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何錯之有
氣氛劍拔弩張,五爺爺心中先怯。他來趙公館走動的時候也不多,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展少帥他當然知道,這東南的貴人,除了展大帥就是他了。他手下的兵守在趙公館外,肯定是為了保護準少帥夫人,說不定防的就是趙清玠呢。
五爺爺想通這一點,就有些後悔了。兩萬大洋實在誘人,勾得他一宿沒睡,不顧勸告上了趙清玠的船。
若是真能得手,就算是死了,他也瞑目。如今瞧著,卻是懸了。
隨從們更是驚訝,江湖第一人周嘉行,曾在北地掀起腥風血雨,在洋人與官兵的圍剿之下全身而退。
之後,他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了。
隨從甲皺眉問道:“你說的周老大可是周嘉行?”
“不是周嘉行還能是誰?”小隊長挑眉反問。
隨從乙眼睛一亮:“周嘉行在趙公館?”
小隊長搖頭:“早走了。”
隨從乙一臉失望,他還想著,若能遇到周嘉行,便要與他切磋一番呢。
趙清玠不知道有周嘉行這號人物,但聽到前面崗哨是他的人心裡就一陣搓火,他側頭,低聲問隨從甲:“不能衝過去?”
隨從甲翻了個白眼:“聽我的,還是乖乖舉手,讓他們搜身吧。”
趙清玠不高興地道:“你是什麼身份,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隨從甲語重心長地道:“雙拳難敵四手,人在屋簷下,就要低頭。”
隨從乙好鬥,看著東南軍的精銳與周老大的得力手下,很想與他們打一場,但他還知道輕重,接過話茬:“亂拳打死老師傅,何況,他們並不亂。”
小隊長盡職盡責地重複:“要麼搜身,要麼離開。”
趙清玠見隨從們沒有露一手震懾對方的意思,只得壓下怒火,舉起手,無奈地道:“搜身吧。”
趙清玠穿著西裝三件套加羊毛大衣,頭上戴著紳士帽,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他方才叫囂得兇,態度強硬,不肯配合,小隊長把他列為重點照顧物件,親自搜身。
趙清玠少時學文,比不得趙清玦過目不忘,又比不得趙清珩勤奮踏實。年歲稍長,兼習武藝,為了爭一口氣,倒是堅持下來了,後來趙清玦與趙清珩留學西洋,沈時玉不願養虎為患,不肯替他出錢,他憤恨一陣,荒廢了武藝。
到如今,身手平平,身材卻是不錯,再加上臉夠帥,林小姐便是因此瞧中了他。
趙清玠頭回登門拜訪岳父林大帥,也被搜身過。只是,那時候他的心情既忐忑又興奮,既期待又猶豫,以至於忽略了其他感受。
這一次,他在家門口受阻,對方言辭神態毫無敬意,指掌拂過他身上任何可能藏有武器的所在,連他頭上的帽子都沒有放過,屈辱的感覺清晰鮮明。
一行七人,搜出來六把槍,五柄匕首。
小隊長似笑非笑地掃了他們一眼,讓開了路:“請。”
盤問搜身接下來又發生了兩次,沒有一次是敷衍過去的,最後一道崗哨還出了兩個人隨他們一同進去,謹慎得彷彿他們是仇家。
如果這是在城門口,隨從們都要懷疑鳳關城是不是戒嚴了。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又被收走了武器,總算是順利地進了趙公館。
趙管家已得了信,出了客廳迎上來,見著趙清玠,故作驚訝:“哎喲,還真是三少爺回來了。”
趙清玠臉黑得能滴下墨汁來:“門口怎麼回事兒?我回自己家,竟還要被外人盤問?”
“他們啊,”趙管家輕描淡寫地道,“都是保護小姐的。”他看向趙清玠身後,“這幾位是?”
“五爺爺你不認識?”趙清玠嗆道。
“五老先生,我當然認識。”趙管家瞥一眼五爺爺,神色淡淡的,“這幾位瞧著便不是普通人物,三少爺僱傭他們,花了不少錢吧?看來,三少爺在外頭,混得不錯。”
趙清玠笑道:“哪裡用得著僱傭?他們是我岳父的人,跟我回來,是為了保護我。”
“岳父?”趙管家臉色微變,“三少爺成婚了?怎的沒往家裡送信?”
趙清玠往廳裡上首的椅子上一坐,擺擺手招呼其他人:“站著說話太累了,都坐吧。趙管家,上茶。”
趙管家立刻吩咐候在廳外的小廝,繼續道:“三少爺娶的是哪家閨秀?可辦了儀式?拿了婚書?”
趙清玠是上門女婿,婚書是有,儀式從簡,聽不得這個娶字,心頭憤懣,當著幾個隨從,卻面不改色:“多嘴!我的事,幾時輪到你來管了?”
趙管家一震,低聲道:“是。”
趙清玠睨他一眼,暗罵一聲賤骨頭,非得落了他的面子,才知道閉嘴。冷哼一聲,趙清玠又問:“我父親呢,在翠竹院還是出門了?”
“先生身體不適,從此就在翠竹院靜養。”趙管家連忙應道,“太太吩咐了,他不必出來,也不必讓人探望。”
“這是什麼話?”趙清玠皺眉,“太太竟敢囚禁父親?”
五爺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這真是前所未聞!存續媳婦竟是這樣的人?!
“囚禁了又如何?”趙管家微微一笑。
五爺爺驚呆了:竟然承認了!!
隨從們也有些驚訝,這走向不對啊,趙清玠還未發難,趙公館倒先撕破臉了。
趙清玠對趙存續還是頗有幾分感情的,頓時怒了:“就算太太身居高位,在家中仍是妻子,怎敢如此對待丈夫?趙清珩與趙清琬都眼睜睜看著父親被迫害嗎?他們還是不是人?”
五爺爺附和道:“存續媳婦做錯了,不應該如此啊。”
趙管家冷了臉:“三少爺慎言!二少爺與小姐,自是沒有錯。”
隨從們都冷眼看著,趙公館女強男弱,管家是沈時玉的人,談及男主人並無敬意,對趙清玠看著尊敬,實則沒有放在眼裡。
趙清玠冷笑道:“當初我在家時,趙清珩跟趙清琬就對父親恭敬不足,更少親近,如今更是完全倒向了太太,不顧父親死活。這等不孝的畜生——”
“住口!”趙管家厲聲喝道,一臉冷漠,“先生是贅婿,太太這麼做,何錯之有?二少爺與小姐孝敬太太,何錯之有!”
趙清玠懵了:“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