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透明人（20）
孟昂覺得自己今天這一天的探查結果簡直是把自己攢了小半輩子的san值都給消耗光了。
先是發現了一個非法的賣血站，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通風報信，他們去的時候雖然已經是人去樓空。
似乎是因為跑得匆忙，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簡直是一片狼藉。一股劣質消毒藥水的氣味，地上牆上斑斑駁駁，有不少乾涸了的血跡。簡直可以直接拿去做恐怖醫院主題的鬼屋。
一眾警員分頭四下搜查，孟昂找到了一間疑似辦公室的房間，見房間上了鎖便開始暴力拆鎖。然而沒等他把門踹開，一名警員面色難看地跑過來叫他：“隊長，地下室有……有發現。”
孟昂暫時放過了辦公室的門，跟著去了地下室，然後他就明白了那名警員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了。
一個個慘白枯槁的人被關在狹窄如牢籠的隔間裡，和隔壁房間被活取膽汁的熊看起來沒有兩樣。這群人不知是原本就神志不清，還是被活活折磨得神志不清的，看到警察來解救他們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毫無反應。
這幫人渣真是殘忍得令人髮指，根本不把人當人看，說他們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孟昂鐵漢柔情，實在是看不了這樣的人間慘劇，所以在接到諶光電話，說知道了嫌疑犯地址後，他自認為得了不用待在這裡的理由，當下便親自帶人去了一趟亓官毅家，結果這個決定只讓他覺得無比後悔。
“你知道他為什麼明明有錢卻還一直住在平房巷嗎？因為他不能搬！”孟昂臉色鐵青。
開啟亓官毅家大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傳說中的“陰風陣陣”。房子裡的所有窗戶都用不透光的黑布罩了起來，散發出一股發黴的味道。
隊員開啟了燈的開關，卻發現還不如不開的好。幽綠色的燈光照亮了屋子正中掛滿了招魂幡的供桌以及供桌後一個白臉黑身子的鬼娃娃。
那一瞬間，孟昂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忍不住想要高喊“富強民主文明”。事後，前往亓官毅家的警察們回想起來，當時真的是全靠著身為人民警察的一身正氣才硬著頭皮邁進了這間“鬼屋”。沒想到，這還只是個開場，驚嚇還在後頭。
穿過這鬼氣森森的客廳，摸進房間後，他們發現床上躺著人，皆是嚇了一跳，怔了一下後才意識到床上的人毫無氣息。
打頭的年輕警員一個箭步衝到床邊，雖然做好了人已經死了的心理準備，但手電照到床上的女人後，他還是沒能控制住，像是隻炸毛的貓一樣，渾身寒毛瞬間炸開，本能地發出一聲驚叫，連退了數步。
這樣的環境裡，他乍然失態至此，讓孟昂和後面兩名警員都感到毛骨悚然，不知何時背上的衣服已經汗溼了。
“是……是標本。”年輕警員牙齒科科打顫，聲音更是抖得不像話。見隊長和隊友神色還有些茫然，他一咬牙一閉眼，用力扯掉床上的被子，露出被子下的“人”來。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懷中還摟著一雙不足月的孩子，很溫馨的畫面——如果這三人不是被人制成了人體標本的話。
“媽的，這兇手是有多變態，每天和標本睡在一起啊！”一名警員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孟昂正強忍著噁心，聽到這話突然一怔，他想起來了，亓官毅的資料上有記錄，他有一名妻子和一對雙胞胎孩子。
該不會就是眼前這三具人體標本吧？孟昂狠狠打了個冷顫，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腦袋。他臉色鐵青，胃裡翻江倒海，心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叫囂著瘋了真是瘋了。
“隊長，那……那裡！”孟昂正想的渾身發毛突然被自己身後的隊員撞了一下。順著隊員驚恐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高高的架子上放著一個玻璃瓶，裡面泡著一對眼珠子，而眼珠子正對著大門，彷彿正冷冷俯視著他們。
單是聽孟昂的陳述，諶光便頭皮發麻，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半晌都無法消退。果然，他之前的預感是對的，這個案子很可怕。
“那屋子裡的屍體標本，我們已經搬回來了。你們不知道，那個亓官毅對外還一直說妻子和女兒回老家了，也沒有去辦理死亡證明。”孟昂不得已要將當時的事情講一遍，果然又勾起了那段驚悚噁心的記憶，連忙喝了兩口熱水才將渾身的惡寒給壓下去。
白沅沅和岑牧走進來的時候，剛好趕上孟昂說到眼珠子，兩人不由地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個毛骨悚然的答案。
方才在審訊室裡，亓官毅最後喪失理智的咆哮是這麼說的——
她說她想看到那些人遭報應，她就這麼點願望，我怎麼能不答應呢？她會看到的，我儲存的很好，她會看到的！
所以，儲存的很好的意思是他把周招娣的眼珠子挖了出來，然後儲存了起來嗎？
想到這點，岑牧發現自己連指尖都開始發麻，胳膊上的寒毛根根分明站得筆直，根本不聽他的使喚。饒是面對各種血肉橫飛的案發現場和屍體都能面不改色的白沅沅此刻也不由地感到了一陣反胃。
這個亓官毅真是瘋了！
深吸兩口氣，勉強將噁心的感覺壓下去，白沅沅在門框上輕輕叩了兩下打破屋裡的死寂：“亓官毅招了。”
端著保溫杯的孟昂很詫異：“那變態居然這麼快就招了？”
“因為他根本沒打算否認，他就是個瘋子。”岑牧搓了下胳膊強行鎮壓了那些不服軟的寒毛，“你們在亓官毅家中發現的那雙眼睛的主人叫周招娣，是亓官毅的同鄉。被亓官毅介紹去這個非法賣血站後遭非法囚禁，最終因為頻繁抽血而死亡。身患絕症的亓官毅答應了替她報仇，所以策劃了這一切，目的就是曝光那個血站。”
整個會議室的人顯然被他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話給驚著了，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半晌，孟昂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疼得自己嘶了一聲，抽著氣罵道：“真TM的變態啊！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說完風風火火去了。
岑牧對蘇筱和諶光一點頭：“走吧。”
嫌疑人逮住並且也已經招供了，這案子到此就算是結了，至於查抄那個非法血站的工作，自然有相關部門會介入，就不是他們這幾個小刑警能夠操心得了的了。
出門時，看見會議室門口貼的“平房巷流浪漢連環被殺專案調查組”的字樣，岑牧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折騰了幾天成立了個專案組，結果專案組剛成立一天，這案子就破了，真不知道該欣慰這效率還是該感慨這專案組壽命這般短暫。
回市局和趙局交代了一下案件進展，岑牧自然是把一切功勞都往白沅沅頭上推，雖然這案子能這麼快破，主要是她的功勞，但有外掛的白沅沅總覺得她擔不起那些誇獎和讚譽，笑得很是尷尬，隨意應對了兩句，乾脆藉口去看看張法醫那邊需不需要幫忙，趁機跑了。
拿張法醫當了脫身的幌子，自然得去一趟，沒想到去了之後發現張法醫還真在忙。
看見她來，張法醫眼睛一亮，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樣：“你來的正好，快來幫我拍兩張照片。”
說著不由分說地將手裡的相機塞進她手裡，白沅沅一頭霧水，走過去一看，發現解剖臺上平攤著一套髒兮兮的童裝。
“這是？”
“昨天在繞城高速公路的橋下河道里發現了一具女童的屍體，初步檢查是溺死的。但女孩身上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物件，對比了近期的失蹤人口資訊也沒有能匹配上的。所以得拍個照片發到網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找到屍源。”
白沅沅低頭看了一眼相機裡拍的照片，頓時明白張法醫那求救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了，她嘴角抽了抽，很想問一句：師兄你是怎麼做到把幾件童裝拍出鬼娃娃恐怖片質感來的？
這種照片發到網上不嚇死人就不錯了，還指望大家轉發！
最終，白沅沅認命地替他拍了一套正常的照片。
張法醫拿到正常版照片後千恩萬謝：“一會兒有事不？要不下班我請你吃飯以示感謝吧。”
“師兄你發財啦？幫你拍兩張照片就請吃飯，也太過隆重了吧。”
“不是單獨請你，我約了幾個老同學聚聚，你也一起來吧，自你畢業之後就沒和我們聚過了。對了，衛致也來。我記得當年這小子還追過你，得知你和岑牧在一起之後，喪氣了好一陣子。前段時間，他還和我打聽了好幾次問你和岑牧是不是分手，我還以為他會有機會，沒想到岑牧就回來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做作之極的咳嗽聲，張法醫看向站在門口也不知聽去了多少的岑牧，瞬間呆滯。
突如其來的修羅場讓白沅沅無力扶額，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過來找老張。只能裝作無事發生過一樣和老張說了再見，拉著某位吃飛醋的岑隊長回家了。
當然，為了安撫岑醋罈，她又親又抱掉節操地哄了半天，這事才算是揭過去，白沅沅覺得自己真是無妄之災，心累無比。
得了甜頭的岑隊長倒是心滿意足地親自下廚做了頓豐盛的晚餐，出來時卻發現白沅沅抱膝團坐在沙發上發呆，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似的。
“怎麼了，這是？”
白沅沅揉了揉眉心：“我總覺得亓官毅的案子還有什麼地方漏掉了，心裡覺得有些不踏實。”
岑牧被她說的有些疑惑，努力回想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疏漏，拍拍白沅沅安慰道：“別想太多了，亓官毅自己承認了，線索也都對的上，而且孟昂是個明白人，經驗也豐富，他負責掃尾工作，真要有什麼問題，他不會發現不了。”
本是句安慰的話，沒想到竟一語成讖，幾天後的週末，兩人難得清閒，岑牧提議出去看一場電影打發一下時間。
白沅沅卻忍不住笑了笑：“你知道警察的看電影定律嗎？”
“這是什麼奇怪的定律？”
“是個和墨菲定律一樣可怕的存在，據說警察但凡想悠閒地看電影，必然會遭遇加班。”
話音落，岑牧隨手扔在沙發上的工作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岑牧扯了扯嘴角，渾身都寫著抗拒：“真這麼邪門？”
白沅沅幸災樂禍地去替他拿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孟昂”三個字，她的心情就像是軋過小石子的車輪，猛地“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