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她腳底下的爛泥
折騰了一天，君君其實已經很累了，但沈作遠和祝從容要同她開批鬥大會，她只好耐著性子聽。
不亢不卑、不鹹不淡的模樣，沈作遠見了就來氣。沈作遠都不記得自己被她氣了多少回了，她回來才不過三五天。
“你多大膽子敢去扇陳大小姐的巴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她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沈作遠坐不住，來來回回在君君跟前走了許多遍，指著她鼻子的指頭恨不得戳進她肉裡“蠢貨！喪門星！你是要拖著我們一家子一起死嗎？”
祝從容這會子沒閒情逸致和君君母慈子孝，拉長了臉道，“說句不好聽的，陳大小姐是天上的明月，你只是她腳底下的爛泥。她打你一巴掌，你還要問她手疼不疼。你倒好，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打回去！”
心裡不痛快的沈颯颯在旁邊添油加醋，“妹妹一巴掌下去，陳擬色臉腫得有饅頭大，嘴裡都吐血啦。”
“孽障，你當陳大小姐同你一樣皮糙肉厚、泥裡打滾長大的嗎？”沈作遠一個巴掌就朝君君打過去。
君君靈活，只挪了個步子，就躲了過去。倒是沈作遠，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扶住了餐桌才堪堪穩住了身子。
君君這時才說，“我也並不是泥裡打滾長大的，我是我媽媽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憑什麼白挨她一巴掌？”
“你還敢頂嘴？死到臨頭了還敢頂嘴？”沈作遠喘著粗氣，“明兒一早你就給我去陳家負荊請罪！”
君君一挑眉，乾脆利落地應下來，“好。”
“你不去也得——”沈作遠一個急剎，懷疑自己耳朵出來問題，“你說什麼？”
祝從容和沈颯颯也是一臉狐疑，剛剛還一臉寧折不屈的沈君君怎麼忽然就低頭了？
“真的假的？”沈颯颯不相信。
君君頭一歪，笑嘻嘻說，“當然是真的。”
她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半分可信度都沒有。到時去了陳家，別說道歉了，她再打陳擬色一巴掌都有可能。
可她口頭上偏偏就配合得很，沈作遠又拉不下臉說“我不信”，語塞了半晌，板著臉道，“滾回你的房間面壁思過去，好好想想自己都幹了什麼蠢事！”
君君很聽話地迅速上了樓。
沈作遠看著她麻溜的背影只覺牙癢癢。反正不管她打著什麼主意，明兒去了陳家，有祝從容鎮著，再叫幾個聽差跟著，總出不了亂子的。
他同祝從容說，“明天備幾份重禮一同帶去陳家，便是結不了親，也不能結仇。”
祝從容應下來。
沈颯颯這時偷偷拉了拉祝從容的睡袍。祝從容心領會神，一邊陪沈作遠回房間一邊說，“老爺放心，我一定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只明天君君大約是要吃苦的，老爺別怪我心狠就是了。”
沈作遠說，“我怎麼會怪你？便是陳家大度不同我們計較，你也要當著他們面把那孽障打一頓好叫陳家消氣。”
“我省得的。”祝從容服侍了沈作遠躺下，“我去看看颯颯，她沒經過事，怕是嚇壞了。”
沈作遠微微點頭，閉上了眼睛。
祝從容便輕手輕腳去了沈颯颯房裡。
沈颯颯是忽然有了主意的，但她也不敢同祝從容說真話，只靠在祝從容肩上說，“那些人就是嫉妒陳二少，瞧著他同杜朝辭說了幾句話，就到處散播謠言。”
“這陳擬期，不會真是斷袖吧？”關係到女兒的終身大事，祝從容很謹慎。
沈颯颯笑道，“當然不是，陳二少留學的時候，還有過一個女朋友呢，只感情不好分開了。但舞會上那麼多人，傳來傳去就傳得有鼻子有眼了，好些人沒有媽媽你這般明理，竟然就信了。”
“陳家和我們家解除了婚約，好些人家瞧著陳二少很不錯，原是有些意動。只這謠言一出來，紛紛偃旗息鼓了。”舞會上的每個賓客都代表一個家族，他們的一言一行往往就透露了家裡的意思。沈颯颯仗著祝從容沒有去參加舞會，漫天撒著謊，“陳家正為著謠言惱火呢，只怕陳二少將來婚姻艱難。如果這個時候，我們雪中送炭，就說就說……”
沈颯颯的聲音小下去。
祝從容笑道，“就說我們颯颯對他們家陳擬期一往情深，便是陳擬期是個斷袖，我們颯颯也不介意。陳家聽了，只有歡喜的份兒，哪還會再計較沈君君那一巴掌。”
本來她還擔心明兒陳家不接受道歉，現在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摸著沈颯颯的腦袋誇道，“還是我們颯颯聰明，陳家顯貴，靠著督軍夫人和二公子，富貴長著呢，誰不想著同陳家處好關係？也就沈君君那個蠢貨，生怕得罪不了陳家。”
沈颯颯嘲笑道，“無知者無畏嘛，哈哈哈……”
這天夜裡，沈颯颯做了一夜的美夢。陳擬期原是個斷袖，但在同她結婚之後，漸漸被她的魅力征服，最後深深愛上了她。外頭的人見她嫁了個斷袖，都在等著看她笑話，誰知道她和陳擬期花前月下、琴瑟和鳴，孩子都生了好幾個，羨慕死那些人了……
嗯沈大小姐看來讀了不少情情愛愛的小說。
祝從容和沈颯颯這母女二人心裡有了主意，是以第二日督軍府來人接沈君君的時候，她們覺得先不帶沈君君去陳家反而更容易成事，所以爽快地放了人。
當然，督軍府跟前，輪不到她們不放人。
祝從容看鐘表算著時間，教導沈颯颯，“越是富貴的人家，見客的時間越晚。尤其昨天辦了一場舞會，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我們十點過後上門正正好，談得順利的話，陳家還會留我們吃飯。”
沈颯颯撐著下巴，浮想聯翩。陳擬期開始定是不願意同她結婚的，但陳家人要掩蓋他斷袖的事實，一定會逼著他和她結婚。只要結了婚，一個屋簷下，她便能叫陳擬期百鍊鋼化成繞指柔……
和祝從容預想得不一樣，陳家一大早就開始雞飛狗跳。
陳擬色幾乎沒有睡著覺，半是氣得半是疼的。陳況一早就請了診所的西醫上門，陳擬色頂著紅腫的臉頰不肯接受治療，只哭著說，“我要去找姑姑，叫姑姑看看沈君君那個賤人對我下得什麼狠手。”
陳況的妻子尹淑蘭是個溫柔小意的婦人，在旁邊勸著，“你姑姑平日裡那麼多事情要忙，這點子小事你就別去擾她了。”
“哪裡就是小事了？”陳擬色氣道“現在整個太原城估計都傳遍了，我堂堂陳家大小姐，被沈君君一個鄉下來的賤婢給打了。我要是不去找回場子，還怎麼在太原城混下去？以後太原城誰會服我？”
尹淑蘭噎了噎，半垂了眸子沒有說話。
“便是要找你姑姑告狀也不急在一時，你把臉敷一敷，不然你姑姑看著多心疼。”陳況從小就縱容女兒，也知道如何勸服她，“何況承紹還在呢，你也不怕嚇著他？你在他跟前可都一直是漂漂亮亮的。”
“言承紹還敢嫌棄我不成？”雖這樣說，到底語氣軟了下來，又道，“哼，再是西醫也不是神醫，便是敷了藥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
陳況笑道，“至少你不會疼了，難道你還要和自己過不去？”
陳擬色撅著嘴巴，“反正明著暗著，我都要沈君君好看。快點快點，敷完臉我還要去督軍府！”
“好好好，別說你了，便是我，都不會放過那個沈君君的。”陳況命人將西醫請進來，在旁邊看著醫生給陳擬色配藥敷臉，叮囑各種主意事項。
這一次他們輸在太輕敵，他們低估了沈君君和言淮，尤其是沈君君。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很快沈君君就會知道，在太原，得罪陳家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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