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看，現在他死了
老僧頹然倒地。
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輸得徹底。
吳辰將小鎮的真發破除不過是讓這裡的妖魔能夠被其他修士監測到，真正的敗因來自於這些妖魔自身——它們根本沒有抑制住自己本性的能力。
不論如何呼喚都無法喚起對方的理智。
不管怎麼敲打都沒辦法讓對方變成原本的模樣。原本熟悉的小鎮居民此刻竟是變得如此猙獰而陌生。
這讓老僧心中的最後一絲堅持都徹底地被擊垮了。
吳辰冷漠地看著老僧。
將這裡的妖魔全部屠殺殆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雖然那些妖魔大部分都已經失去了神志，根本沒有逃跑的意識，可數量終究是多了一些。
還是花費了好長一段時間。
吳辰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浪費了多少把木劍了。
直至最後，他當著老僧的面將最後一隻妖魔滅殺，看見了老僧眼中的希望破滅。
“妖魔以人族為食，吃得越多力量就越是強大。
而人族吃了妖魔卻只會轉化為妖魔，最後六親不認，成為人族的公敵。
何等的荒謬。
你說是嗎？
看，這方天地本就是不對等的，而我、我們想做的只是改變這一切，這是千萬的修士踏上這條道路的理由，證我道者，雖死無悔矣。”
這一刻，吳辰收斂起臉上嬉皮笑臉的模樣，神情中帶著罕有的真摯。
木劍橫在了老僧脖頸。
隨即聲音傳來。
“道友，你看我像是仙，還是妖？”
“什——”
蒼老的聲音戛然而止。
老僧頭顱在半空中打了個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滾落一旁。
火焰開始在無頭屍體上蔓延，不消片刻，原地就只剩下了一堆齏粉。
吳辰俯身，在那堆齏粉中小心地尋找，終於尋到了一枚黃中帶紫的不規則小塊。
他微微一笑，將那個東西甩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彼時，身後稚嫩的聲音悠悠傳來。
“我看你像妖。”
“我可沒問你。”他低頭輕笑，朝著身後招了招手，“走了，該回去了，關於這裡的事情……唔，已經完全結束了。”
“真的？”
“真的，不騙你。”
“那劍池？”
“哈哈哈，定是少不了你的。”
吳辰起身，就要朝著小姑娘伸出手。
卻見小姑娘靈巧地躲了過去，那雙澄澈的眼睛盯著他的雙手，滿是警惕。
小青鎮的火焰逐漸淡下。
焦糊的氣味也隨著風逐漸沉入沙土。
尚未完全傾倒的房屋裡，還能聽見一些人打鼾的聲音。
這些都是尋常的凡人。
雖說當年留在小青鎮裡的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妖魔，可終歸還是有些人在數十年後回到了故鄉，開枝散葉。
也一定有許多來這裡做生意的商賈，他們或僥倖逃得性命，或已經成為了地下深埋的那些骸骨中的一員。
但是沒有關係。
小青鎮地處偏僻，如今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以後大抵也不會再有什麼人居住了吧。
對於仙秦來說，少一個小鎮守護，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節約了開支。
對於修士來說，這裡的所有人沒有成為妖魔的餌食。
想到這裡，吳辰嘴角不由得向上揚起。
“你笑什麼？”
“啊，抱歉，只是想到了一些高興的事情。
你看。
日月有序，葉落歸根。
死得不給人添麻煩，未嘗不是死得其所。”
他側過臉去，發現蒔兒越發困惑了，甚至困得開始打哈欠。
“沒事的，這種事情你不必懂。
等這裡的情況被其他修士發現了，和那些修士完成交接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一座小鎮的陣法突然被攻破，想必現在的仙秦朝堂定然是相當熱鬧的。”
……
沒有。
這裡也沒有。
什麼都沒有。
「該死，到底藏到哪裡去了？」
「不要叫了，叫你安靜一點！我就不該把你留著，滾一邊去，別煩我！」
內心的焦急有如火燒。
與時間賽跑的感覺並不怎麼樣，要是可能的話甚至一點也不想這麼幹。
可是憤怒並不能解決事情。
就在想著那個東西到底被老和尚藏到什麼地方去了的時候，一道戲謔的聲音悄然從背後傳來。
“你是在找這個嗎？”
“什麼！”
驚恐、窒息的感覺瞬間席捲全身。
幽藍色的火焰將周圍點亮。
血池之底，因為老僧的死，這裡的一切都已經化為了虛無，只剩下一片狼藉。
這裡的空間並不大。
所以很容易就被火光照亮了。
她沉著臉轉過身去，正看見兩道身影，其中一個少年穿著與體型格格不入的白色長袍，伸出的一隻手掌心有火焰閃爍，而另一隻手裡，抓著一株黑色的蓮花。
另一個小姑娘神情冷漠地站在少年身後。
“真是有意思的計謀，不是嗎？
同門師弟的罹難、故鄉的妖魔、過去的記憶、心有執念的老和尚。
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啊。
可真是忙得昏天黑地，忙得差點忘記了……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去了哪裡，她究竟想要做什麼，以及……她究竟是誰。
我說得對嗎？
令使大人。”
那是一個絕美的女子。
一身淡紫色的長裙遮蓋住大部分的素雪冰肌，柳腰不堪一握，盈眉秀麗，媚眼含煙。
嫵媚？
不。
這只是表象，在更深處還藏著些許高貴。
哪怕是現在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都惹人憐愛。
吳辰眼中的驚豔之色一閃而逝。
絕美女子後退幾步，臉上的驚慌迅速壓下，隨即咯咯地笑出了聲。
“誒呀，那可真是失策了。
那麼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
姐姐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面哦？
令使應該是這裡最強大的那隻妖魔吧，為什麼就不能是那個老和尚呢？”
溫柔嫵媚的話語就像甘霖。
情不自禁地飲下，也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可是吳辰的雙眸卻從未出現絲毫失神的瞬間。
“那個老和尚的確有一手。”
吳辰晃了晃手裡的黑色蓮花，將其收進了儲物袋。
他能感覺到對方對這朵蓮花的渴望，連帶著自己手裡的動作，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了幾分。
要不是現在站在這裡的是吳辰，說不定她早就上前來奪取了。
至於她的修為的確是散發著築基期的氣息。
區區築基的妖魔而已，不足為懼。
“但是有一點，那個老和尚本不會那種讓人入夢的幻術。
而且根據那些妖魔所說的，它們並沒有親眼見到過令使。
所以這裡一定有一隻比那個老和尚還要強大的妖魔。
那隻妖魔強大、無人窺得真容、懂得夢中折磨人的法術、還知曉如何佈陣。
嚯，幾乎是全才了，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才女。
所以我對你的身份很好奇。
你究竟是什麼？”
一步。
兩步。
他在一點點靠近那絕美女子。
身上的氣息也在穩步攀升。
“沒想到小弟弟腦瓜子這麼靈活吶，要是早知道如此，姐姐我可就不來了呢。
這下好啦，被弟弟抓住了呢。
那麼……弟弟現在要做什麼？
殺了姐姐嗎？”
“殺了姐姐？當然不會，我可不會做那種煞風景的事情。
我只是想問姐姐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地回答我。
回答完了之後，我保證可以讓你安全地離開。”
絕美女子臉上笑容更甚了。
她沉默了片刻後，笑著說道。
“也就是說……這是一場交易？可是小弟弟你不乖哦，向姐姐提問，你怎麼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呢？”
“我可以讓姐姐你活著離開這裡，這不算代價嗎？”
吳辰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居然還有妖魔有膽量與他談條件。
絕美女子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她的笑容收斂，周圍的氣氛驟然變得陰冷。
“小弟弟，你在耍姐姐玩兒麼？”
“第一個問題，敢問姐姐芳名？”
“……夢湘兒。”
瞬間的怒火終究還是被絕美女子壓了下去。
她咬牙切齒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比那個老和尚更加地對吳辰知根知底，早就知道吳辰是妖劍。
所以知道自己與吳辰之間的實力只是半斤八兩，若是真的動起手來，兩邊絕對都討不到便宜。
她倒是不介意真的動手，可問題是這裡妖魔的存在已經暴露，很快就會有許多修士趕來。
到了那時還能否逃走可就兩說了。
“夢湘兒？真是好名字，”
吳辰稱讚道。
夢湘兒又擠出一絲笑容，掩嘴輕聲道。
“小弟弟，姐姐不想與你爭鬥，所以你看這樣好不好？
剛才你收進儲物袋裡的那個東西，姐姐很需要。
只要你願意把它讓給姐姐，你想要什麼姐姐都可以答應哦？”
“誒呀，我剛才又收進去什麼東西嗎？”
“誒？”
“姐姐莫不是看錯了。
哦，莫不是說的我的那把劍？
早說嘛，姐姐想看，弟弟我當然給你看啊。
乖。
接下來回答我第二個問題。”
一邊說著，吳辰一邊從儲物袋裡掏出來一把寬厚的木劍。
這讓夢湘兒看呆了。
不是。
我只是想和你交易那株血蓮，你怎麼還掏出來那麼大的一把劍，你想幹嘛？
“小、小弟弟，姐姐我……”
“第二個問題，你知不知道一種像船一樣的妖魔？
那種妖魔非常巨大，擁有青色的船身，船底終日翻滾著黑霧，懸在空中，光是出現在那裡就會自動展開自己的域。
你應該知道的吧？
湘兒姐姐？”
吳辰的氣勢驟然拔高。
稚嫩的臉上帶著猙獰的冷笑。
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手中木劍已經朝著那絕美女子砍下。
就見到一道璀璨劍芒劃過，緊接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在幽邃的洞窟之中響徹。
原本那絕美女子所在的地方，一道身影迅速變得暗淡，消散於無。
而更遠一些的地方，絕美女子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肩膀。
無瑕的肩上此刻留下一道血痕，更顯悽美。
夢湘兒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吳辰。
她沒想到吳辰的修為竟然又有了精進，甚至瞬間就破開了她的域。
較量在見面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洞窟之中已經徹底籠罩在夢湘兒的域之內，只要一個失神，就會陷入她所佈置的夢境。
吳辰對擁有這種能力的妖魔已經有了些計較，雖然對方沒有說什麼，可是他已經明白夢湘兒究竟是什麼存在了。
而事實也果真如此。
離開了域的力量之後，夢湘兒現實當中戰鬥的能力可以說是孱弱不堪。
不過他也有些驚訝，帶著幾分讚許地拍著手。
“不愧是姐姐，沒想到居然能躲過我的劍招。”
“哪、哪有你這樣直接動手的！”
“真是抱歉，下次我會注意提前和你說一聲，那麼……你的回答呢？”
“我不知道……等等！你來這裡不是為了調查同門師弟的行蹤嗎，他沒死，他……呀！你做什麼！”
一道寒芒閃過。
吳辰笑著走到夢湘兒近前，將木劍放在了她手邊。
然後他看向剛才劍光劃過的方向。
那個已經失去了四肢的悽慘男人，這時候已經斷了氣。
“你看，現在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