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襲
葉斐三人離開秋闈會場，在去將軍府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葉斐與孟浩各有心事，小丫頭則是又累又餓虛弱的靠在孟浩肩頭。
原本孟浩是想帶小丫頭去吃牛肉包子的，他們在長安城這幾天，經常去那家包子鋪，但在葉斐的勸說下，他最終決定先去找大夫為處理一下雙手的傷口，再隨葉斐回將軍府用膳。
期間他也得知了將他從將軍府趕出來的家僕，竟然是陛下賞賜過來的。
“這幾天真是麻煩葉大哥了，日後若有用得上子川的，子川絕不推辭。”小醫館裡，剛處理好傷口的孟浩忽然拱手對葉斐施了一禮，隨後說道，“明天殿試之後，我跟丫頭就不再叨擾葉大哥了。”
聽到這話葉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孟浩會這麼說，但看著孟浩堅定的臉色，他猶豫了片刻笑道：“看來你對明日的殿試信心十足啊，那我就不用擔心了。”
“希望吧。”孟浩搖了搖頭，但臉色愈發堅定。
隨後他又看著葉斐說道：“今日葉大哥為什麼要拒絕書院的邀請？我雖然不瞭解書院，但那位大先生能讓陛下起身接見，想來書院的地位應該很高才對。”
“你想入書院？”葉斐與孟浩對視了一眼，雖然孟浩沒說話，但他已經從孟浩眼中得到了答案於是開口解釋道，“書院的地位的確很高，甚至能凌駕於皇權之上，但也正是如此，我才選擇拒絕。”
“天下民生疾苦，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書院既凌駕於皇權之上，卻為何什麼都不做，這與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有什麼區別。”
“加入書院後，必定會處處受制，與我道不同。”
聽到葉斐的回答，孟浩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喃喃著‘道不同’三個字搖了搖頭，這才是他認識的葉大哥，“道不同，不相為謀。”
葉斐點了點頭，雖不知孟浩為何要加入書院，但這是個人選擇，人往高處走，讀書人寒窗十數載，不就是為了金榜題名的這一刻嗎。
“葉大哥是否以為我想加入書院，是追名逐利？”似乎是看出了葉斐的想法，孟浩搖著頭嘆了口氣，“林先生曾教導我，如果想要抓住風，就要先站在風中。”
“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就要先融入這個世界……今日大殿之事，讓我深刻意識到，僅憑一腔熱血，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說到這裡，孟浩眼中露出堅定之色，凝視著葉斐說道：“書院不為民，我就改變書院，唯有成為制定規則的人，才有能力改變規則。”
孟浩越說越激動，甚至不顧剛剛包紮好的傷口，用力攥緊了拳頭。
葉斐望著眼前的小兄弟，雖然沒有說話，但心中已掀起滔天大浪。
這個年僅十七八歲的讀書人，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與其相比自己的信念就如同螢火之輝啊。
孟浩經常提起的林先生，又是怎樣一個人，才能教匯出這樣的學生。
“臨行前，我父親也送了我一句話，遇事不決，且隨本心。”葉斐笑著拍了拍孟浩的肩膀，無論去哪裡做什麼事，只要不忘初心即可。
“遇事不決，且隨本心……”孟浩眼前一亮，忍不住小聲呢喃著。
這時候小丫頭的手也包紮好了，看著餓的臉色發白的小傢伙，葉斐一把將其抱了起來，笑道：“小傢伙，一定餓了吧？”
“走，跟大哥哥回去吃好吃的。”
說著，他喊了孟浩一聲，放在醫館木桌上一小錠銀子，轉身朝外走去。
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惹人憐愛。
微風吹來，此時已經入秋，風中寒意越來越重了。
葉斐下意識的抬頭，天空中烏雲密佈，遮住了本就狹細的月牙兒。
眼看轉個彎就能到府上了，他心中卻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再次抬頭看向天空，皺了皺眉頭，將小丫頭塞給孟浩沉聲說道：“你們先回府。”
說著，他轉身看向後方。
漆黑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風再次颳起，裹挾著塵土落葉飛起。
街道盡頭，彷彿有道影子在風中閃過。
葉斐心中生出警覺，死死盯著前方，只是一個恍惚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嫵媚的笑聲。
“咯咯咯……”
那道影子再次閃過，真切的出現在葉斐眼前，竟是一名身著黑色長裙的妙曼女子。
這女子衣著火辣，身前露著大片雪白肌膚，僅有兩片透明的黑絲綢緞遮著私密之處，身下亦是如此，雖長裙過膝，但隱約間仍能看到兩條雪白豐腴，更增添了半分風情。
“早就聽聞葉將軍英姿勃發，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真是讓人憐惜呢……”女子一邊說著，竟伸出手指放在嘴角邊，如蛇信子般的靈巧舌尖在手指上輕輕劃過，眸子裡滿是戲謔之色。
看到這女子，葉斐心中升起一陣寒意，手悄然落在腰間劍柄上，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找我何事？”
女子沒有回答葉斐的話，一邊嬌笑著一邊扭動腰肢朝葉斐走來，直到兩人之間相距不足十米時，她方才擺出一個極具誘惑的姿勢，嫵媚一笑道：“葉將軍語氣怎這麼冷，奴家就這麼不受將軍待見嗎？”
葉斐皺了皺眉頭，不知女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這女子容貌雖算不上絕美，但眉眼之間盡顯媚意，再加上身材豐腴火辣，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嫵媚之態，普通人恐怕只是看一眼就會覺得口乾舌燥，欲罷不能。
即便是葉斐的定力，也忍不住掃了其身子一眼。
“別跟他廢話了，辦正事要緊！”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聲悶喝。
葉斐只覺得渾身發毛，立刻閃身後退，同時轉身看去，一名身軀高大壯碩如山的身影堵在街道另一頭，兩柄大錘扛在肩上，極具壓迫力。
孟浩緊緊的抱著小丫頭，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溼，他聽到葉斐的話後就立刻往將軍府衝去，可才走沒幾步，這個大傢伙就堵住了街口。
面對大漢的壓迫力，孟浩沒有任何懼意，只是緊了緊懷裡的丫頭，並未退後半步。
“有些膽色，不過俺還是喜歡看人跪地求饒的樣子。”大漢嗡裡嗡氣的唸叨了一句，邁步朝孟浩走來。
他走的不快，但步子很大，沒幾步就逼近到了近前。
“是你！”葉斐一眼就認出了大漢。
這人正是在宣城縣令府有過一面之緣的赤龍，葉斐腦海中電光急轉，立刻就猜到了兩人的來歷，在這長安城中除了那位丞相大人，還有誰會派人對付他們！
宣城血丹案，果然是丞相指使人乾的！
難道是丞相怕自己會洩露宣城血丹案，所以才派他們來殺人滅口的？
此時赤龍也認出了葉斐，銅鈴般的大眼一眯，冷哼道：“是你！沒想到你還敢來長安城送死！今天就讓你嚐嚐俺雙錘的威力！”
“不過在殺你之前，俺得先辦正事！”話音落下，赤龍突然掄起雙錘猛地朝孟浩砸去！
葉斐臉色一變，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這兩個傢伙的目標不是他，而是孟浩？是為了明日殿試，為了防止孟浩有加入書院的可能？！
眼看雙錘就要砸在孟浩身上，葉斐低喝一聲，將臣劍出鞘劃破長空，可還沒等他靠近，一道黑影便出現在身前，與此同時一股濃濃的香氣撲鼻，將臣劍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巨大的力道迫使葉斐停下腳步，向一側躲去。
“咯咯咯……將軍別走啊，不如陪奴家喝一杯怎麼樣？”女子擋在葉斐身前，手指尖竟懸浮著一團清水，如同精靈一般在指尖歡愉雀躍。
而此刻赤龍已經衝到孟浩近前，大錘帶著萬鈞之力砸下，呼嘯的風聲在耳邊響起，孟浩緊緊抱著小丫頭，下意識的抬起右手擋在身前，大喝著為自己壯膽：“君子立於天地之間，豈會屈於威武之前！”
大錘落下，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玄妙的氣息從天而降。
砰！
一聲悶響，那玄妙氣息比大錘先一步落下，籠罩在孟浩身前，化作了一個白衣讀書人的模樣，那人只是大袖一揮，大錘便像是砸在了大山之上，直接震飛了出去。
孟浩死死的攥著拳頭，卻並未感受到疼痛，他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去，白衣讀書人站在他身前，此刻轉過頭來：“小兄弟，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我輩讀書人，自當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
白衣讀書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抬手在孟浩眉心輕輕一點，那股玄奧的氣息猛然乘風而起又急速落下，灌入孟浩天靈蓋，這一刻，孟浩身上的白衣，彷彿披上了一層潔白的月紗。
“記住……我叫陳念。”
“家住陳鄉縣，陳鄉鎮……一定要代我回去看看。”
白衣讀書人轉身望向天邊，嘴角微動像是在說著什麼，卻沒有半點聲音，身子也逐漸模糊起來，最終轟然化作漫天熒光，隨風飄向遠方。
一名躺在搖椅上的華髮老頭放下手中的藍皮書，搖了搖頭。
……
長安城京河兩畔，一名負劍的紅衣女子狠狠踢飛岸邊的石子，激起陣陣水花。
“死老頭子，你倒是告訴我去哪啊，這茫茫長安城，我上哪找小師弟啊……”
一邊發著牢騷，她茫然的抬起頭朝四周看去，兩畔華燈初上，人山人海……無奈的嘆了口氣，她低下頭正要將腳邊最後一顆石子踢進河裡，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強大的波動。
“嗯？”女子猛地扭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