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蜂蜜與夜話
竹筏試航成功的興奮感，在營地瀰漫。
那罐金黃的蜂蜜和雪白的砂糖放在中央的石頭上，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對於啃了多日淡而無味烤魚和野菜的眾人來說，這無疑是巨大的誘惑。
“今晚可以改善伙食了！”趙成宇搓著手，眼睛發亮。
周銘軒推了推眼鏡，已經開始規劃：“蜂蜜可以儲存，砂糖可以偶爾調味，這些魚要儘快吃掉。”
李薇薇和周雯圍著那幾條新鮮海魚，商量著是烤還是煮湯。
林曉曉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一點蜂蜜，放進嘴裡，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只有顧清雲和蘇幼晴顯得比較平靜。
顧清雲是本性使然，加上身體依舊不適，對食物慾望不高。
蘇幼晴則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獎勵，便去溪邊清洗手上沾到的海水和沙粒。
顧清雲回到自己的棚屋，繼續閉目調息。
竹筏建造耗費了他不少心神，海上的那一番波折也讓他心中警惕更甚。
這島，這海，甚至身邊的人，都透著不簡單。
他需要儘快恢復體力。
傍晚，營地裡飄起了久違的、帶著甜香的食物氣息。
趙成宇主廚，用蜂蜜塗抹在烤魚上，烤得外焦裡嫩，油脂混合著蜜香，讓人食指大動。
周銘軒用砂糖和野果煮了一鍋酸甜可口的果醬，蘸著壓縮餅乾吃，別有一番風味。
李薇薇和周雯則用魚頭和野菜熬了奶白色的湯，撒上一點鹽，鮮美異常。
林曉曉忙前忙後，幫忙遞東西，小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就連一向清冷的蘇幼晴，也多吃了幾口塗抹了蜂蜜的烤魚。
顧清雲被林曉曉硬塞了一條最小的、沒塗太多蜂蜜的烤魚，和一碗魚湯。
他慢慢吃著。
烤魚帶著淡淡的甜，魚湯溫熱鮮美。
確實比往日好了太多。
他抬眼，看到蘇幼晴坐在稍遠些的地方，小口喝著魚湯，火光映照著她的側臉，柔和了幾分平日的清冷。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抬起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
顧清雲率先移開了目光，低頭繼續喝湯。
蘇幼晴也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感覺道長和冷美人之間氣氛微妙。】
【他們好像不需要說話就能交流？】
【這種默契感絕了。】
飯後，天色尚未完全黑透。
獎勵帶來的喜悅氣氛依舊濃郁。
趙成宇興致勃勃地提議：“長夜漫漫，我們玩點什麼吧？真心話大冒險怎麼樣？”
李薇薇和周雯立刻附和。
周銘軒不置可否。
林曉曉有些害羞，但還是點了點頭。
蘇幼晴沒說話，只是撥弄著火堆裡的一根柴火。
顧清雲靠坐在自己的石頭上，閉著眼，彷彿置身事外。
“顧哥，一起玩唄？”趙成宇招呼道。
顧清雲睜開眼，淡淡搖頭：“你們玩吧，貧道有些乏了。”
他的臉色在火光下依舊顯得蒼白，拒絕得合情合理。
趙成宇有些失望，但也沒強求。
遊戲開始了。
瓶子轉動，指向了李薇薇。
趙成宇擠眉弄眼地問：“薇薇，在場所有男嘉賓裡，你最欣賞誰？”
李薇薇嬌笑著，目光在趙成宇和周銘軒身上轉了一圈，含糊道：“都挺欣賞的呀，成宇很可靠，銘軒很博學。”
【端水大師！】
瓶子又轉，指向了周銘軒。
周雯小聲問：“銘軒哥，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周銘軒推了推眼鏡，坦然道：“大學時有過一段，畢業後因為發展方向不同，和平分手了。”
【標準答案。】
遊戲進行著，氣氛逐漸熱絡。
笑聲和起鬨聲不時響起。
顧清雲依舊安靜地坐在外圍，彷彿與這熱鬧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蘇幼晴也一直沉默著，沒有參與，只是偶爾在瓶子轉到自己時，選擇大冒險——基本都是被要求唱首歌或者說句繞口令之類無關痛癢的懲罰。
她的歌聲清泠，不算專業，但別有一番味道。
說繞口令時，口齒清晰，帶著一種冷幽默感。
【冷美人還有這一面！】
【她好像只是不愛說話，不是故意高冷。】
瓶子再次轉動。
這一次，慢悠悠地停在了蘇幼晴面前。
提問的是趙成宇。
他摸了摸鼻子，問出了一個大家都有些好奇的問題：“幼晴，你好像懂很多東西啊，草藥啊，穴位啊，還會看海流。你以前是學醫的？還是戶外愛好者？”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蘇幼晴身上。
連一直閉目養神的顧清雲，也微微掀開了眼簾。
火光照耀下，蘇幼晴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神似乎飄遠了一瞬。
她沉默了幾秒，就在大家以為她不會回答或者會用“個人興趣”搪塞過去時，她開口了。
聲音依舊是平的，聽不出情緒。
“我爺爺是中醫，小時候在鄉下跟他住過幾年，耳濡目染。”
“後來，參加過幾次野外生存俱樂部。”
她解釋得言簡意賅，合情合理。
【原來如此！家學淵源！】
【難怪這麼厲害！】
【參加過生存俱樂部，怪不得遇事冷靜。】
趙成宇恍然大悟：“怪不得！厲害厲害！”
周銘軒也點了點頭，似乎解開了心中的一個疑惑。
顧清雲看著她平靜的側臉，眼神微動。
這個解釋，聽起來很合理。
但他總覺得，似乎還有些什麼，被她輕描淡寫地略過了。
那種刻在骨子裡的冷靜和判斷力，真的只是俱樂部經驗能培養出來的嗎？
遊戲繼續。
但顧清雲已經沒有了聽下去的心思。
他緩緩起身，對著眾人微微頷首。
“諸位繼續，貧道先行休息。”
說完，他便轉身，走向自己的棚屋。
他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長，顯得有些孤單，又帶著一種不容打擾的沉靜。
蘇幼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棚屋門口，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也站起身。
“我也有些累了，你們玩。”
她也離開了火堆。
熱鬧似乎隨著這兩人的離開，降溫了幾分。
趙成宇撓了撓頭：“呃……那我們繼續？”
……
顧清雲躺在乾草鋪上，並沒有立刻入睡。
棚屋外，隱約還能聽到火堆旁傳來的笑語聲。
他回想著蘇幼晴剛才的回答。
中醫世家，生存俱樂部。
很完美的履歷。
但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她熬藥時專注的神情，按壓穴位時精準的力道，以及指揮竹筏時那種超越年齡的沉著。
還有……她偶爾看向遠方時，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與這荒島格格不入的複雜情緒。
這個女孩，像一本裝幀樸素卻內容深奧的書。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壓下喉嚨的不適。
或許，他不需要去探尋她的全部。
在這島上，保持一份適當的距離和警惕，對彼此都好。
他閉上眼，開始調整呼吸。
棚屋外，蘇幼晴也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她沒有點燈，就著月光，看著掌心那幾道因為搓藤繩和處理草藥而新添的細微劃痕。
耳邊似乎還回響著剛才火堆旁的笑語，以及顧清雲離開時那平靜卻難掩虛弱的身影。
她輕輕嘆了口氣。
聲音微不可聞。
夜色漸深。
火堆旁的遊戲也散了場。
營地徹底安靜下來。
只有溪水潺潺，和不知名的夜蟲低鳴。
月光如水，灑落在兩個安靜的棚屋上。
一個裡面，是病弱卻心思縝密的道士。
一個裡面，是清冷卻身懷秘密的女孩。
蜂蜜的甜香似乎還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但這一夜，註定有人無法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