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命換命
自打那天過後，陽康和孫樹德如同親兄弟一般。
孫樹德幫助陽康在春江紮了根，而陽康透過自己的本事，在春江住了幾年掙了些錢開了一家花圈店，成了春江最有名的陰陽先生。
後來，陽康道人也終於接受了自己的王姓，他覺得自己終於有資格姓王了，他沒有辜負他父親的遺願，終於破開了那個困擾了他半生的夢，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漫長的等待。
等待的過程中，王陽還結實了寡婦吳敏。倆人情投意合，最終終成眷屬。
其實當時有很多人都不看好這對夫婦。
大家都覺得，吳敏雖然人好還長的漂亮，但卻是個命賤之人。
這個女人之前有過三次家庭，可奇怪的是，每次新郎官入洞房的時候碰都沒碰到新娘一下就會口吐白沫，最終暴斃而亡。
一個還好說，可兩個三個都這樣，難免會有人猜疑，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吳敏命賤剋夫已經在周圍傳開了，再到後來，已經沒有人願意在她身邊，哪怕是說一句話，遞一件物品，直到遇見了王陽。
王陽沒有在意別人說什麼，也沒有在意吳敏的故事，因為他在剛認識她的時候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她。
剛開始的時候吳敏會有所顧忌，可久而久之，她也愛上了這個春江著名的陰陽先生。
有一次吳敏也問過王陽，說：“大家都說我是命賤剋夫之人，你難道不怕嗎？”
王陽聽了大笑道：“別人怕那是因為別人不懂，難道你連我這自幼學習陰陽術的陰陽先生都不信嗎？”
吳敏小臉一紅，小聲的說：“我……我信，整個世界我就信你一個人，別人說什麼我都不怕，但是……但是……”
只聽吳敏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我……我怕，我怕我會讓你……”
“讓我什麼?”王陽看著她說，“像那三個雜碎一樣暴斃而亡嗎？”
“為什麼這樣說？”吳敏不理解，王陽明明都沒有見過他們的面，為什麼要罵他們雜碎呢？
王陽拉起了吳敏的手，看著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
在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還有皇帝，還有奴婢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她出生在鄉下，雖然貧窮，卻過得很快樂。
後來，戰火燒到了她的家，她的父母都死於那場戰亂，而她因為飢餓難忍，偷偷的在戰場邊緣撿了兩個銅板買了兩個包子吃，卻被那場戰事的將軍給發現了，給吊起來辱打了三天。
小姑娘三天沒有吃東西又受到了那樣的傷害後已經奄奄一息了，這讓將軍覺得礙眼，便隨手把小姑娘打發給了手底下的老兵長。
說的是這個老兵長也算是個大善人，常年參軍的他都快四十歲了卻依然沒有家事，出於對小姑娘的可憐，他把小姑娘收留在了自己家裡，消耗著自己的家底給小姑娘治病，終於在黃泉路上給小姑娘救了回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小姑娘逐漸接受了事實，真真正正的把老兵長當成自己爹後的沒幾天，老兵長上了戰場，再也沒有回來。
小姑娘沒了老兵長，又過上了家徒四壁的日子，她歲數太小，做不了事，只能透過乞討為生，本以為可以這樣長大，卻沒想到被巷子裡的小販給拐騙到了一家商人府當起了丫鬟。
小姑娘剛開始還真沒覺得有什麼，能有一個不錯的差事吃飯還挺不錯的，可她哪裡知道，這商人是出了名的老色鬼，府上頗有姿色的丫鬟沒有一個能倖免於難的。
就這樣，小姑娘被老商人看上，在某天的夜晚，老商人想要侵犯小姑娘，誰知道小姑娘寧死不從，情急之下還咬了老商人一口。
老商人惱怒不已，當即掐死了小姑娘，又把小姑娘的屍體丟到了野外餵了野狗，他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誰知，他的身旁就站著勾魂無常。
無常老爺本來是想勾走小姑娘的魂魄，可他看見了老商人如此不恥，再加上他本身也沒了多久的陽壽可用，就順手在老商人的生死簿上提前打了叉。
吳敏自然聽的出來這是誰的故事，也許這話別人嘴裡說出來她都不會聽，但偏偏是他，精通陰陽術的王陽。
可不知為何，她並沒有太過激的表現，依舊倚靠在王陽身上，問道：“那……那然後呢？”
“無常老爺因為私自更改生死簿被罰了十年的俸祿，其實應該罰更多的，但下面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就罰了十年裝裝樣子。判官在審理這個案子的時候，問小姑娘來世想要什麼，可以作為這世受的苦難來補償她，小姑娘說，她不怕生死，也不怕苦難，更不想要什麼富貴，她只想要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於是……”
“於是我遇見了你，這是上天註定的對嗎？”吳敏問：“那我為什麼還能遇到別的人呢？”
王陽苦笑了一下，說道：“因為那三個人就是將軍，小販和老商人。判官把那三個人的來生都放在你的身邊，在他們的人生中，他們會認識你，可如果他們選擇了和你在一起，就會在洞房花燭夜死掉，碰都碰不到你。而你經歷了這三難以後自然而然就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和你一起白頭終老。話說那三個人死後，會先去地府受難，等你百年以後還會再和你一起去投胎，每一世都會出現在你身邊，只要有一世他們做出了選擇，就可以完全避開你，不會死掉也不會再從新墜入這個惡性迴圈。可無奈，已經五世過來了，他們沒有一點長進……”
王陽的話語簡短，彷彿說的真的只是一個故事一樣，可吳敏卻無法像聽故事一樣的聽下去。
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惡性輪迴到底是對是錯，可無奈，一切都是上天註定安排好的，就算是王陽也一樣沒辦法改變，自己又怎麼能呢？
幾世太長了，她只想過好這一世，陪著王陽，看著他在自己的故事裡掙扎，在他痛苦的時候能抓住他的手，就足夠了……
後來沒多久他們也有了孩子，王家的血脈也終於有了傳承。
王陽教給了他後來的孫子陰陽術，希望他能夠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在這個世界妖魔重新禍害人間的時候，能出一份力，出一份王家的力量，那就夠了。
他並不知道，破解之法到這其實就已經破了，而那所謂的因果，其實也不是他的因果。
他經常和孫樹德去喝酒，去講一些自己過去的事情，他覺得既然是上天安排好的，那麼自己的事情孫家知道了也無妨，所以他從來沒對孫家有過一句隱瞞。
孫樹德瞭解了王陽的過去後，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未來的後代將有枯木之命，好在，王陽說過即使費盡畢生所學，也一定會救這孩子，這讓孫樹德放下了心的同時，心底又多了一份感激。
果然，如同王陽所說，二十幾年後，孫樹德的孫子，也就是我出生了，而我的出生，也真的帶來了來自地獄的詛咒。
這天，我爺爺帶著我爸抱著剛出生的我來到了王陽家。
這會的王陽早已經不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了，他和孫樹德一樣，都老了。
歲月的沉澱又一次的教會了他冷靜和思考，這讓他面對如此棘手的事情時，也可以從容面對。
據說，很多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會睜開眼睛哭鬧，也有一部分孩子會等一天兩天以後睜開眼睛，我則不一樣，我整整閉了七天的眼睛。
那時的爺爺就已經知道我這孩子的不同之處了，恐怕那枯木的寓意，就是我。
所以爺爺把我從醫院抱到了王陽那，王陽抱著我，等了好幾天，終於在第七天，看到我睜開了眼睛，可是，那卻不是普通孩子該有的眼睛，而是一雙鬼眼，黑色的眼白，暗綠色的瞳孔，閃爍著暗暗的幽綠色的鬼火。
王陽花了好幾天，向下頭每一個有見識並且跟他有聯絡的鬼差都問過了，可得到的答案都只是說這眼睛叫浮羅眼，具體是怎麼回事，卻沒人透露。
王陽無奈，知道這肯定是下頭的秘密，能告訴名字就已經很不錯了，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可要知道，一個普通的小孩子哪有那個能力能扛的住鬼眼的力量呢？
這鬼眼就好像一頭饕餮，不斷的吸取著我的陽壽，最終竟然活生生的把我的陽壽給吸乾了，這也註定了我將出生後不久而亡，這本身就是我的命。
可王陽何許人也？他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了我，就算是閻羅在這跟他搶命，他也得把我留下來。
於是，他在我睜開眼睛的那幾天，做了幾件違背天道的大事。
他先用了自己四十年的道行來為我保魂改命格，這雖然說起來很容易，可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
好在，王家禁術裡就有提及能辦到這種逆天的道法，可能也正是因為這道法太過變態，才被王家世代封鎖當成禁術了吧。
具體細節就不詳細的說了，畢竟王陽開壇做法的時候也是閉關不見人的，所以即使是我爺爺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辦到的，不過，過了大半天的時間，疲憊的他終於還是抱著我出來了。
他對我爺爺講：“這娃娃的命格正是枯木，也就是那夢裡的枯木之命，我以幻為行，以茂為林，為他做了一個假的命格，這命格可以保這娃娃不再被浮羅眼吸食壽命，可就算是這樣，這孩子也沒幾天的活頭了，所以我現在要接著做法，以命換命。”
我爺爺聽的很不解，忙問：“老弟啊，這以命換命是什麼意思呢？”
王陽坐在椅子上，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所謂的以命換命就很好解釋了，就是需要找人以減自身陽壽為代價，為這孩子換出相對應的陽壽，不過一個人最多也就只能換十年而已。雖然這世界上每個人的陽壽都是生死簿定好的，可每個人的一輩子都會出現偏差，這就好比一個人做了一輩子善事，那他這輩子的陽壽或者下輩子的陽壽就會長很多是一個道理。不過話又說回來，一般這種偏差不會超過十年，所以每個人也就只能換出十年的壽命給這孩子，如果超過十年的話，地府生死簿上就會出現明顯記載，那樣很容易就會被下頭髮現，到時候不光是這孩子，就連咱們也都會活不成。”
本來王陽打算拿自己的命去換的，可我爺爺死活不同意。
畢竟王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救了爺爺一命不說，變相的也救了我爸爸的命，現在又在耗盡自己的畢生所學來救我，所以爺爺怎麼能忍心拿大恩人的命來為自己的孫子換命呢？
於是，我爺爺我奶奶我爸爸，他們三個人懇求王陽拿他們的陽壽來為我換取30年的壽命，而30年後的我如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們已經為了我盡力了，以後的路還是要看我自己怎麼走。
本來我媽也想為我換命，但因為當時剛剛生完我，身子太過虛弱，根本達不成換命的條件，也就只能作罷了，為此我媽媽還傷心了好久。
畢竟是自己身上的掉下來的肉，現在沒有辦法救我，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最終，王陽還是答應了他們三個的請求，連休息都沒有就又在當晚子時開壇做法，以三人各十年壽命拼在了一起，給一個孩子硬生生的延續了三十年的壽命。
我們都知道自己的命是父母給的，而我，可能變相的朝我家裡要了兩回命，這一切的一切，我竟然還一點都不知道。
做完了法以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王陽看著熟睡的我，笑了，笑的是那樣的開心，他覺得自己的一輩子，並沒有白活，相反，他活的很有意義，上對得起父母，下對得起這枯木……
最後一個陰陽術，也是障眼之法，他用了王家陰陽術來為我的眼睛做了一層凡人看不出來的障眼法。
這法子可以保證我此生都不會被人發現眼睛的秘密，但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我憤怒的時候，這層障眼法就沒有效果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打小混混那次眼睛暴露的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以後，我爺爺抱著我，笑著對著王陽說：“老弟，謝謝你了，這麼多年，你又救了我們家一次。這孩子也是你來起名字吧！”爺爺並沒有因為自己家減壽而怪過王陽，因為他知道王陽為孫家已經做出了太多太多，多到什麼做牛做馬也早已經償還不清了。
王陽看了看我，那時的我眼睛已經和普通人一樣了，只有道法高深者才能看得出我眼睛裡透出的幽幽的煞氣。
他笑了笑：“以幻為行，以茂為林，這孩子就叫茂林吧，成子，從今以後你也跟我吃一份陰間飯吧，為你的孩子積陰德，等到以後咱們都下去了。也可以為小茂林某一份善緣。”
我爸爸對於王陽，那真是當第二個爸來看待的，不光是因為王陽從小看著自己長大，而是因為王陽的曾經、現在，自己也都很清楚。
他也是打心眼裡感激這位王叔的，所以當時想都沒想就回道：“行，王叔，我都聽你的。”
於是自那以後，我爸便也幹起了這死人買賣。
因為有王陽扶持，所以買賣也越做越大，到了我現在的年頭，家裡也再也不用為吃穿所發愁了。
後來，我爺爺奶奶都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去世了，享年五十九歲和五十八歲。
因為除了他們沒人知道這個秘密，所以街坊鄰里們又開始有了傳聞，說老孫家吃死人飯作孽，所以都活不長久，都沒有活過六十歲的。
我爸石峰命格，堅毅的很，可從來沒有像吳敏那樣因為這些流言蜚語而煩惱過，只是默默不語繼續幹著自己的死人買賣。而我出生後發生的這些故事，就這樣被他們永遠的埋在了心裡。
從小我爸就教育我，凡事要心平氣和，我當初不懂，還以為那只是對於生活的忍耐，可直到那一天以後我才知道，原來並不是，那是對於我的身世的隱藏。
不過，天算不如人算，誰又知道從來沒有憤怒的我竟然就在十幾歲那年，讓一堆小混混把我的特有眼睛給暴露了出來呢。
也算誤打誤撞，我也因為這事瞭解了我身上的故事，原來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我的不平凡。
原來自打我出生就已經讓這麼多的人為我做了這麼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