這幅畫絕對比那些山水畫還要高階！」
少年篤定地眯起眼睛。
光線透過畫布，讓畫布上出現了細微的重影。
短暫的失神之後，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
「不對，這是……兩幅畫！」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少年立馬坐了起來。
在摸搓著畫布周圍的時候，他的呼吸都因為激動而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沒錯，就是這樣！
哈哈，這回是我賺了，誒呀。
師兄，這回可不怪我了啊，是你自己沒有檢查自己。」
他將那幅畫丟在床上，飛快地出門而去。
少傾，少年端著一盆水歸來，他將畫布浸到了水裡，不消片刻，畫布竟是在水中分成了兩半。
他小心地將上面的那半取出來。
這一半畫的是丹樞子的自畫像，看上去端莊帶著仙氣，一如出塵的謫仙。
而下半部分……
「這是……什麼？」
「丹樞子為什麼會畫這種東西？
不，不對。
為什麼……」
看著水中另外一部分的畫布，少年眼中的興奮勁突然一變。
甚至有些駭然地後退了幾步。
就聽得砰地一聲，他一腳踏空。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半個月後。
青鸞峰傳送陣前。
吳辰已經在這裡等了有小半個時辰。
倒不是其他人晚到了，純粹是因為他不願意被人等著。
“誒呀，真是可惜。
看來不同的妖魔對於天地的理解也有所區別。
我還以為掌握了一種力量，其他的自然也能觸類旁通。
沒想到那麼多天過去了，能被我借用力量的妖魔只有你一個，是因為此前已經習慣了你的力量了嗎？
還是說……只是因為你的力量太過弱小，所以更加容易被我掌控？”
他的問話沒有得到答案。
唯獨在他無名指上戴著的戒指上，一隻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
“不過對於你來說，這也未嘗不是什麼壞事吧？
你看。
和我一起修煉的這段時間裡，你對於自己本性的壓制是不是越發得心應手了？
現在的你，還會不會不由自主地想著去吃人？
不會了吧。
看來我的實驗還是有效果的，接下來只需要和師尊說的時候那樣……”
便在他自言自語的當間。
前方飛來數道流光，在吳辰面前化作人影。
一共三個人。
其中一個吳辰不認識，是一個臉上帶著些許雀斑的英氣女子。
另外兩個倒是老熟人了。
尤其是姜雲，這段時間總是在他面前晃悠。
倒是另一個……
“姜雨？”
這個被姜雲推在輪椅上的長髮少女，正是姜雨。
對於姜雨的出現，吳辰是有些詫異的，畢竟這個少女在入門的時候就帶給了他太多的震撼。
千層的踏雲梯，攀登到最頂端才有資格成為太上雲宮的弟子，而這個看上去柔弱的少女竟然憑藉著雙手，一點點地挪到了終點。
“師兄似乎有些意外？”
長髮少女兩隻眼睛彎成月牙。
她總是露出一副淡然的笑容。
只是這份平淡令人心疼。
“我還以為你哥哥會把你關在家裡，沒想到還是帶出來了。”
“師兄莫非是覺得我不行？”
“開玩笑，誰敢說你不行，下一任青鸞峰魁首非你莫屬！”
看著少女似笑非笑的模樣，吳辰有些心虛了。
他的確覺得這個少女不行。
姜雨，天流姜家的最小的小姐。
修煉天賦極高，擁有絕妙的劍道造詣，只是……常年下肢癱瘓。
她有一雙能握起雙劍的手，卻沒有一雙上前迎敵的腿。
哪怕是過去了百年，在太上雲宮也沒有能治好她的方法。
吳辰話音剛落，就聽見姜雲在那邊開始說道。
“介紹一下，這位是百鳥峰的劉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