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公子收了我
警察局發出通告，周大同認了罪。一時之間，塵囂四起，幾個熱衷三妻四妾、紅袖添香的文人在各大報紙上口誅筆伐，社會輿論逼得督軍只得叫停了一夫一妻制的立法程序。
司法部的人叫苦不迭，近兩年來他們為了一夫一妻制的立法草擬了無數章程，起早貪黑舉行了無數次會議，臉紅脖子粗地駁回了無數反對的聲音。本以為勝利在望，結果竟是做了無用功，司法部部長氣得都要吐血了。
陳明月打了勝仗卻也不敢太喜形於色，畢竟明面上，她是支援督軍的一切決定的。
嗯，她是督軍夫人，是留過學的新時代女性，是帶領晉地女子進步的典範。她嫉惡如仇，也溫柔善良，嚴詞訓斥了殺妻兇手周大同，卻也收留了他乖巧可憐的大女兒周珍珠。
周珍珠年芳十六，雖家境貧寒，但因相貌不俗，又有點小聰明，頗有些心高氣傲，一心想攀個高枝改善命運。
陳明月教她，“你出身是不好，不過老夫人和大公子也都是苦出身，尤其大公子，本是尊貴的身份，卻在鄉下住了十年，恐怕那日子還不如你，你們也算是有共同語言。老夫人又是個不講究出身的，沈君君那樣的她都喜歡得跟什麼似的，何況你這種品貌不俗的？”
周珍珠沒有見過沈君君，只聽說沈君君飯量極大，一頓能吃十隻烤鴨，那必定是個腰粗肉多的大胖子。
她恭聲道，“老夫人心善。”她見過一些大戶人家的老太太，身邊跟著的都是美貌伶俐的丫鬟，就像她這般。老夫人菩薩似的心腸，怕是因著可憐沈君君才對這麼一個蠢鈍如豬的鄉下姑娘多有照顧。
“督軍看重大公子，一心要給他找個世家出身的妻子。不過——”陳明月笑了笑，“要是大公子一個把持不住，同你生米煮成熟飯，督軍向來明理，又有老夫人幫腔，你還愁嫁不進督軍府嗎？便是你的身份實在低，但勝在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也能混個二房。大公子的二房，外頭多少平頭百姓家的正室都是比不了的。”
只要周珍珠爬了言淮的床，事情就成功了。言淮要麼就娶這麼一個身份低下的妻子，要麼就納了她，周珍珠不是不夜街那些歌女舞女，言淮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娶周珍珠不大可能，唐秋來不會同意，那就只能納了她。紹兒將來肯定是要納妾的，有言淮這個兄長做先例，督軍也不能說什麼了。
周珍珠跟在陳明月身邊這幾日，早就被督軍府的奢華富貴震撼了。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督軍夫人隨手就丟在梳妝檯上；衣帽間比她們家都大，琳琅滿目掛著各式各樣華麗的禮服、柔軟的皮毛大衣，隨便一個手提包就抵得上她們家幾年的開銷……
如果能給大公子做妾，這些榮華富貴她統統可以擁有……周珍珠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餘光瞥了一眼陳明月——說起來，這位督軍夫人也是個妾，若是大公子繼承了督軍的位置，將來說不定她也能有督軍夫人的風光。
周珍珠跪下來真心實意給陳明月磕頭，“珍珠謝夫人提攜。”
陳明月把她扶起來，笑著說，“走吧，我帶你去老夫人的四合院。老夫人是個心慈的，你這剛剛失了雙親的可憐孩子，定會得了她的憐惜。”
平日裡陳明月是進不了四合院的，今兒她得了訊息，督軍也在四合院。她這會子過去，老夫人當著督軍的面也不好太明目張膽趕人。
督軍正在四合院裡聽唐秋來說言淮和沈君君的訂婚。
“在報紙上登一個訂婚喜訊。”
督軍茫然片刻，“上回你叫我吃屎，不是因為我和老沈提了兩個孩子的訂婚？”
唐秋來十分鎮定，“那是上回。”
督軍感覺他是被白罵了，但是敢怒不敢言，憋屈地等著唐秋來的下文。卻見唐秋來拿起茶杯送到嘴邊，意識到她已經說完，不由大驚，“就這樣？”
“就這樣。”
“不搞一個訂婚派對？不請親家吃個飯？我兒子的訂婚不能這麼寒酸吧？”
唐秋來言簡意賅，“不搞，不請。”言淮說了，訂婚一定要簡單、低調，降低四年後萬一君君不嫁他的影響。若是四年後君君肯嫁他，到時候他一定給君君一個盛大的婚禮。
唐秋來沒有解釋的意思，督軍只好認了，揮揮手，“罷了罷了，你的兒子你做主。”
說話間，陳明月被人迎進了客廳。她一眼看到督軍和唐秋來坐在一塊兒說話，呼吸微微不由一頓。
她就知道，老夫人胃口不好、身體不適什麼都是假的，唐秋來就是變著花樣兒的把督軍勾進四合院。
其實她錯了，變著花樣把督軍騙進四合院和唐秋來培養感情的是老夫人。若不是想讓陳明月看到這一幕，老夫人還不樂意叫陳明月踏進四合院呢。
督軍和唐秋來說話的時候，老夫人有事走開了。但是陳明月一來，老夫人的事情就正好辦完了。
陳明月見過禮之後，拉過周珍珠，眼眶說紅就紅，“這孩子家裡的事情都傳開了，也是個可憐的，年紀輕輕就沒了爹孃，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麼辦呢？我原想著把她放在身邊用，只是老夫人您也知道，我那裡都是西洋玩意兒，這孩子見識有限，雖不是有意，卻也結結實實犯了好幾個錯誤了。我就想到了您這裡……”
周珍珠跪下去給老夫人磕頭，“老夫人，我會洗衣做飯劈柴火，求您留下我吧。我家裡還有十三歲的妹妹和癱瘓在床的奶奶，全等著我賺錢回去吃飯。老夫人，您就可憐可憐我吧。”
周珍珠綁著兩條麻花辮，一身粗布衣裳，腳下穿著黑色布鞋，讓老夫人想起從前鄰里間的小囡囡。
老夫人一臉慈愛，“確實是個可憐的孩子。”
周珍珠心裡一喜。
“但你是陳明月帶過來的，再可憐我也不敢留下來。”老夫人嘟囔著，“萬一包藏禍心、兩面三刀，我這小四合院可不夠你折騰的。”
老夫人毫不留情直接打臉陳明月，周珍珠一臉錯愕，陳明月滿臉尷尬，上首的言督軍一個勁兒咳嗽。
死老太婆，竟然防她到如此地步！陳明月遞給督軍一個委屈的眼神。
督軍剛想說話，唐秋來道，“娘，這孩子家裡困難，你既不想留下她，不如賞她些錢，也算是幫扶了她。”
老夫人深覺有理，吩咐人從自己的私房裡拿了三百塊錢賞給周珍珠。要知道一般女傭一個月才拿三塊錢工資，三百塊錢相當於一個女傭七八年的工資了。
老夫人愛財，鮮少有這樣大方的時候。便是君君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老夫人賞君君的時候，都是走的府裡的公賬。所以老夫人覺得自己對這個初初見面的周珍珠是很不錯的了。
周珍珠卻很失望，三百塊錢，都不夠買督軍夫人梳妝檯一條鑽石項鍊。
“珍珠謝老夫人賞，只是無功不受祿，請老夫人給珍珠一個報答您的機會。”
她自以為掩飾得好，但在場諸人哪個不比她精明？便是老夫人，年紀雖大，眼睛卻是毒辣，將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看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這把年紀了，又是這樣的身份，已經知道不必隱忍喜惡而委屈自己。當下，臉就冷了下來說，“你說得對，無功不受祿，這三百塊錢你確實受不得。”
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丫鬟也是伶俐的，馬上就把錢收了起來。看得周珍珠一愣一愣，她沒想到老夫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簡單粗暴到她有手段都使不出來。
陳明月和老夫人處了這麼多年，也算是知道她的脾氣，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老夫人無論如何不會留下週珍珠了。
“原是我的好意，挑了個可心人給老夫使喚。既然老夫人不喜歡，這孩子我便帶走了。”陳明月看了督軍一眼，眼眶微紅，昂起頭，挺起背脊，驕傲地走了出去。
自己的女人受了自己老孃的委屈，夾在中間的督軍表示腦殼很疼。
他不知道，出了四合院的大門，陳明月就變了臉，冷笑著同周珍珠說，“只要大家都在督軍府裡，我就不信你遇不著言淮。”
周珍珠咬著唇，一雙眸子亮晶晶，“夫人，只要我有機會同大公子私下裡說上話，我就有把握讓大公子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