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借命
馬蹄清揚，噠噠作響。黑色的獨角妖獸載著三寶很快趕到了紫竹林海，踏著暗紫色的藥石山路，望見微風吹拂的林海，一股久違的舒爽和愜意飄然襲來。
三寶此時無暇欣賞林海的風景，推開木門，沿藥石小路走進了竹舍。屋中靈藥幽香，更飄出了一股酒香。藥生塵搖搖晃晃地躺到竹椅上，手捧酒壺，自飲自酌，看似愜意，實則神色蒼老了不少，兩鬢的灰髮變得斑白。
他抬頭望向三寶，稍顯得倦怠：“三寶，坐吧。”
三寶聽他說話有氣無力，全沒了往日的神采，不由得關心道：“藥前輩，平日煉製丹藥太過操勞了嗎？為何顯得中氣不足！”
藥生塵勉強笑了笑：“無妨，老夫練了一輩子丹藥，假如有天不煉丹，還不習慣，活著也沒意思了。好了，不說廢話。三寶，老夫找你有要事。”
三寶正襟危坐，悚然問道：“前輩有話直說。”
藥生塵站起了身子，道：“三寶，今日無終嶺的大比選拔，你是否施展了《四象和合功》！”
三寶吃了一驚：“不錯，前輩怎麼得知此事，你當時在場嗎。”
“對，老夫確實看了那場比試。說實話，你小子能擋下燻玉的劍雷玉衡，令老夫都吃了一驚。之前還真小看你了。相信假以時日，必然前途無量。”藥生塵由衷地稱讚道。
三寶想起當時的戰局，還能覺到其中的兇險：“前輩言重了，小子當時不過自衛罷了。假如不施展《四象和合功》，小子如今小命難保吧。”
藥生塵頷首稱是：“不錯，燻玉乖張跋扈，受點教訓應該的。可你以後的日子難過了。燻玉父女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三寶的眼眸深處透出一道寒光，冷聲道：“假如燻玉或無勝領主想要報仇，小子自當奉陪。”
“嗯。暫時不用在意。如今你身處靈濟宮，他們顧念著你幹木記名弟子的身份，不敢下殺手，最多暗中使些手段。”藥生塵為他分析道。
三寶也鬆了口氣：“既然如此，晚輩更不怕他們了。”
“最好不要掉以輕心。”藥生塵的臉色嚴肅，提醒道：“三寶，無勝不可怕，最應提防的是永珍神宮。你小子施展《四象和合功》，縱然不少人沒認出這門道法的來歷。可道書在你手中並非隱秘。
一旦永珍神宮的密探得知今日的比試，很容易推斷出，道書上記載的正是《四象和合功》。”
“放心吧，藥前輩，小子自有分寸。”接著，三寶有些不解地問道，“藥前輩，在下多次聽人提及道書，道書到底什麼來歷？”
“道書！”藥生塵轉過了身，望著屋外的林海濤濤，輕聲道：“三寶，此事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不過，千萬牢記，死海古卷和落入墨教之手的羊皮黑卷，都是道書的一部分。
而且，死海古落到你手中的訊息，越少人知道越好。唉！紙終歸包不住火，永珍神宮怕已猜到了此事。”
“藥前輩，永珍神宮也覬覦道書？”
藥生塵拍拍他的肩膀，鄭重道：“三寶，道書乃道法世界中人人夢寐以求的寶物。上面不僅記載著至高道法，還隱藏著不為人所知的隱秘。永珍神宮自然不會放過。
尤其是死海古卷，上面記載了永珍神宮失傳十萬年的道法。像瘠環這種野心勃勃、貪婪自私之輩，會千方百計想辦法得到手。
因此，你若是離開靈濟宮，永珍神宮定然會出手搶奪古卷。”
“這樣的。”三寶皺起了眉頭，旋即灑然一笑：“既然沒法避免，那順其自然吧。”
藥生塵接續說道：“對，順其自然最好。另外，三寶，此次找你來，老夫還有事相求。”
三寶起身說道：“前輩有事儘管吩咐，小子定當竭盡全力。”
他的話確實發自肺腑。藥生塵不僅幫他解除了修羅魔印，還翻譯了《四象和合功》，對少年可謂恩義深重。
三寶總想找機會回報藥老頭的大恩。
藥生塵示意三寶坐下來，自己又一言不發。
陡然間，三寶的腦海出現了中年人的聲音：“三寶，此事萬分機密，為免給你帶來災禍，咱們用靈念交流。老夫問一句，你認為幹木的人品怎樣？”
三寶稍加思索，以靈念回道：“幹前輩待人和善，還收小子作記名弟子，算得上有恩於我。”
藥生塵點了點頭：“幹木確實本性不壞，可惜人是會變的。特別幹木執掌靈濟宮數萬年，身為人上人的時間太長了。身居高位，總要做些迫不得已的事情。
時間一長，自己都很難分清公義和私慾了。有時明明出於一己之私，卻義正辭嚴地說為了道門利益。”
三寶明白此中的道理，應和道：“幹木師父收小子為記名弟子，大概另有所求吧。”
“老夫不知道幹木的真實目的，可他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另外，你發現幹木最近有什麼異常嗎？”
“異常？他真有點不同尋常，似乎蒼老了很多。”
“說對了！”藥生塵精神一振，走近了幾步，“幹木不是老了，而是壽限將至。至多十年，他便要永離人世。”
“十年！”三寶想到人生的短暫，不由得為幹木師父惋惜，“生老病死，乃人之常道，非人力所能干涉。只好聽天由命吧。”
“聽任天命？”藥生塵哂笑道，“若是普通人，怕會這麼想。幹木乃堂堂靈濟宮宮主，他不會坐以待斃。”
“不坐以待斃，還能怎麼辦。想延長壽命或長生不老嗎？不大可能吧。小子聽童姣說起，二十萬年來，道法世界只有李耳一人長生成仙。幹木師父還有十年時間，怕無法企及李耳吧。”
藥生塵冷哼一聲：“他如何能與李耳相提並論。幹木如今生氣漸衰，絕沒可能達到虛無縹緲的齊同天地境，飛昇成仙。”
“既然如此，幹木師父還有什麼辦法續命、改命呢？”
藥生塵凝神答道：“三寶，你聽過長生不老藥嗎？”
“長生不老藥？晚輩愚昧，從沒聽過。”
“難怪！”藥生塵的聲音變得悠然，彷彿來自遠古的迴響，“長生不老藥早為世人遺忘了。不老藥乃傳說中，天道仙人遺失道法世界中的奇妙靈藥。吃了長生不老藥，修士可以延長壽命，更有甚者，還能真正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不是齊通天地境的修士才能做到的嗎？僅僅憑一顆丹能有如此神力。”
藥生塵解釋說：“兩者還是有差別的。透過修煉達到長生，合乎天道，修士與天地合二為一，會有無上的力量。透過丹藥獲得長生，則屬於依靠外力。這種外力只會令修士延長壽命，對增長修為沒有半點的幫助。”
釋三寶還是不敢相信：“即使延長壽命，也太過逆天了。藥前輩，道法世界真的存在長生藥嗎？”
藥生塵語氣肯定地回道：“確實存在。目前老夫所知的長生不老藥有兩種，分別是太歲借命丹和冰玉散。”
“兩種神藥？既然如此，假如所有修士吃了這種藥，道法世界不就沒人老死了？”
藥生塵輕輕地搖搖頭：“三寶，天道講求平衡。如此神藥，本不符合天道，哪那麼容易得到。再說，即使得到了，很多人都不願意服用。吃了逆天的神藥，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嗯，若沒有代價才奇怪呢。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藥生塵說道：“兩種神藥的藥效各不相同。冰玉散能延壽十萬年，修士一旦服用此藥，會絕情絕義，忘掉所有的親人、愛人，失去所有的感情，沒有喜怒哀樂，也不會有友情、愛情、親情。”
三寶驚駭道：“絕情絕義，不是和頑石草木沒有兩樣。”
“確實。服食冰玉散，修士心冷如冰。除還有思想外，和草木沒太大的差異。”
三寶繼續詢問說：“藥前輩，太歲借命丹有什麼奇妙的功效？”
藥生塵沉默了片刻，打算吐露實情：“太歲借命丹能延壽萬年，且對修士沒有害處。只是煉製太歲借命丹的過程很難。”
“怎麼難了？”三寶冥冥中感覺這正是藥生塵找自己的目的。
“煉製太歲借命丹需無數的天材地寶，當然，這還屬於次要。最重要的是，需以修士的性命作為神丹的藥引。所謂借命，即借用他人的壽數延長自己壽命。”
“借命”三寶騰地一下站起身來，駭道，“延壽萬年，豈不是要殺死不少的修士。”
藥生塵沒有否認：“修為越高深的修士，煉丹效果越好。不過，殺死一名修士，只能煉取少數的生命之力。若要煉成一顆太歲借命丹，至少需要萬人的性命。”
“一萬人！這……這算什麼神丹，分明天底下最邪惡的東西，根本不應該存在。”
藥生塵嘆了口氣，安慰道：“三寶，稍安勿躁。不瞞你說，老夫正煉製太歲借命丹。”
“什麼？藥前輩，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貪生怕死。”三寶聽後，心頭毛骨悚然。
“不是，老夫並非為了自己，只是奉了幹木的命令。太歲借命丹的丹方還是他給老夫的。”
“師父？”三寶的胸口冒出了一股寒氣，想不到平常平易近人的師父會如此殘忍：“這樣的話，幹木比魔道更為邪惡。”
藥生塵也是感同身受：“三寶，貪生怕死乃人的本能。幹木久居高位，手下沾滿無數鮮血。他早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到眼裡了。
幹木明知死期將至，眼中只剩下了自己。”
“不錯，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可能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