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出師不利
連親之後，趙存續在族裡這一輩排行第九，來的年輕人排行十六。
趙十六進了趙公館，趙管家看一眼他眉間的霜凍，先安排他吃了飯，暖和暖和。
他來得很早，沈時玉出門更早。
到年尾了，財政司要扎帳，事情很多。
對她而言，趙清玠完全不重要。
她出門前交代了，若趙清玠來了，趙佟二人看著辦，莫要驚擾了趙清琬。
趙十六來過趙公館幾次，都是替族裡傳話，帶問候。趙公館很漂亮，他總是忍不住拘謹。
“趙管家，”趙十六從懷裡摸出趙清玠給三爺爺的信，“你看看這個。”
趙管家接過，一目十行看完，淡淡道：“長輩們的意思我知道了。”
“嗯。”趙十六點點頭。
族裡最會說話，最擅長交際的，便是三爺爺。
三爺爺叫他來送信，說是把信交給趙公館的人，他們就知道了，不必多說。
事情果然如三爺爺所料，趙十六也鬆了一口氣。
趙十六走這一趟，是情分，趙管家自是不會讓他空手回去，準備了兩袋春種讓他帶著，又低聲叮囑了：“若族裡有種大煙的，早日拔了。地裡漚肥，好好種莊稼。”
“知道了。”趙十六應道。
趙家這些年靠著沈時玉，也攢了幾塊自己的田。因大煙好種易活利潤大，留幾分口糧田，剩下的都種了大煙。
沈時玉不沾菸草，抽大煙的下場，她見過太多了。她名下的良田，都是種的糧食。
大煙再讓人逍遙快活，也不飽肚子。餓著肚子抽大煙，又能逍遙快活到哪裡去？賣大煙得來的錢，還不是得買糧食？
這道理很淺，但被銀錢糊了眼的人，卻不願看清。趙家族中沒有特別亮眼的聰明人，倒還有幾個明白人。作為小姐名義上的親戚，趙管家希望他們能帶個好頭。
趙清玠在客棧中等到快中午了，族老中只有五爺爺找了來。
五爺爺在族中，不是輩分最長的，也不是人緣最好的，更不是貢獻最大的，但他貪婪，想搏一搏。
趙清玠心中不快，沉著臉道：“怎麼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
他這樣的口氣，讓五爺爺也很不高興，但是，看在那兩萬大洋的份兒上，又想著這小子一向不會做人，便忍了這口氣：“他們——”
他頓了一下，機智地道：“他們上了年紀，染了風寒，起不來身。”
趙清玠冷哼一聲：“這麼巧？”昨天送信的人回來說，這幾位可是精神著呢。
五爺爺乾笑道：“可能是太激動了，夜裡踢了被子。”
“是嗎？”趙清玠有些懷疑，但轉頭一想，兩萬大洋呢，趙家這些窮親戚加在一起，操勞一輩子都掙不來。
不要說這些窮鬼了，就算是他，有人拿兩萬塊收買他，他都不一定抗拒得了。
再看五爺爺眼下的青黑，可見昨晚也是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只來了一個五爺爺，再加上他與父親，要鎮住沈時玉是困難了點，但事在人為。
趙清玠還用得著五爺爺，倒客氣起來，風度翩翩地抱拳：“今天就看五爺爺的了。”
五爺爺心裡沒底，但兩萬大洋給了他勇氣，他拍了拍趙清玠的肩膀，豪氣沖天地道：“你放心。”
“那就——”趙清玠退了兩步，整了整衣領，“出發。”
幾個隨從看看他，又看看興奮中帶著幾分畏縮的五爺爺，暗暗搖頭：姑爺所謀，若是這樣簡單就成了，那才叫見鬼。
與他們猜測的一樣，這一趟很不順。
一行七人前往趙公館，在進入趙公館之前，過了三道崗哨。
以他們‘瞧著眼生，外地口音，來歷不明，可能會傷害趙公館中的人’為由，對他們進行了詳細的盤查以及——搜身。
因趙清玠站在最前面，五爺爺落後他半步，五個隨從再落後半步，叫人一看便知，這一行人，趙清玠是打頭的。
所以，瞧著眼生四字一出，隨從們心中就是一沉，五爺爺則是有點兒懵——這崗哨是幾時設下的？這些人是哪裡來的？竟然不認識趙家的少爺？
再聽到外地口音，隨從們心裡默默罵了一句蠢貨。姑爺到底在想什麼？
昨天就跟他說過了，趙公館四周都藏了人，顯然是在保護趙公館裡的人。姑爺回自己家，就算想炫耀，進了門再炫耀成嗎？在門口帶北地口音，身邊還帶著幾個一看就不好惹的練家子，不被攔住才怪！
趙清玠十分不滿，拒不配合，冷淡地問道：“你們是誰僱來的？知道我是誰嗎？”
“管你是誰？”盤查小隊的小隊長眯起眼睛打量他一番，翻了個白眼，“我們奉命保護趙公館，有權攔下任何我們覺得可疑的人。我看你就很有問題，既不好好回話，也不肯讓我們搜身，你想幹什麼？”
趙清玠冷哼道：“我是趙公館的三少爺！你是奉誰的命令待在這兒，竟敢攔我？”
小隊長看著他，掏了掏耳朵：“你說你是三少爺，你就是了？你怎麼證明？三少爺是土生土長的東南人，你一口北地音，想蒙誰呢？”
趙清玠深吸一口氣，冷著臉道：“你上司是誰？叫他來！”
“不好意思，我家少帥忙著呢，沒空見你。”小隊長理直氣壯地道。
“少帥？展少帥？”趙清玠臉色微變。
“沒錯，正是展少帥。”小隊長的目光越過他，掃一眼他身後的隨從們，淡淡道，“奉勸你們，好好配合我等，接受盤問與搜身。”
說著，他朝趙公館正大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前邊還有兩道崗，那是周老大留下的人手。他們不喜歡叨叨，都是直接動手的。”
五爺爺不知道周老大是何人，直覺不好惹，眼前這幾位小軍爺又是展少帥的麾下，連忙上前陪笑：“誤會誤會，這位真是三少爺，剛從北地回來。”
小隊長不為所動：“那又如何？”
趙清玠冷冷道：“你派個人進去，跟趙管家說三少爺回來了，叫他出來接我。”
小隊長目光亦冷：“我職責所在，就算趙管家出來證實了你的身份，該搜身的我還是要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