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對現實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來到這裡已經一個星期了，與這一間屋子裡的人越來越熟悉，由一開始的生疏到現在的稱兄道弟。應該是我比較討喜吧，雖然很胖，但是一點也不難看，白白胖胖的，透著一股子可愛勁兒（當時那個年齡用可愛一點也不過分吧）。每次他們做什麼好吃的，都會有我的份兒，不知不覺中我成了他們的團寵。房間內需要動體力的活，也不需要他們操心，無論是打水還是室內衛生，我都會主動承擔。

除了姐夫他們兩個，我和木哥還有她的媳婦兒相處最融洽，關係最好。可能當初被欺負時，他是第一個站出來幫我解圍的人，所以不自覺地想要親近他。木哥是個老實人，為人憨厚耿直。略胖的身材，黝黑的膚色，給人一種非常壯實的感覺，和他一起共事，總是感到很安全。她的媳婦兒相貌還算可以，但是從為人處世上來說，相比木哥要差一點。

從我內心來說，我把她當成姐姐相處，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木哥的存在。當然了除了宿舍裡這些一起來的人以外，我和其他人的關係也很不錯。短短的一個星期裡，我成了工地上人緣最好的新人。除了所謂的會來事兒以外，我想應該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他們大部分人的孩子和我同齡，看到我也許就看到了她們的孩子一樣，第二是這個工地裡我是最小的，人也白淨，與他們這些人相比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可能我的出現，給他們枯燥的生活帶來了一點樂趣。

因為我小，所以每個人和我說話都不會太過講究，沒有所謂的繁文章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我對他們也是一樣，在保持了基本尊重的情況下，也是盡情地開著玩笑。隔壁房間的趙老哥，是一個很樂觀的人，總是喜歡笑呵呵地打趣我。說實話，這個工地上的所有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黑！是真的黑呀，特別是趙老哥，他如果不漏出滿口大白牙，夜裡你還真不一定能夠看得到他。出門在外都是平輩論交，他家的孩子比我還大，但依然要求我叫他一聲哥。不過他有點為老不尊，總是喜歡和我講一些葷段子。我雖然不至於什麼都不懂，但畢竟沒有經歷過，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更可氣的是他總是當著很多人在場的時候調侃我，有時候還會有很多女人在。看我臉紅的樣子，大家鬨堂而笑，讓我有一種挫敗感，常常不知道該怎麼接，我還是太嫩了。他雖然不怎麼正經，但是她家的嫂子可不像他那樣沒留兒（不靠譜），每當看到我為難時，總是會出來幫忙解圍。她做的菜非常好吃，前兩天我已經感受過了，比食堂的好太多了。不過還是比我媽做得差一點點，也許這一輩子都沒人能夠替代了吧。

說道關係我就不得不提食堂裡的那個姐姐了，透過第一次接觸後，每次總是能遇到她給我打飯，應該說是緣分使然，還是我們兩個特別有眼緣呢。總之我們現在已經非常熟悉了，見面打招呼那是必不可少的，有時候晚上下班去打水，如果她出來就陪她聊會天。最後總是在她誇張的大小聲散場，給別人帶去歡樂的同時，自己的心情也能好起來。這也許是我們願意走進彼此的原因吧，不過說來慚愧，我始終不知道她叫什麼，她也從來沒有問過我，我叫她姐姐，而她叫我弟弟，一直就這麼稱呼著。名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相處起來很舒服，這就夠了。

東方的太陽徐徐升起，點燃了地平線上的一抹朝霞，站在高處，我們每天都會看日出。想一想蠻好的，要知道別人看日出還是要花很多錢的，我們不但不花錢，還能賺錢，多開心的一件事情啊。當太陽完全升起，工地上的人們早就已經忙碌的熱火朝天，叮叮噹噹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是所有的工人們用自己的汗水，交織出來的最美旋律，它悠揚婉轉，響徹在這座城市裡，伴隨著樓宇一層層的疊起，飄向遠方。

現在我對鋼筋工這個職業的理解，也許並不是很全面，但是我有信心做好它。不知道該說我聰明伶俐還是這個職業本身就很簡單，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已經可以和他們一起幹活了。儘管我還是個力工，拿著每天六十元的薪水，但是工作能力已經不輸於他們大多數人。我所欠缺的就是經驗，大概明白了鋼筋工是怎麼一回事了，四個字評價它：熟練工種。理論根本不重要，不是說你懂得很多道理就能綁紮好，重要的是你要不斷實操，真理在每一次實踐中得到驗證。

沒有人教我，如果我不想學，就像是剛來時那樣心態，即使有人教也未必學的會。現在我想快點賺錢，每天想到人家比我多拿四十元錢，心裡就很不平衡。同樣每天十二個小時的上工時間，有時候我乾的活比所有人都中，為什麼最累的要拿最少的錢呢？仔細琢磨之後終於想通了，雖然我乾的是最累的活計，但是實在沒有什麼技術含量。誰都能幹，誰都能取代我，而他們則不同，要是有一個請假了，那麼這個位置只能空著。想要賺錢不能蠻幹，儘量去成為那個不可替代，或是很少有人能替代的那個人，你的錢自然就不會少。

說是姐夫帶我來的，但他只是教了我基礎動作，鋼筋怎麼擺放，扎絲怎麼結釦，都是一些常識性的東西。可能在他看來，這些已經夠現在的我學了。也對，做人嘛，不能好高騖遠，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是希望讓我每步走的更踏實些。也是透過這一個星期的工作，讓我徹底明白，我已經走向了社會，離開了校園。學生一樣的思維終究是要捨棄的，這幾天的經歷讓我開始面對現實，嘗試著自己解決問題，自己學習生存技能。

在給他們遞料期間，總是有意無意地問一些問題，有時候不愛搭理我，我也不在乎。依舊笑呵呵地和他們聊著天，如果趕上那個隊伍的人去了廁所出現空缺，我也會臨時補位，幫他們把活幹完。最多的時候一天抽了三包煙，在工地裡，煙是硬通貨。他們賺的都比我多，但是都很小氣，有時候捨不得買菸，大概是老婆管得嚴吧。凡事有願意和我說話的人，哪怕只是開玩笑，我都會給他遞上一根，藉此來打破局面，拉進彼此的關係。我也抽菸，只是煙癮不重，大約三天一包。都是一些便宜的，以我的收入，貴的根本消費不起。一根兩毛錢的香菸能夠拉進與一個人的距離，讓他告訴一些東西，我我局的自己是賺了的。

這個成本太低了，所以我也樂此不疲。當然，在一些人眼裡，我是一個傻白甜，小白一個，憨憨一個，嘴很甜，這可能也是他們喜歡我的原因。雖然人都喜歡聰明人，但是誰也不會喜歡比自己更聰明的人。每個人都有虛榮心，都有掌控欲，你如何在一個比你更聰明的人面前展示你那微不足道的認知？你又如何去掌控一個比你還聰明的人呢？所以人要學會示弱，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對傻子產生戒備之心。想要獲得更多資訊，是需要有人願意相信你，不是相信你的人品，而是相信你不如他。

歸根結底我只是個力工，老程不會總盯著我，但也不會讓我閒著，一天一天又一天的重複著同樣的工作。我沒有讓任何人、任何隊伍等待太久，總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到他們想要的材料。現在我已經能夠聽懂鋼筋工這個職業裡的所有術語，也不需要再看鋼筋的標牌兒，光是用眼睛就能分辨鋼筋的型號。所以我可以很快地將一堆雜亂無章的材料，分門別類。大家對我說的話越來越簡單了，從一開始要明明白白的解釋具體資料，到現在只要告訴我編號，就能夠準確無誤的傳遞，他們還是很滿意的。

有我在，施工現場永遠沒有多餘的材料，也永遠不會缺材料。我是一個力工，我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但是我更想早點拜託力工這個名頭，與大家拿到一樣的錢。思來想去始終沒有好的辦法，更沒有捷徑客走。唯一能夠讓我實現目標的，只能是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當你的汗水做夠時，必然能澆灌出果實。空閒之餘我總是各個隊伍之間轉悠，觀看不同人的不同手法，如果是我來做，怎樣能夠做到更快更好。當然，這個過程自然免不了給他們帶去香菸。

幾天的觀察我發現一個問題，他們所有人都是千篇一律，毫無變通。也就是說鋼筋工的基本技法是一樣的，評價一個鋼筋工是好還是壞，除了熟悉各種梁、板、柱的做法以外，就是看誰的手法快了。同樣的一根柱子，你用一個小時，人家用半個小時，那你就是不行。所以說手法可能更重要，不能拖泥帶水，同時要保證質量。雖然最終都要被澆灌混凝土，但是在此之前，你要保證它的美感，至少讓看到的人都覺得你乾的活很漂亮。這就應該是所謂的大工了，事實上與我想的也差不太多。

我成了工地上的一道風景線，最忙碌的是我，我總是爬上爬下的給各個隊伍送料，話最多的是我，我總是拉著別人問東問西，儘管不全是友好的。我成了便利貼，哪裡需要貼哪裡，有時候，即使別人不需要，我也會往上貼。這在以前我是絕對不會做的事情，比較在意臉面。但是最近我對尊嚴有了新的理解，什麼是尊嚴？把你放在任何位置上，你都能夠勝任，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過硬的技術，這就是男人應該追求的尊嚴。而不是為了所謂的面子，放棄提升自己的機會，最後淪為笑柄。

有收穫自然就會有付出，在這個世界上，付出與收穫很難成為正比。但是沒有任何辦法，只要你想做，你就得認。大家同樣是出來賺錢的，毫無血緣關係，憑什麼要樂於助人呢？如果真的有這個覺悟，相信很多人的狀態絕對不是現在這樣。不要對別人有太多奢求，一切全都靠自己，如果你自己不行，背後站著誰也沒有用，因為路，始終要你自己去走。別人的經驗聽聽就可以了，別太當真，天時地利人和，早已物是人非，成功的方法可以借鑑，但是成功是不能被複制的。

有些問題想開了自然就少去了很多煩惱，現在我已經融入到這個工地裡，並且開始喜歡這樣的生活。雖然一開始和我所想的出入很大，但是人生如戲，此刻我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名工地的力工。我的職責是做好它，誰都想當主角，但哪個主角不是從龍套做起的？積累和沉澱是必不可少的，我何必急於一時呢？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又很多時間去試錯，只要方向是正確的，我不認為有什麼是我不能做到的。

最近幾天我真的很累，很累，累的我有時候回到宿舍都不想說話。我的努力他們都看在眼裡，對於他們的各種讚美，我也只是敷衍了事，沒有太過當真。能夠得到別人的認可還是非常開心的，但是自己要清楚自己的斤兩。越是有人給與肯定的時候，越要讓自己沉下心來。沒有什麼是完美的，也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今天對你甜言蜜語的人，也許明天就能把你推向深淵。

讚美也好否定也罷，其實都不重要，我們活著只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所在意的人。別人說了什麼其實真的沒有必要放在心上，他們最終都會成為你的過客，只要做好迎來送往，便已經盡善盡美了，其他的一切隨緣就好。在一些人眼裡我做了兩份工作，但是隻拿了一份報酬，在他們看來我真的很傻。但是在我看來我覺的自己賺了，我出來賺錢學本事，單靠這點工資，連自己花都不一定夠。想要賺更多的錢，就只能逼著自己去努力，只有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能有機會賺到更多的錢。

帶著一身疲憊向著水房走去，夜幕降臨是我一天當中最期待的時候，感覺這段時光是完全屬於我的。直到睡覺以前，我可以放肆揮霍，盡情舒展被壓抑了一天的靈魂。只要下班我就很開心，是真心的開心。拎著暖水瓶哼著小調兒，倒是有點小愜意。遠遠地就看到了食堂裡的那個姐姐，此刻他也看著我，高挑的身材穿了一件修身的外衣，黑色的緊身褲子，將身材完美勾勒。雖然和我對話盡顯她的可愛之處，但終歸難以掩飾她作為成熟女人的味道。知性也感性，善解人意，有時也會無理取鬧。

“姐姐還沒有睡啊？在故意等我嗎？”我玩笑地說道。幾天相處我們已經彼此熟悉了，無論是她還是我，都比較外向，相互之間能開一些玩笑。“呵呵，臭弟弟這麼臉大呢~等你幹嘛，給我帶好吃的嗎？”姐姐笑罵道。“姐啊你這就為難我了，你守著食堂，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吃的能入你的眼。即使有我也拿不出手啊。雖然沒帶好吃的，但是可以帶給你好心情啊。”聽了我這麼說，姐姐杏目微瞪，嗔怪道：“你呀都學壞了，明天離他們遠點。油嘴滑舌的~哼！說吧，怎麼給我帶來好心情？”“嘿嘿，我開玩笑的，天天都是一些破事，不給你帶來負面情緒就不錯了。姐我問你一個問題，他們說只有傻子不知道天上有幾顆星星，這事你知道麼？”姐姐想都沒想脫口說道：“不知道啊？”

“····你欠揍是吧。呵呵呵”知道自己被繞進去了，嗔怒地打了我一拳，最後又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這不是挺好嗎，開心最重要，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所以得讓笑容常在。”我沒有躲開她的拳頭，因為我知道她不會用力。“救你懂得多，像個小大人一樣，要不是知道你不會騙我，我都懷疑你已經四五十歲了。”姐姐看著我好奇地說著自己的疑問。我故作神秘慢慢地靠近她（我就是想單純地製造一點神秘感），她先是一怔但沒有躲開，只是雙頰爬上了一抹陀紅。“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其實只是個傳說。”“哈哈，臉大，快去睡覺吧，我回去了。”“姐姐晚安！”

晚安，她是我在這個工地裡，唯一一個說晚安的人，我是不是她唯一說晚安的人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每次我們兩個聊天都會很快樂，有時候甚至有點捨不得分開，想要一直聊下去。那種感覺很奇妙，好像站在她的面前，我感到很安全。她對於我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