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封王的誘惑
今夜的江風不大，水波緩緩拍打著漁船的木板，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黃澍屏退左右，獨自站在船頭，望著江對岸零星的燈火出神。
此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江邊的寂靜。
馬蹄聲在岸邊戛然而止，一名騎士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船邊，壓低聲音道：“黃御史，何事如此著急？難不成是左帥那裡有變？”
黃澍聞聲，臉上卻迅速堆起慣有的謙恭笑容：“徐將軍，今日黃某冒昧相邀，確實是有一件緊急事情。”
“磨磨唧唧的，有話就說。”船外的將軍不耐煩的說道。
黃澍緩緩走下船，低聲回道：“黃某剛剛得到密報，少帥今夜密會了侯方域，相談近一個時辰。
隨後知府衙門便突然增派了人手，許進不許出，這般動靜，恐怕有大事要發生啊。”
“你的意思是說，左帥已經被朝廷說動了？準備聯闖抗清。”
“除此之外，黃某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事值得左帥如此興師動眾？”
“你可有證據？”
“將軍啊，這個時候還要什麼證據？闖軍要來了，清軍也要來，我們如果不南下，難不成在這等死麼？”
“哼，老子才不管什麼南下不南下，朝廷、清虜，都他孃的是爭天下，與老子何干？
可有一件事老子過不去，那就是不能聯闖，想當年老子奉孫傳庭孫督師之命鎮守勳陽，孤軍奮戰，有多少兄弟死在了李闖的刀下，老子這身傷疤，哪一道不是拜流寇所賜！
現在讓老子和仇人把酒言歡，除非漢江水倒流。”徐將軍猛地啐了一口，惡狠狠的說道。
“將軍所言甚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們也是昏聵，先帝殉國的血跡未乾，他們竟要與弒君逆賊聯手！此等行徑，與禽獸何異？
所以在這方面，黃某的心意與將軍是相通的。
如今左帥已命不久矣，左夢庚年輕識淺，易受小人蠱惑。
將軍乃軍中柱石，此時正該挺身而出，挽狂瀾於既倒，黃某願助將軍，共謀大業！”黃澍豪邁的說道。
“少他娘給老子來一趟，你們這些文官吃起人來更不吐骨頭，咱們現在只是暫時合作，等殺了李闖報了仇，老子就解甲歸田，絕不再沾這渾水。
說吧，要老子怎麼做？但有一條，要是讓老子發現你耍花樣…”
鋼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在黃澍慘白的臉上。
黃澍強自鎮定地擠出一絲笑容道：“將軍快人快語，黃某佩服，既然如此，那黃某便直言了。
此事做起來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殺掉朝廷派來的使臣，這樣左帥就無路可退了，要不北上和清軍一起滅掉李闖，要不繼續南下，佔領南京城，挾天子以令諸侯。”
“是去殺袁繼鹹那老小子麼？這事好辦，老子早看他不順眼了。”
黃澍搖了搖頭笑道：“將軍何必裝糊塗呢？黃某口中的使臣乃是新上任的湖廣督師史可法。
史可法乃當今朝中擎天之柱，只要殺掉他，那即使左帥再糊塗，也會迷途知返的。”
此言一出，那位徐將軍不禁目瞪口呆的問道：“你瘋了麼？你要殺史督師？”
“徐將軍難道不敢？”
“老子雖然沒見過其人，但也知道這是位頂天立地的大忠臣！你們這些讀書人的心肝啊，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
算了，今日這話老子就當沒聽見，以後咱們也不要再聯絡了。”說罷轉身欲走。
黃澍知道此時決不能放他離開，一個箭步攔住去路，冷冷的說道：“到了這個時候，徐將軍以為還能獨善其身麼？
除非現在徐將軍就能捨棄自己身上的官職，從左帥身邊離開，否則就憑你我今日所言，將軍也難逃一劫！
將軍若此時抽身，黃某固然難逃干係，可將軍您又該如何向左帥解釋？”
“姓黃的，你他孃的敢威脅老子？”徐將軍大怒，一把拽住黃澍的衣領怒吼道。
“哼，威脅？徐勇，咱們之間的交情可不只這一次，今日若是我活不了，那你也休想脫身。
今年八月份的那批軍餉？還有城外薛家莊的五十六具無頭屍體，這些事情，別說你不知道？”黃澍冷笑一聲道。
“姓黃的，你夠狠。
說吧，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明日戍時就動手。”
“行，回去等老子的訊息吧…”
此時的左府書房中，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的左良玉拿著手中的密旨，也不禁有些激動難奈。
“寧南王？大明開國的第一個還活著的異姓王，陛下可真是大手筆啊。”左良玉喃喃自語道。
“而且還是世襲罔替的王爵，將來甚至還能像沐家那般擇地世鎮？
爹，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咱們可不能錯過。”左夢庚眼中閃著灼熱的光說道。
“咱也是沒想到，陛下的底牌竟然是這個。”
“爹，還是您老英明，怪不得陛下要把密旨交給侯方域呢？
以史可法那臭脾氣，要是知道陛下如此隨意的封王，是絕對不會把密旨拿出來的。”左夢庚滿臉敬佩的回道。
“莫要高興的太早，咱們左家接受了這個王爵，那日後可就無路可退了，萬一大明…”
“爹，您這就是多慮了，這段時間城內流傳的那本《吃人錄》，您應該也看了吧？
滿清那幫人動輒屠城剖心，這簡直就是一幫野人，咱們左家雖說起於亂世，但也不能和那群野人混在一起。”
“這麼說，你是鐵了心的要當王爺了？”左良玉緩緩問道。
“爹，是您老要當王爺，不是兒子。”
“哼，那你想過沒有？接受了王爵，咱們就得幫陛下守住荊襄，你拿什麼去守？”左良玉不禁冷哼一聲道。
“聯闖滅清唄，李自成不是正往這邊逃竄麼？咱們把襄陽讓給他，再給他送點糧草，讓他拖住清軍不就得了。
拖一段時間後，待陛下整合了江左四鎮，再與咱們匯合，到那時別說是小小的李自成了，收復中原也不在話下。”左夢庚信心滿滿的回道。
“和李自成聯手，咱死後如何面對先帝啊？”左良玉輕嘆一聲道。
“爹，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現在龍椅上坐著的是弘光帝！
陛下自己都已經將“聯寇抗虜”的詔書明發天下了，咱們這麼做，也是為大明效忠，誰敢怨您？”
聽到這話，左良玉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只見左良玉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道：“咱自知已是命不久矣，以後左家還是要交給你的，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咱也不攔你。
但是為了避免以後朝廷出爾反爾，咱準備讓你妹妹入宮，哪怕當不了皇后，當個妃子也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左夢庚頓時眼前一亮道：“還是您老人家深謀遠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