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遊戲開始
眼前這個少年是瘋子。
雖然他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年吳家的慘案，但也從一些妖魔口中得知了當年不少的真相。
當年就是這個少年，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一個個地講自己的族人手刃。
這要是換做其他人，大抵早就瘋掉了。
可是這個少年卻仍然活著，甚至還活到了現在。
看著少年如此燦爛的笑容，老僧心中滿是寒意，那張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決然，竟是直接抓住自己一條胳膊，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霎時間黑血灑落。
老僧的動作很快，拽著胳膊就丟向了血池。
這血池乃是他的根本。
剛才不過是他大意了，只要給他回到剛才那種狀態的機會，他有把握重新佔據上風。
可就在那條胳膊甩過去的半道上，吳辰將手裡黝黑的妖異長劍往那血池的方向輕輕一點。
無形的劍氣瞬間變得有形。
那是一張嚴絲合縫的巨網，是懸在血池上空的不可逾越的‘牆壁’。
隨著吳辰心念一動，這張巨網竟是如同活物一般分離出來兩根，猶如游魚在空中游走。
半空中拋過去的胳膊感知到了危險，連忙在空中橫移。
濺出來的黑色血汙此刻化為障礙，阻擋在那兩道劍氣的行經路線。
可是全都被兩道劍氣靈巧地躲了過去，直至最後，劍氣糾纏在那條胳膊上邊，悄無聲息地將它化作齏粉。
“咕唔……”
老僧咬著牙，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他沒想到吳辰竟會有如此手段。
而吳辰也笑盈盈地轉過臉來，妖異的黑劍上烏光閃爍，迅速化成一個穿著青衫的小姑娘。
“太上劍訣基礎篇第五式，蝶引雙飛。
很漂亮吧？
雖然只有兩道劍氣根本不夠看的，要是把所有劍氣都用出來化成這一招，那別提有多壯觀了。”
緊接著，他把腳從老僧的喉嚨上挪開。
木劍頃刻間佈滿了黴斑，轉眼就腐朽了。
失去了自己劍氣加持之後，這也不過是一把普通的木劍而已，根本無法在妖魔的血液當中存在太久。
只消片刻就會腐蝕殆盡。
老僧察覺到自己脫離了控制，趕緊一個打滾與吳辰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怨毒地盯著對方，隨即視線落在血池上。
沙啞的聲音落下。
“貧僧認栽了，不是你的對手。
但是那些小青鎮的百姓是無辜的。
妖魔不盡是極惡，人族也不都是良善。
道友，你應該明白的……你身邊不也有一隻妖魔？
放過那些人，貧僧可以任你處置。”
“你說得很對，妖魔當然也有良善的存在。
人族之中也不盡然都是好人。
但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吳辰挑了挑眉。
他朝著血池的方向走去。
濃郁的血腥氣讓這裡難以呼吸。
越是靠近血池的方向，就越是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彷彿能聽見有人在耳邊哀嚎、能看見有人一個個地死去。
“我不知道它們為什麼要吃人。
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研究方向，但絕不該是現在該討論的問題。
它們本可以作為一個正常人生老病死。
至於說災荒？
呵。
在我看來，那些人不過是還不習慣從過去的生活當中改變過來。
因為不想改變，所以只能等著被歲月改變。
要麼大徹大悟，要麼……被歲月碾死。”
他從儲物袋裡摸索了一陣，取出來一枚漆黑的丹丸。
在這枚丹丸出現的瞬間，一股暴戾的氣息便驟然散開。
“化魔丹！”老僧見到吳辰手中的東西，瞬間叫出了聲，“你想做什麼！”
化魔丹。
那可是能毫無門檻地將一個凡人直接轉化成妖魔的丹藥。
就算是在修道界之中也堪得上是絕對無法使用的禁物。
“我在做什麼？那當然是做我本該做的事情呀。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我只不過是將他們……變成原本該有的樣子。
解放他們的本性。
讓他們明白……自己是什麼，自己應該做什麼。
你覺得他們是良善的存在。
你覺得那些被他們吃掉的人都是必要的犧牲。
那麼……接下來，遊戲開始。”
化魔丹被投進了血池當中。
短暫的沉寂之後，沖天血氣從血池當中噴薄而出。
這片赤色的天穹之上，綻開一朵朵蓮花的虛影，妖異得令人心生畏懼。
下一刻，老僧突然仰天大吼。
它七竅流血，掙扎著站了起來，原本空無一物的下半身，長出來兩條白嫩的長腿。
“現在，它們知道了自己是什麼。
內心的慾望也開始無法抑制。
它們會做出什麼事情呢？
是遵從於自己的慾望，還是繼續壓制著本性，將自己當作是一個正常人呢？
呵呵。
哈哈哈！
想必犯下了這些罪行的它們……應該也稱不上是良善了吧，既然如此……你會出手殺了它們嗎？”
“你、你這個妖魔……”
“哈哈哈！
你說我是妖魔？
不，怎麼會呢。
我可是修士，是救天下蒼生於水火的良善之人，請不要將我和妖魔相提並論。
嗯，我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哦，對了。
遊戲開始了，接下來我講一下規則。”
吳辰攤開雙手。
腳下飛出九把巨大的光劍，飛到半空中。
“這九把劍會在一個時辰之後一齊落下，摧毀這裡所有的陣基。
到了那時候，小青鎮的秘密將徹底暴露出來。
而你們所有妖魔都會無所遁形。
與此同時，本座也會出手，將那些已經暴露出本性的妖魔斬殺。
你當然可以出手救下那些你認為的良善的存在。
而我也向你保證，只要你能救下那些沒有遵從自己本性的妖魔，我可以對它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個時辰之後。
你若是能活著帶它們離開小青鎮的範圍。
本座就放過你們。
那麼……現在遊戲開始，你到底能救下多少呢？”
“呃啊啊啊！”
老僧淒厲地咆哮著。
身形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小鎮當間飛走。
吳辰彷彿根本沒有看到老僧動作一般，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找了塊可以坐下來的地方，拍拍屁股坐了下去。
身上的衣袍變得越發寬大了，衣服的間隙之間漏出來的風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唉，這種秘法還是少用一些的好。
蒔兒，你看我現在都變得快和你一樣大了。
再繼續下去，我都得叫你姐姐了。
不過還是得多虧了你的力量，要不然我肯定活不成了。”
“那不是我——”
小姑娘走到近前，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吳辰抬手打斷了聲音。
那根手指距離小姑娘的唇角只有毫釐之差，好在小姑娘眼尖，輕易躲掉了伸過來的手指。
她厭惡地瞪著那隻手。
手上邊還殘留著骯髒的血汙，雖然掌心化魔丹的味道的確很香，可還是太髒了。
“那就是你的力量，蒔兒。
要相信自己。
這是你的域不為人知的力量，雖然現在的你還不能徹底掌控它，可是它的的確確就在你的身上。”
蒔兒眨了眨眼睛。
雖然她不知道吳辰在說什麼，但每次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吳辰都會這樣說。
看著吳辰現在的表情，蒔兒都快要相信自己真的有那種力量了。
“好了，閒聊的時間要結束了，接下來……”
吳辰抬起一隻手。
浩瀚的靈氣在他的掌心凝聚。
嗡——
天穹之上的九把劍在共鳴。
那隻抬起來的手突然猛地在空中一攥。
霎時間，九把虛幻的白色巨劍一齊從天穹落下。
“太上劍訣進階篇第一式，九方劍來。”
“為什麼說出來？”
“在與人對敵的時候，招式名字的確不宜說出來。
畢竟你說出來了，對方就有了破局的可能。
但是現在不一樣。
現在這裡只有你我兩個，那麼說出來的理由就很簡單了。”
吳辰緩緩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塵土。
聽著遠處傳來的昏亂聲音，大抵是知道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咧嘴一笑。
“現在，遊戲正式開始。”
“你不守信用。”
“哈，和妖魔談什麼信用。”
可是話剛說完，他就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一把抓住。
再看蒔兒瞪著眼睛望著他。
“劍池，會去嗎？”
“放心，當然會去。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吳辰毫不遲疑地拍了拍蒔兒的手背。
蒔兒迅速將小手抽了回去，委屈地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背。
“真的？那……什麼時候？”
“當然是真的！再說了，劍池是我家開的，你當然是什麼時候去都行。”
……
火焰將視界的一切染紅。
血腥味與焦糊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哭喊的聲音、哀嚎的聲音、癲狂的聲音交織。
讓這裡仿若變成了一場噩夢。
或許，現在真的只是一場噩夢吧？
“快停下來，停下！”
“看著我，知道我是誰嗎？看著我，用你的眼睛……不是你胸口那個眼睛！”
“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一道蒼老的身影在街道上狂奔。
跌倒、爬起、又跌了下去。
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口被撕裂、也忘記了體內殘存的劍氣還在不停地摧毀著他的身軀。
他只是有如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小鹿，一間間地敲開門扉，看著已經烙印在眼前的慘狀。
妻子與丈夫扭打在一起，孩子還在啃咬著一切看上去能動的東西。
尖叫狂奔的人影跑著跑著，突然生出了第三條腿、第四條……
大地在顫動。
猙獰的藤蔓從地下升起，貫穿了天穹，卻在下一刻被巨劍砍得粉碎。
往日和藹的人們，一夜之間變得暴戾又陌生。
無力感讓他覺得窒息。
彷彿一切都回到了當年的時候。
腳邊有人在倒下，他卻無能為力。
人們易子而食，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血肉都削下來給他們吃。
他明明已經在佛經裡找到了大自在、大清淨，卻發現這份心中的安寧根本無法傳達給所有人。
眼前的天地仍舊滿目瘡痍。
轟——
身後的房屋倒塌。
看著那個從天而降的身影，老僧的臉上滿是苦澀。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只是想活下去，有錯麼？”
“……沒有。”
吳辰搖了搖頭。
又是一把木劍被他抽了出來。
“就在剛才，這裡最後一隻妖魔已經伏誅，只剩下你了。”
“殺了我吧。”
“殺你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老僧慘淡的臉上滿是戲謔。
他抬起頭，瞪大了眼睛，那兩隻眼珠子彷彿都要破開來。
“你可是還要戲弄我？”
“不，怎麼會呢。
你的確擁有救下他們的善心。
這些我都看在眼裡，錯就錯在……從一開始你就用錯了方法。
要想在這片天地活下來，靠的永遠都不是成為罪惡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