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天魔陣舞
赫連小月瞅著梅刀君的臉色,幾乎又要捧著肚子笑到打滾,總算她定力不錯,忍住了,只是本來想出面把梅刀君提溜走免得露出更多的破綻,這一刻她卻改了主意.
“寧公子盛情相邀,鳳哥哥,咱們就承他這份情,給他個面子,去雲車裡坐一坐吧。”
寧君遠等人聞言大喜,驕陽皎月與他們乘車同遊,以後跟別人說起來都面上有光啊。
天知道這一對魔門出了名的金童玉女,一個比一個任性,一個比一個難搞,平時想請他們赴個宴集個會什麼的,得有多難。
就算請到了,一個不好還容易翻臉掀桌子。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不但驕陽皎月撞一塊兒了,還一個吃錯了藥不動手改動口,禮貌得像位君子。一個笑意盈盈明顯心情極佳,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梅刀君也很樂意,一肚子教人向善的話,正愁沒機會說啊,但是一看雲車中的靡靡緋色,他又遲疑了。
片刻後,他猛一咬牙,色是刮骨刀,刀刀要人命,但他有金剛不壞體,千刀萬剮也無懼。
怕個鳥啊!
不過一點小小的色障,豈能敗壞他教化魔門的宏願。
“好。”
氣定神閒,從容不迫,心念一定,色障之礙,瞬間化解。
赫連小月眼神微微一凝,這位道門君子,道心境界很高啊。
寧君遠那些人就沒有她這麼高的眼力了,全然沒有發現梅刀君身上的細微變化,滿面歡喜的連連作請,將一對金童玉女請到了雲車上。
“舞樂!”
請到貴客,當然就要獻上最好的舞樂,寧君遠拍拍手,靡靡之音如從天外飄來,豔紗飄飛,玉臂纖腰,幻化成一曲顛倒眾生天魔舞。
蘇二少哈哈一笑,舉著酒樽融入舞中,與豔紗飄飛中的玉臂纖腰摩肩頂腰,極盡挑逗之事。
糜爛不堪,卻連連引人喝彩,一時,又有幾人按奈不住拍掌扭腰的隨之舞動。
寧君元笑著一邊斟酒一邊向梅刀君和赫連小月介紹這一曲天魔舞。
“白道兄,赫連姑娘,此舞是陰大家近日才出的極樂陰陽令,那日我恰在極樂宗做客,偶爾見之,便讓人模仿了皮毛,只能博人一樂,難登大雅之堂。若是真正的極樂陰陽令,那可不得了。”
赫連小月驚訝了,眼睛瞪得圓圓的。
“陰大家又出新的陣舞了?”
縱然寧君遠說只得模仿了皮毛,她還是忍不住去看這靡靡豔舞,細心琢磨其中的奧妙。
天魔陣舞,是陰大家獨創的天魔技,在她之前,魔門雖有天魔舞,但只能迷惑人心,是層次極低的一種媚術,遇上心志堅定的人,屁用沒有。
而陰大家獨闢蹊徑,以舞入陣,將媚術與陣法結合,創出了天魔陣舞,以舞者為陣基,以媚術為陣勢,先迷人心,後噬精血,銼骨銷魂,為魔門一等一的殺陣。
當年陰大家建立了極樂宗,並在隨後立威一戰中,設下陣舞“三千紅塵令”,使得極樂宗方圓三千里鋪就紅塵軟帳,滿目赤色,血氣沖天,駭人聽聞,震驚了整個魔門。
赫連小月年幼時,便將這位絕代女魔奉為偶像,一度想要拜入極樂宗,如果不是懟懟魔祖半路截胡將她搶了去收為關門弟子的話,她現在說不定就是極樂宗的女魔頭了。
不過也幸虧懟懟魔祖橫插一腳,後來她才知道,自創魔技,開宗立派算個鳥,敢朝老天爺捅刀子的,才是真正的絕世大魔頭。
但陰大家,仍然是她的偶像。只要是陰大家新出的天魔陣舞,她都有極大的興趣……當然,不是欣賞其中的靡靡豔色,也不是懾服於陣舞的威力。
她想的是,捅破它!
捅老天爺幾下子這種事,她目前還做不到,也只能捅捅陰大家的天魔陣舞了。
沒點逮誰懟誰的氣性,她怎麼對得起懟懟魔祖的栽培。捅破了天魔陣舞,她就是比陰大家更魔頭的絕代女魔頭。
魔門皎月一腔雄心壯志幾乎能從炯炯的目光中溢位來,把梅刀君看得一愣一愣的。
君子目不斜視,靡靡緋色與他無緣,無處安置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赫連小月的臉上,就被這股掩飾不住的雄心給震驚了一下。
魔門的女子果然是百無禁忌,對著滿眼的紅紗白肉,竟然臉都不紅,還死盯著看,目光亮得簡直能掛天上當月亮了。
莫非我竟還不如一個女子坦蕩?
梅刀君瞬間羞愧,道心一動,又圓滿了一層,此時再看靡靡緋色,已沒有了非禮勿視約束。
世間百態,存在即合理,若不能正視之,何以言教化?
這一看,漸漸的,他也看出了幾分奧妙之處。
紅紗白肉,看似有傷風化,然而糜卻不爛,豔卻不俗,舞姿搖曳心絃,媚態迷惑心志,此其表也,步伐暗合天道,歌聲又似天籟,此其裡也。
膚淺者只識其表,自然搖心動神,萬劫不復,志堅者得窺其裡,卻被天道所束,天籟所惑,沉迷其中而不自知,萬萬劫皆不復。
果然是一等一的殺陣,銼骨銷魂於無形間。
如果這不是模仿了皮毛,而是真正的“極樂陰陽令”,梅刀君自忖在毫無提防的情況下,心志堅定如己,只怕也要入轂。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聚精會神,更加細緻的揣摩陣舞中奧妙,有朝一日他若遇上真正的“極樂陰陽令”,縱然不能破陣,起碼也能自保。
然而不過片刻,場中的情形卻變得極為不堪。
似梅刀君和赫連小月這種不被陣舞所迷反而潛心研究破陣之法的人畢竟是少數,像蘇二少這些人,心性本就不足,更是一心享樂,自陷於陣舞之中,當然就更容易沉迷進去。
神情越來越淫邪盪漾,動作越來越輕浮糜爛,渾然不知自身的精氣,已被舞者的媚眼如絲無知無覺的勾出,悄然匯聚到陣眼處。
那陣眼,是領舞的女子塞在肚臍眼裡的一顆玉珠,因吸收了精氣,瑩瑩生光。
梅刀君一眼掃到玉珠的光芒,整個人瞬間一凜,想也不想,伸手就掀了桌。
“給我停下!”
一聲喝,神遊境的威勢隨之而出,鎮壓全場。
那些只模仿了“極樂陰陽令”的舞姬哪裡承受得住,嚇得瞬間花容失色,舞姿歌聲一頓,跪伏在地。
正陶醉得欲仙欲死的蘇二少等人還回不過神來,淫笑著在去拉那些舞姬。
“美人兒,怎麼不跳了,哥幾個還沒有玩夠……”
上下其手,動作不堪入目,舞姬們被撩得身熱如火,骨軟如泥,卻又懾於梅刀君的威勢,不敢動作,表情流露出痛苦之色,口中嚶嚀不絕,更是勾得蘇二少之流慾火大熾。
梅刀君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雖然神魂受創,無法動用道法,但境界比在場眾人都高,除了赫連小月只比他稍遜半境,其他人都弱他一兩境。
境高一界,威加十重。
不是心志極堅或是境界相近,根本沒有人能扛得住十重威勢的鎮壓。而蘇二少這些人,境界個個弱於他,心志也更不足提,可是色慾燻心之下,竟然不受威勢鎮懾。
天魔陣舞的威力,比他想像的更加可怕。
“呔!”
道門清心咒,被他融入聲音裡,再次暴喝出聲。
這一下子,蘇二少等人終於清醒過來,一看場中情形,哪裡還不知道自己丟了大丑,頓時個個面色尷尬,甩開懷中的美人兒,坐回席中。
“這個……就是玩玩,呵呵,玩嗨了……”
蘇二少臉皮是少有的厚,一句玩嗨了就緩解了尷尬,一轉頭,又把鍋往寧君遠的頭上甩。
“寧兄,你不厚道啊,枉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拿美色誘惑我,害我在白道兄面前丟了醜,不罰酒三杯,可說不去。”
“我的錯,我認罰。”
寧君遠好脾氣的笑笑,舉杯連飲,眼角的餘光卻一掃梅刀君,幾分深思。
魔門驕陽,最是邪性,什麼時候會好心的幫人了?而且方才一聲喝,聲清氣正,凜然有浩浩之風,哪有半點邪性。
太奇怪了!
梅刀君上前摘下領舞舞姬肚臍上的那顆玉珠,雙指一夾,玉珠化為齏粉。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寧道友,你資質不差,潛心修煉必有所成,何必行此小人之道,日後還當好自為知。”
寧君遠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低聲下氣:“白道兄教誨,寧某記下了。”
寧道友?什麼時候這個狂徒這麼有禮數了,按他的脾氣,叫一聲“姓寧的”,就算是好聲好氣了。
蘇二少連忙又打圓場:“白道兄,一點點精氣,回頭嗑幾顆培元固本丹就補回來了,不算什麼事兒,你就別苛責寧兄了。”
在魔門,受人款待,必定要付出代價,一點兒精氣真的不算什麼,習以為常,沒誰當回事兒,誰知道魔門驕陽今天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較這個真兒。
大大咧咧的蘇二少,也有些納悶起來。
梅刀君臉一沉,玩樂喪志,未知廉恥,魔門修士這種心態,擱在道門裡,早讓人打發了面壁思過去了。
“胡鬧……”
他下意識拍桌子,拍了個空,才注意到桌子方才已經被他掀翻。
赫連小月伸手一招,將桌子翻正。
“鳳哥哥,你管他們做什麼,人家不知上進,也就罷了,你雖是魔門驕陽,卻不必人人都照顧到,他們又不是非人間弟子,犯不上你去操心。”
她這是提醒梅刀君,再說下去,你就露餡兒了。
梅刀君頓時警醒,因他當慣了道門明星,處處以身作則,一時間竟然忘了冒充白鳳遊,不經意的本性流露了。
輕咳一聲,他瞬間恢復了高冷的態度,下巴往高處一抬,目光冷冷淡淡的掃了一圈。
“下次再讓我看見爾等糜爛如斯,我一……一劍切了爾等!”
差點說溜嘴,說成一刀。
寧君遠、蘇二少等人立刻暗籲一口氣,這才是非人間的那個狂徒,看不順眼就打,聽不入耳就殺,氣得狠了就笑,笑完了火速翻臉,讓人連喊饒命的機會都沒有。
“都退下。”
趕緊趁機把自己精心培養的舞姬都揮退,免得人都嚇壞了,寧君遠讓人重布酒席。
只是鬧成這樣子,酒吃在嘴裡也沒味兒了,再加上梅刀君冷著張臉,十重的威勢也只收回了五重,剩下的五重壓得人心慌,沒多久,蘇二少幾人就紛紛藉故告辭離去。
寧君遠都後悔把這個祖宗給請上雲車,敗壞了遊興不說,還連他的好事兒一起給敗壞了,但臉上不敢流露,還得陪著笑。
“不知白道兄與赫連姑娘要往何處去?我這雲車方便,正好送二位一程。”
梅刀君本來就是漫無目的,隨走隨看。
赫連小月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方說道:“送我們去小桃源。”
那是魔門中最有規矩的一塊地方,咳,只是相對而言。去別的地方,她都擔心梅刀君分分鐘被人看出破綻。
哎,真是見了鬼了,她居然在替一個道門君子操碎了心。
有著絕代女魔頭潛質的赫連小月鬱悴了,之後話都少說。
一看這兩個有著成為絕世魔頭的大好前程的人都沉默了,寧君遠更不敢隨便發揮他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特長,天知道這二位都不是按牌理出招的主兒,只能跟著沉默。
好容易捱到了小桃源,恭送這二位小祖宗下了雲車,他轉頭就走,有多遠走多遠,絕不回頭。
以後他再請這二位小祖宗上他的雲車,他就是豬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