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去,誰去呢?
一旁的法醫忙將專用鑷子放到了厲欽手裡,阮清甜認真盯著厲欽手上的動作。
只見厲欽輕輕挑起屍體胸口位置破爛的外套然後翻了過來,緊盯著那微微鼓起的一小塊兒又舉起左手說道:“剪子。”
厲欽左手持鑷子夾著鼓起的衣角,右手拿著剪子小心翼翼的將其剪開,兩分鐘後一張兩寸的藍底照片露了出來。
照片已經被血浸透了,根本看不清照片裡的人長什麼樣,只能隱約看出來是個長髮女人。
阮清甜眸光暗了暗,她自認觀察力是這屆畢業生中最好的,卻還是不如他。
十四點三十八分。
屍體裝在斂屍袋裡被抬上警車,厲欽一邊摘掉手套一邊大步邁出爛尾樓,深沉且充滿磁性的聲音快速說道:“死者身上穿的是睡衣,應該是在家中被害,爛尾樓外沒有明顯車輪痕跡,兇手應該是就近拋屍,排查附近居民有沒有失蹤人口,儘快確認死者身份。”
“是!”跟在身後的警員應了一聲後迅速散開。
厲欽拉開駕駛室車門,一條腿都邁進了車裡忽而又抽了出來,眉頭緊鎖的盯著樓門上方的窗沿,那裡靜靜的放著一朵已經凋謝的白玫瑰。
“鋼鏰兒。”厲欽目不斜視的喊了一聲,車後座裡立刻探出了一個男人腦袋:“老大?”
“去,把那朵白玫瑰帶回局裡。”
鋼鏰兒順著厲欽的目光看過去,點點頭快速從車裡鑽了出去又跑進了爛尾樓。
阮清甜是準備坐來時的警車走的,剛要上車忽然聽見厲欽的喊聲身子又縮了回來,回頭果然在視窗看見了那朵白玫瑰,隨即皺起了眉頭。
她記得很清楚,她來的時候,那裡什麼都沒有!
看了眼腕錶,確認好時間,阮清甜才扭頭鑽進了車裡。
回到局裡,厲欽直接去了法醫科,他沒有坐在辦公室裡等訊息的習慣。
阮清甜下車就只看見了厲欽的背影,來不及多想抬腿追了上去。
厲欽,二十六歲,卞城警界公認的天才,曾創下三十年以來首次僅用十二個小時破重大連環兇殺案並將兇手捉拿歸案的記錄,任重案特勤組隊長三年,無一起懸案,似乎任何案子到了他手裡都能輕而易舉破獲。
阮清甜還在警校的時候就聽說過厲欽的豐功偉績,甚至把他當成自己追逐的目標,所以在以全年級第一的優異成績畢業,分配工作時,阮清甜義無反顧的申請加入重案特勤,一個實習警察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單位。
只有在這樣的警界精英的隊伍裡,阮清甜才覺得自己是一名真正的警察。
法醫科,法醫已經開始給屍體解剖確認死因和死亡時間。
厲欽背倚在門邊,曲著一條腿,骨節分明的指間夾著一根冒著青煙的香菸,放在嘴邊抽了一口,薄唇微啟,緩緩吐出層層煙霧,腦海裡快速倒放著案發現場的情形。
屍體表面奇怪的分界痕跡,磚塊擺出的‘棺材’,縫在外套夾層裡的照片,窗邊凋謝的白玫瑰,沒有一絲血跡的‘案發現場’?
阮清甜站在樓道口,她是想來找厲欽報道領取裝備的,但看著這樣的厲欽,她竟不敢打擾。
直到厲欽將手裡抽了一半的煙按在垃圾桶上方的煙盒裡碾了碾,扭頭皺眉看向她,聲音淡漠且疏離的問道:“有事?”
“嗯!有事兒!”聞言,阮清甜連忙點點頭,小臉兒上洋溢起歡快的笑意小跑到厲欽跟前敬了個禮道:“實習警員阮清甜,奉局長命令找您報道。”
“你清楚重案特勤組是負責哪類案件的嗎?”一米八六的厲欽站在阮清甜跟前,稍微低頭便能看到她的頭頂,個頭真矮。
“清楚!”阮清甜卻沒注意到厲欽眼裡的嫌棄,一雙眸子閃閃發亮道:“重案特勤組,專門負責例如連環兇殺案,槍殺案,爆炸案等破案係數高,危險係數大的重大惡性刑事案件。”
厲欽挑眉:“那你不怕死?”
“怕。”阮清甜脫口而出,厲欽剛剛對她產生的那點好奇瞬間消散,正想說她不適合特勤組,卻聽阮清甜及其認真的一字一句道:“但我更怕對不起身上這身警服,雖然特勤組負責的案件都極其危險,但總要有人去做,我不去,誰去呢?”
阮清甜眸子裡的堅定讓厲欽感到些許震撼,他忽然就想到了當初警校畢業,他跟母親說要申請加入重案特勤組,母親又哭又鬧的阻止,那個時候,他說了跟她一樣的話。
雖然是極度危險的事,但總要有人去做。
移開目光,厲欽冷聲道:“去領警員證和裝備吧,我會跟槍械庫的人打招呼。”
“是!”阮清甜笑著應到,話音剛落,旁邊解剖室的門便被開啟了,一顆帶著頭套和口罩的腦袋探了出來道:“厲隊,孫醫生讓您進去。”
厲欽輕嗯了一聲轉身就要進解剖室,阮清甜卻突然出聲道:“等一下,厲隊,槍械庫在哪兒?”
“自己去找!”厲欽不耐煩的皺眉,頭也不回的說道:“另外通知組員,半個小時後在辦公室開會。”
看著重新關上的門,阮清甜無奈的嘆了口氣,長得帥有能力,可惜這性格跟惡犬一樣,真討厭!
解剖室內,孫柔摘下臉上的白口罩,柔美恬靜的面容跟她法醫的身份極不相符。
“死者身份確認了嗎?”孫柔將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扔進門邊的垃圾桶,一邊洗手一邊看著厲欽輕聲問道。
“還沒。”厲欽專注看著手裡的解刨記錄沉聲道,應了一聲後,抬頭看向孫柔,指著記錄上的一行字皺眉問道:“死者身上新舊傷痕加在一起多達幾十處?”
孫柔點點頭,重新走到解刨臺旁,將已經清洗過的死者身上的傷口一一指給厲欽看:“死者手腳都有捆綁過的痕跡,你再看這些傷口,這是用刀刺的,這兒是用鉗子夾的,棍棒打的,還有菸頭燙的。”收回手,孫柔臉色有些難看的繼續說道:“更殘忍的是,他的下體被閹割了,雙眼被挖,舌頭也被拔掉了。”
厲欽臉色陰沉:“這麼說,死者生前曾遭受過虐待?”
“嗯。”孫柔再次點點頭:“從手腳的捆綁痕跡和舊傷口的癒合程度來看,他遇害前起碼被虐待了半個月之久。”
“死因呢?”
“顱底碎裂造成大出血死亡。”
厲欽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竟真被那個丫頭說中了。
孫柔話音剛落,法醫助手推門走了進來衝著厲欽說道:“厲隊,你手下在外面等你。”
“我知道了。”厲欽應到,將記錄放下又看向孫柔:“我先走了,有什麼訊息你再通知我。”
“好。”
見她答應,厲欽轉身就要走,孫柔卻突然出聲叫道:“厲哥,這次的兇手很兇殘,你千萬要小心。”
厲欽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淡淡道:“我會的。”片刻後繼續說道:“以後在局裡請叫我厲隊,我不想別人誤會。”
說罷,厲欽大步離開了解剖室。
他淡漠疏離的氣息太過濃烈,孫柔輕嘆了口氣緩緩垂下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