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和小熊跳舞(2)
岑牧走後,白沅沅雖然很快又睡得,但卻總覺得身旁空空的,一直睡得不踏實。習慣真是要命的東西,她一個人了這麼多年,竟抵不過這短暫的同居時光。
迷迷糊糊又夢見了一些久遠的事情,大約是夢見的次數太多,如今她已經能夠像個旁觀者一樣靜靜看著了,只是到底還是覺得有些悶悶的,而且還醒不過來。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身邊的床微微下陷,接近著一個微帶涼氣的身體摸進被子,熟悉的氣息讓白沅沅本能地蹭過去,然後才迷迷糊糊半睜開眼,聲音細小軟糯:“回來了?”
她這副模樣,柔順地像只沒有睡醒的小奶貓一樣,岑牧一下子給萌得心都化了,伸手圈住她,在她發頂親了一下:“嗯,還早,再睡會兒吧。”
白沅沅瞄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好像才五點,外頭天色也還灰濛濛的。想問一句,“案子怎麼樣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但睏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下一秒便吞噬了她艱難維持的清醒,讓她陷入沉睡。
岑牧也是又累又困,更是倒頭就睡了,但夢裡一直縈繞著剛才看見的案發現場。鬧鐘響時,他只覺得頭疼欲裂,比沒睡之前更糟糕。身旁空了,能聽見廚房裡傳來烤麵包的香氣,顯然是白沅沅先起來做早餐了。
揉著頭,他頭重腳輕地下了床,雖然昨天半夜出了警,今天遲到也沒什麼,可是想一想張法醫可是連夜回局裡做屍檢了,他這麼懶散實在不像話。何況,他也很想盡快知道屍檢的結果。
衝了個熱水澡,感覺人舒服了點,坐到餐桌前,發現往常桌上慣有的咖啡沒了,換成了一杯溫牛奶,配上金黃色的烤麵包片和顏色美麗的草莓果醬,讓人食指大動。
今天的岑隊長也覺得自己有恃無恐地被寵愛著,接過一片果醬都塗得格外完美的麵包,他一邊吃一邊問道:“我一會兒得去局裡,你今天有什麼打算?”
“家裡有些亂了,我整理一下,然後有幾本書要看,今天應該不會出門。”
家裡有些亂……岑牧迅速四下打量了一眼,感覺自己和女友在“亂”這個詞上有些分歧。想到她那個幾乎空無一物的小公寓,岑牧突然有點擔憂,自己回來時會不會發現自己家空了。但擔憂也是無用,女朋友如果堅持要扔的話,他難道還會阻攔嗎?當然不會,不僅不會,他大概還會在旁邊喊666。
想到這裡,岑牧有些心塞,愁苦地一口乾了剩下的大半杯牛奶,沒形象地叼著麵包出門了。
到了辦公室,發現諶光已經到了,正在默默整理卷宗。腦子裡閃過昨晚他一副“雨打嬌花”的悽慘模樣,不禁感慨一句,年輕人可真是恢復力強啊。
“岑隊,張法醫已經先回去休息了,初步的屍檢報告他說已經發到了您的郵箱,至於更詳細的化驗結果要等檢驗部分出結果,估摸著要到下午。所以他下午再過來,當然如果您有重要發現,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
“我先看看屍檢報告吧,你那邊卷宗整理好也發我一份。有發現也不急這一時,讓他好好休息吧。”
“還有,蘇副讓我和你說一聲,她帶人直接去現場做走訪了,老工房隔音效果很差,案發時那麼大動靜,不會沒有人聽見。”
岑牧訕訕地點了點頭,怎麼大家都這麼熱愛工作,莫名覺得踩著點到的自己這個隊長當得很不合格。泡了杯咖啡坐下,他點開報告,心無旁騖地認真檢視起來。
受害者身份已經明確,死去的兩名男子是父子關係,父親叫許金山,兒子叫許元功。而還在醫院搶救的女性受害者叫黃秀秀,是許元功的妻子。
兩名死者身上的砍傷都是生前傷,而兇器確認是那把斧頭無誤。根據死者身上的傷口來看,年輕一點的死者先遭受了攻擊,其中有一斧砍到了肋骨造成了斧子有一角捲刃,而這個特點在年老一點的死者身上體現了出來。
兇手在短時間內對死者進行了連續的劈砍,這種行為一般出現在激情殺人或者有深仇大恨的情況下,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兇手是精神病患者。然而不管哪種,似乎都和入室搶劫的犯人特點存在出入。
而且根據死者的體溫、現場的血液情況以及報警人的報警時間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晚上11點到凌晨1點之間。
這個點正常人應該都睡了,搶劫犯選這個時間點入室可以理解,但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這一家三人在這個時間點都沒有睡覺一起待在客廳呢?
從當時現場的情況看,房間門是關著的,如果死者一開始是在房間聽到動靜衝出來的話,沒理由會把房間門關上。而且,許金山看見兇手在對兒子行兇,出於父親的本能衝出來和兇徒搏鬥還有可能,但黃秀秀這麼一個弱女子,見到這種場景會戰勝恐懼衝出屋子嗎?
所以,案發當時,三人應該就在客廳裡。但這樣一來,矛盾點又出現了,哪個愚蠢的入室搶劫犯會在看見一戶人家亮著燈的情況下還固執地選擇破窗而入?總不會這三人這個點在客廳卻不開燈吧?這不有病麼!
岑牧揉了揉頭,覺得這案子果然是有些棘手。
“岑隊,案件資料我整理好了。”諶光走過來,把手裡的檔案袋放到他辦公桌上。
對正陷入瓶頸的岑牧來說諶光這舉動簡直是雪中送炭,他抬頭看了諶光一眼,道了聲謝,心裡卻越發覺得這小夥子就是刑警隊的哆啦A夢本夢了。
翻開資料,最前面三頁是對有關受害者的詳細資料。岑牧其實並不愛看這些,一來有種窺探別人隱私的不自在感,二來,他要乾的事是努力從受害者的過往經歷中找出一個他因此被殺的理由。這種事實在叫人不舒服。
不過,許元功的資料還沒看到一半,岑牧已經覺得這人還真是渾身上下都寫著“作死”。
這個許元功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喝醉酒就六親不認,因為醉酒滋事被帶進警局教育過很多次。周邊的住戶都不堪其擾,但也不敢硬碰硬招惹他。
這傢伙給自己貼了兩條花臂,裝腔作勢,專門欺負恐嚇周邊一些孤寡老幼,連吃帶拿收保護費,還要乘機對那些小姑娘大媳婦的揩油。
四年前他酒壯慫人膽地猥褻一名晚自習回來的女學生,還好女學生的父親每天都來接女兒,撞見這一幕,盛怒之下差點沒把許元功給打死,也因此鬧進了警局。
結果這個許元功並沒有收斂自己的“泰迪”屬性,不但沒收斂反而從中發現了生財之道。憑心而論,許元功這人渣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兒的,他把自己捯飭了一通之後,專門去盯上那種有夫之婦,勾搭上之後就開始要錢,對方不樂意了,他就拿出錄音錄影威脅當事人。
後來遇上個硬茬,被對方找了幾個人狠狠教訓了一通,斷了一條腿在床上躺了個把月,這才知道天外有天,萬一碰上個厲害的,可能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這才歇了這種念頭。
除此之外,他左手上少了根手指,是因為賭博。不過倒不是被地下賭場的人砍的,而是因為他賭輸了錢,竟是打算要賣了兒子拿錢還債。
黃秀秀因此報了警,最後是派出所民警出面將孩子追了回來。但許元功狡猾地很,和買主也沒簽合同,只一口咬死了說自己只是沒經過孩子母親同意送養自己兒子,不是買賣兒童。許金山又在一旁哭天搶地的求情,最後這事也就這麼和稀泥,不了了之了。
但黃秀秀因此要和許元功離婚,許元功哭著喊著和家裡發誓不再賭了,為了表決心自己把手指給剁了,這才換來黃秀秀心軟。
然而,剁了手指也沒什麼用,作為一個賭徒,他很快就又忍不住犯了賭癮,不過倒是不敢賭那麼大了。但債主也三天兩頭找上門來,這幫人現在都聰明的很,欠條寫的都是普通借債,警察來了也拿他們沒辦法。
這還沒開始走訪便得到這麼詳細的資料,完全得益於許元功三天兩頭往警局跑,就算自己不跑,也要勞動警局民警來維持治安。
這許元功造這麼多孽的時候,一定沒想過,他居然憑本事給警方調查自己案件的時候,減輕了工作量。
也不對,只是減少了走訪的工作量而已,其他工作量……岑牧嘆了口氣,這樣一個人,想要他死的人只怕不要太多,本以為從仇殺的角度去調查會減小工作量,現在看來這活兒可真是不輕鬆。
比起許元功的豐功偉績,許金山和黃秀秀的資料就有些乏善可陳了。沒有了派出所民警的補充說明,這些常規資料中並不能看出什麼來。
倒是資料裡顯示這許元功和黃秀秀名下還有個兒子,可案發現場並沒有小男孩的蹤跡,這孩子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