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關係在慢慢升級

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地，在水滴體育館後面的這片工地上，早就傳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音，忙碌的人們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我和往常一樣，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黃色的安全帽，一身工作裝，在各個隊伍之間穿梭著。技術越來越嫻熟，但我依舊是個力工，拿最少的錢，幹最多的活兒。這身工作裝我已經穿了快一個月，斑駁的鐵鏽已經無法徹底洗淨，這是工作帶給我的勳章。雖然剛剛洗過，但是依舊透著無法言喻的“髒”，現在已經習慣，不像剛來時那般矯情。

整棟建築從一開始的二層變成了現在的四層，我站的更高了，看的也更遠，但城市中的繁華，我依然無法一眼看穿。總喜歡一個人來到樓板上面四處張望，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只是看向都市深處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內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掙扎著：這裡，不該屬於你！但是命運將我仍在這個角落裡，一定有它的安排，我要做的是過好當下，將事情做好，不必好高騖遠，也不用鬱郁不安，相信未來一定會有一扇門，讓我走進我曾幻想的世界裡。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和大家已經熟悉了，各位老哥、姐姐對我的整體印象還是很不錯的。他們喜歡叫我小胖，我也喜歡讓他們這樣叫我，聽著親切。現在除了給他們遞料以外，空閒時間我自己也會獨立完成一些小活兒，偶爾也會幫他們善後。出現錯誤的時候，老程總是讓我去處理。雖然修補比建造更費力，但卻不可否認，這樣的方式你更能學到東西。現在我的技術已經不比任何人差，在綁紮的速度上，也很少有人能夠追的上我。但我依舊是個小力工，我曾經跟姐夫溝透過這件事，但卻被忽略了。

“我現在的技術已經可以了，綁紮也沒有任何問題，能不能給我長點工資了？”聽了我的話，姐夫只是哈哈一笑，隨口敷衍道：“你才剛來多久就漲工資，這才哪到哪兒啊？再等等吧，等你什麼都會的時候，我去和老闆說。”什麼都會？其實至今我都沒有理解，這個“什麼都會”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標準？對於這個問題我也沒有再次糾結，的確來的時間尚短，漲工資的事情只能暫時擱置。只是內心有點小怨氣，什麼時候工地上幹活還要論資排輩了？

有些事情提起來就很難再放下，至少我是這樣，從那天起，我每天都在想著怎樣漲工資，面對幹不完的活計，心裡總是不平衡。好在心裡上的不快並沒有影響我的工作，其實我也知道現在漲工資有點難。“小胖，來根菸。”打亂我思緒的是趙哥，我微笑著給了他一根，自己也點燃了一根，兩個人一邊抽菸一邊“幹活”（工地裡的上工時間，是沒有課間休息的）。“這傢伙真白啊（這個工地裡，所有人都說我白，但是我真心地沒有感覺到自己有那麼白。也許是他們被太陽曬得太黑了吧。），你說你這細皮嫩肉的，在這裡遭這罪幹嘛？”趙哥一邊嘬著嘴裡的香菸，一邊打趣道。

“瞧您這話說得，咱不得賺錢娶媳婦兒嘛，不得給孩子賺奶粉錢麼？”我一臉壞笑順口回覆著。“哈哈哈，那你得努力了，現在說（娶，北方人的稱呼）媳婦兒多貴啊！”“切！咱天生麗質，媳婦兒倒貼。”聽我說完，我們兩個人都笑了，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沒有把這句話當真，事實上在這個環境裡，也沒有什麼話是可以當真的。大家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就可以了，畢竟都是討生活，太過較真兒，那就是你不懂規矩了。

一顆煙很快就被抽完了，他又重新回到了隊伍中忙起了自己的活計，而我也開始給大家分料。經過一顆煙的時間，我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或者說暫時不去想漲工資的事情了。想也沒有什麼用，總是弄得自己不愉快，還影響工作，得不償失。還是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否則老程又要罵人了。

將最後一份材料分給隊伍，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每塊樓板上都已經有了材料，各個隊伍只要自己去綁紮就沒有問題了。像往常一樣，我回到了姐夫這支隊伍。“來了兄弟，就等你了，沒有你這活兒都幹不了了。”木哥甕聲甕氣的聲音，引得大家一陣鬨笑。對於他的調侃，我早已習慣，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單純地開玩笑而已。於是，我故作老成地說道：“你看，這不是巧了嗎？正好你們需要，我就來了，這得是多厚的緣分啊。”周圍的人再次歡聲笑語，一時間氣氛歡樂到了頂點。

姐夫他們在綁紮樓體橫樑，已經快綁完一半了，我的加入對於他們來說會更快一些。單純從幹活的角度來說，我能夠跟上他們。不過我倒是沒有坐在那裡綁紮鋼筋，而是選擇了最累的部分。雖然我自信不輸於任何人，但是人家叫我過來也是在幫我提升，自己要清楚地知道分量。畢竟我還是那個小力工，所以要挑最重的活兒去幹，一是對他們的尊重，二是他們也能多教教我，讓我快速成長起來。

人家已經是一個配合默契的隊伍，作為一個“外來戶”的我，不能喧賓奪主。凡事太過拔尖兒，自然會打破原有的平衡，給姐夫找麻煩的同時，也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我想，這也是他們喜歡我的原因吧。我的加入自然承包了所有笑點，與各個人閒聊打趣，無論是什麼樣的性格和脾氣，他們都在笑著，工作進行得也非常順利。終於在臨近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們將自己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時間，大家都在隨意攀談著。老程也知道，但卻沒有辦法，快要吃飯了，工作也完成了，身為監工的他也是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時最開心的應該就是我了，因為我又可以去見我那個姐姐了。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曾經問過一次，但是她沒有說，只是一句“我不告訴你”就敷衍了事了。我也沒有再次追問，這樣不也挺好的嘛，我叫她姐姐，他叫我弟弟或者小胖兒，彼此認可，彼此親近，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不重要。其實想要知道她叫什麼一點也不難，畢竟她在食堂工作，聽他們內部員工對她的稱呼也能嗎明瞭，只是我一直在等，等她親口告訴我。

“下班！”隨著老程的一聲大喊，工地的人流快速地向食堂行進著，開啟了乾飯模式。我自然也不例外，現在我總是想跑在第一個，對於食堂的飯菜已經甚是喜歡，不再挑三揀四，只要有肉就行。洗過臉之後就拿著我的小盆兒盆兒在視窗排隊，等待著今天中午的美食。姐姐他們每天都是隨機變換視窗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能排在她的視窗打飯。我的前面只有七個人，其實每天站在我前面的人都不是很多，但是等待的時間，我卻覺得格外漫長，甚至有種想要插隊的想法。

終於輪到我了，姐姐也看到我走到了視窗前，我們四目相對，眼神中彷彿交流了千言萬語一般，相互微笑著，誰也沒有說話。姐姐熟練地將我喜歡的菜盛給我，我將零錢遞到她的手上時，調皮地撓了撓她的手心，看見她那略有無奈又滿含警告的眼神，我視若無睹，嘿嘿傻笑著離開了視窗。找了一個清淨的角落，開始專心吃飯，為下午的工作蓄能。

我們兩個不是不想說話，只是中午的人太多了，不能影響她的工作。大家都著急吃飯，希望用餐結束後可以短暫地休息一下。如果此時和姐姐打招呼，估計後面的人就會發牢騷了，姐姐因此也會受到責罵。我可不想給她帶去任何麻煩，但是每天中午看著姐姐給我打飯，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彷彿她有一種魔力，只要看到她，我就感受不到上午的疲憊和下午即將面對的勞累，這種感覺真好，但卻難以言表。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那種淡淡的喜歡是發自內心的，無法被真正的隱藏。當你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她的情緒是會影響到你的。當她開心時，你會覺得晴空萬里，當她難過時，你會覺得烏雲密佈。人們內心中最原始的選擇，便是喜歡，而喜歡這個詞又很寬泛，它包含了很多的含義。有一點是不能被忽略的，那就是舒服，兩個人在一起交流溝通，如果能夠讓對方感到舒服，這就是喜歡。

在食堂裡，此時正在專心乾飯的葉少洋，也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內心裡，那個姐姐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甚至有不可取代的趨勢。畢竟是年輕人，對於情感理解不是很透徹，但這卻並不影響兩個人對彼此情感上的輸出。也許有的時候不必太較真兒，喜歡就是喜歡，那就好好相處，想太多，往往會成為彼此的累贅。直到現在，他們兩個還沒有正式的相互介紹，連名字都不清楚，但卻不妨礙，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對彼此好。

·······

吃飯午飯，一臉滿足的我遙遙地和姐姐打了個招呼，轉身便出了食堂。我並沒有回到宿舍，而是一個人回到了工地上。中午的陽光溫暖而奪目，我喜歡在樓板上曬太陽，一個人站在樓板邊緣（危險，恐高者千萬不要嘗試。），眺望著遠方。牆外的車水馬龍與牆內的自己毫無關係，但卻依然不能阻擋，我對美好生活的幻想。

站累了，距離上班還有一小段距離，我隨意地躺在了木板上，將安全帽放在頭下充當枕頭，閉上了雙眼。陽光照耀著自己，也照耀著這片工地，事實上它照耀著整個大地，照耀著每一個人。雖然都是討生活，但其他人的方式更值得借鑑，西裝革履才是我想要的，而不是髒兮兮的工作裝。為什麼會不一樣，因為讀書嗎？也許這個是主要的原因，但是路已經在我腳下，我要做的便是創造奇蹟。

我並沒有睡覺，白天我也睡不著，閉上雙眼，只是告訴這個世界，現在的我已經打烊，不在對外營業。紛紛擾擾的工作，深不見底的人心，一切的一切都去他的，小爺我要放空自己。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和外面的人一樣，穿著西裝革履，昂首走在寬闊的馬路上。不知道那時的陽光，和現在比起來，會不會更讓人感到舒服呢？

我想起了父母曾經對我說的話，他們經常對我說，想要出人頭地，就要好好學習，你看，我們就是因為沒有文化才吃了大虧，現在生活艱難，都是因為當初沒有好好上學造成的。這些話在我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迴盪著，其實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好好上學才導致了生活的艱難，原因有很多，但是我卻可以理解，他們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激勵我好好學習。

在中國每一個望子成龍的父母，他們都不是龍與鳳，誠然，為人父母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著想。但是卻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被忽略了，父母很少會問孩子想要的是什麼，更多的時候他們代替孩子做了選擇。以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好的名義，剝奪著本該屬於孩子的天真、自由和本性。他們是想將自己的希望，傳承給孩子，讓自己的孩子成為自己生命的延續的同時，也要將思想完全灌輸。這就造成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有那麼一代人，總是活在父母的陰影之下，明明已經獨立走向社會了，卻凡事都要問父母該怎麼辦。奔波在一線的人，讓久居在家的長輩拿主意，想一想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情啊！

我依舊沒有睜開雙眼，還是那樣緊緊地閉著。如果此時有人看到我，一定會忍不住多看我一眼的。鋼筋錯亂的工地上，一身髒兮兮的工作裝，與環境不相符的如玉一般的臉頰，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那個人就這樣隨意地舒展在木板上。說不出的怪異，也絲毫不影響和諧，好像他不該出現在這裡，好像他本就屬於這裡。

思緒一直延伸著，隨著微風飄向了遠方，難得的寧靜讓我感到很愜意。我很享受陽光照在臉上的那種感覺，這一刻，彷彿我已經徹底放鬆了，全身鬆鬆軟軟的。工作的勞累再也不會影響到我，沒有了鐵鏽味，也沒有了噪音侵蝕。有時候我就想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不去考慮家裡的債務，不去思考未來的生活，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過完一生。不知道這樣想會不會有些太過自私呢？

畫面轉回到了這片工地裡，看著自己所參與建造的房子，雖然尚未成型，但是卻依舊那般漂亮。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不知道誰會有幸買到這裡的房子，未來出售的時候，我想應該會很貴吧。那些有錢人會不會想到建造他們的人呢？還是會雞蛋裡挑骨頭，找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我想他們應該不會考慮到我們在建造時是多麼的用心吧，因為完全沒有必要，畢竟我們也是拿了錢的。

好羨慕，我也希望成為他們之中的一份子，住進建造好的樓房，同樣是新的業主，我想我的心態應該會和他們不一樣。對於房子的理解可能會更深一些，也有可能不如他們，我會找出更多的問題。但又一件事情不可被否認，如果我有能力在這裡買房子，那麼家裡的債務就不再是問題，相信我一定已經解決了。

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呢？是一直建造房子的人，還是成為那些買房子的人呢？毫無疑問，我要成為那些買房子的人。我們就像是一朵遊魂一樣，在各個城市之間穿梭，飄蕩在城市的角落，居無定所。如果我的人生就是這樣，那豈不是白白辜負了？我應該更快樂地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努力讓生活成為我所希望的樣子。現在的狀況只是一個過渡而已，未來一定會很美好，想要擁有的一定都會得到，對此，我深信不疑！

很快，葉少洋便結束了他的胡思亂想，因為要上工了。那個白白胖胖的小胖子，繼續穿梭在工地上的隊伍之間，對於別人的驅使，始終保持著微笑。這是他的修行，別人無法取代，只有自己親自感受，才能獲得突破。你不得不承認，環境造就人的性格，它會將人的承受能力，最大化的延伸。在未來的世界裡，能夠成功的人，往往是那些韌性足夠，內心堅毅的人。但是很顯然，眼前的這個小胖子，暫時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還需要在歷練歷練。而且即使在這裡，他也有好多事情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