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去道歉
陳尚尋的臉貼著走廊裡冰涼的地磚，一字一句道，“沈君君，你一定會死在我手裡的。”
“我在沁水縣和你井水不犯河水的時候，你不就想弄死我了嗎？左右都是死，我當然要趁著還能喘氣的時候先替自己報仇了。”
君君狠狠掰了他的一條胳膊，他倒是硬氣，疼得青筋暴起，也咬緊牙關不吭聲。
當然君君也沒揍陳尚尋多久，畢竟這是陳家的飯店，隨時有服務生和保全經過。
她鬆開陳尚尋站起來，理了理自己微亂的頭髮和長裙，淺淺一笑，絕逼是個溫柔又端莊的大家閨秀。
走廊另一側一間休息室的門彷彿掐著點似的，這時大啦啦開啟了。言淮伸著打著哈欠往門框上一靠，懶洋洋說，“喲，陳大，你們家飯店的房間是不夠了嗎？你要睡在地上？”
陳尚尋掙扎著爬起來，鼻青臉腫、西服皺巴，頗為狼狽。但依然能面不改色和言淮打招呼，“大公子。”
被他算計了的言淮能不動聲色，算計人的他自然也能。
“大公子。”君君也跟著欠了欠身，聲音輕柔。
陳尚尋看到她這幅歲月靜好的模樣簡直要吐血了，這娘們太能裝了。他深吸兩口氣，忍下心頭翻湧的氣血道，“大公子，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他轉身離開的腰板挺得筆直，大約是維繫自己最後的尊嚴。
待陳尚尋走遠了，言淮看了看君君，笑道，“沈二小姐威武。”
君君謙虛地說，“大公子過獎了。”
君君彪悍，言淮是知道的。雖然有時候時間長了，她又頂著一張牲畜無害的臉，總叫他忘了這回事。不過想起來的時候倒也不至於太驚訝。
但小河和小湖兩個人就有點震驚了。
回督軍府的路上，負責暗中保護君君的小河口噴唾沫，“她吃了兩盤義大利麵、兩杯果汁、十八碟甜點……十八碟啊……”
跟著他家大公子鬧過陳家大飯店的小江見識過大場面，鎮定地說，“她都吃得下十隻烤鴨，這點子西點只能給她塞牙縫。”
潛伏在休息室的小湖手腳並用地比劃，“她打了陳擬色一巴掌，陳擬色啊，陳明月的心頭肉啊，連督軍都疼愛有加的太原小公主啊。她居然就一巴掌甩過去了……”
那時服侍他家大公子在另一間休息室醒酒的小江表示不算什麼，“她都把陳尚尋摁在地上揍了，一巴掌算是輕的了。”
言淮在後頭聽著，不由微微笑起來。
待得進了府，因著正是老夫人起身吃宵夜的時辰，他跑進四合院裡請安，順便說起今天晚上的舞會，“可熱鬧了。”
說是吃宵夜，實際老夫人不過喝兩口熱牛奶就放下了杯子。她原也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只是言督軍見她進食少，吩咐廚房少量多餐地給她備著吃食。
她對舞會更感興趣一些，拉著言淮的手直問，“說說，怎麼個熱鬧法？”
言淮賣著關子，“明兒叫沈二小姐進府來給你說說，她可會講故事了。”
“你說你的，她說她的，你倆一個女客堆裡，一個男客堆裡，總不一樣的。”
“奶奶，我現在又困又累，可說不動故事。”
說罷，他打著哈欠回他的危樓睡覺去了。
老夫人在他後頭罵，“兔崽子，就會弔人胃口，又困又累你不好直接睡覺去，來我這兒幹啥？”
陳擬色這個人，仗著陳明月的寵愛，但凡在外頭受了委屈就跑督軍府來撒嬌賣痴。陳明月為她出頭就算了，言督軍雖聽過一些她囂張跋扈的傳聞，但架不住在他跟前晃悠的陳擬色永遠善解人意、溫柔大方。根據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真理，督軍於是很相信陳擬色是個善解人意、溫柔大方的好姑娘了。
還不知道陳擬色到時候怎麼黑白顛倒呢，言淮這是要君君先下手為強。
巧的是，沈家也正為著君君扇了陳擬色一巴掌而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善後呢。
是沈颯颯，陳家飯店的休息室結構佈置都一模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換了房間，只當自己不小心睡著了。還做著和陳擬期花前月下的美夢呢，一覺醒來，就聽到兩個噩耗。
陳擬期是個斷袖！
沈君君扇了陳擬色一巴掌！
這是把沈颯颯嫁進陳家的路堵得死死的。她坐在汽車裡哭了一路，怎麼也不肯相信陳擬期喜歡男人，又埋怨君君招惹了陳擬色。
等到了家裡，沈作遠和祝從容已經歇下來，沈颯颯不管不顧衝進他們的房間，撲在祝從容身上哭起來。
“妹妹惹大禍了……她打了陳擬色……陳擬色長這麼大油皮都不曾破過……妹妹倒好，一巴掌下去打得陳擬色臉都腫了起來……嗚嗚嗚，沈家大禍臨頭了……”沈颯颯倒是沒有提起陳擬期的斷袖，只說君君打陳擬色，“陳家的人當時臉色都變了，說要去督軍跟前說話……一定要我們沈家付出代價……還說，還說……”
沈作遠睡得好好的，被這麼大陣仗吵醒了本就有起床氣，聽了沈颯颯的話更是火冒三丈，喝道，“還說什麼？”
“說要督軍擼了爸爸的職位……”
沈作遠多少年了在戒菸所次長的位置上沒動過，時常有懷才不遇的怨憤，這會子驚聞自己連小次長的職位都要不保，連連罵道，“喪門星，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喪門星！”
祝從容一邊替沈颯颯擦眼淚，一邊出主意，“老爺先別急，陳家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家，我們還是親家呢！”
沈颯颯趕著補上一句，“陳家和我們家解除婚約了，說沈二小姐這樣粗魯、殘暴的兒媳婦他們要不起。舞會上所有世家的小姐少爺都聽到了。”
沈颯颯並不知道陳沈兩家解除婚約的細節，只隱約聽到一些。不過這不妨礙她腦補箇中原因，沈君君都打了陳家的掌上明珠，他們還能要她不成？
況且陳擬期還親口說了不會娶沈君君。沈颯颯一想到這個就悲從中來，陳擬期是個斷袖，怪不得不肯娶沈君君！
她擦乾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祝從容嘆道，“還是我們颯颯懂事，知道為家裡擔心。君君怎麼就這麼糊塗？陳家是什麼人家？是督軍夫人的孃家，得罪了陳家就是得罪了督軍夫人。在晉地，得罪了督軍夫人我們沈家還有立足之地嗎？”
她這會子是真心實意地焦急起來。誰不知道督軍夫人把陳擬色這個外甥女當親生女兒般疼愛，沈君君不管怎麼著都姓沈，督軍夫人發起火來，少不得他們一家子都要受罪。
“老爺，必須讓君君去給陳擬色道歉，要打要罵都得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