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討個公道！
葉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沒有去看秦斯，而是抬頭看向李倓拱手道：“臣……的確有件事情，想請教陛下。”
原本他是打算等有機會進宮，私下裡跟這位未曾謀面的陛下談論闌城之難的，因為這位年輕帝王不僅心思深沉，而且深信丞相秦斯，而闌城之難極有可能與秦斯有關，此刻秦斯就在旁邊，著實不是個說出來的好時機。
但今日他與李倓的接觸並不是很愉快，甚至如果不是書院大先生出面，他與孟浩很有可能就會被治罪了，如果此刻再不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日後恐怕就很難再找到機會面聖了。
“葉將軍但說無妨。”李倓眼神露出異色，但似乎又早有預料。
秦斯笑眯眯的看著葉斐，並沒有吭聲，也看不出心中喜怒。
沉默了片刻，葉斐拱著手抬頭直視著李倓說道：“陛下，可知道闌城謝氏？”
“闌城謝氏？”李倓先是一愣，隨即皺起眉頭，臉色也冷了下來。
身後的眾多大臣們也都露出異色，甚至有不少小聲議論起來，闌城謝氏前不久才被定了守城不力的罪名，被群臣視為反面警示。
葉斐居然是為了闌城謝氏而來的？
“陛下，闌城謝氏乃闌城守將，先前漠北大軍來襲，闌城守將謝訝翫忽職守，守城不力，致使闌城失守，滿城士兵被屠殺殆盡！”
聽著秦斯的稟告，李倓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望著葉斐問道：“那葉將軍此次前來，是為何意呢？”
“陛下！”葉斐一改之前的冷靜，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激動之色，抓著腰間的將臣劍大聲說道，“闌城謝家死守闌城半月有餘卻始終不得援軍，最終全軍覆沒全家戰死，乃是滿門忠烈啊！陛下怎能給他們定一個守城不利的罪名！”
“臣請陛下徹查此事，還闌城謝氏一個清白！”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大膽！你此話是何意，是認為陛下胡亂定罪嗎？！”
“闌城被破乃是事實，葉將軍不認為是謝氏守城不力，卻認為是援軍去的慢了，當真是荒唐至極！”
“不錯！且據下官所知，漠北興兵的第一時間我們便派遣了三萬精兵千里馳援！領隊的正是徵北將軍王將軍！”
在眾多大臣的議論聲中，一名身著布甲的大漢走了出來，先是對著李倓抱了抱拳，這才大聲說道：“沒錯，當初正是咱帶兵馳援的，從陛下傳令後咱就帶著三萬精兵日夜不停的趕路，到闌城時總共不過三五天，但那時闌城已經被攻破了！”
“闌城百姓被敵人大肆屠戮，卻不見闌城守軍身影，咱還特意命人搜尋了城內外的屍體，均未發現謝氏一族的蹤跡！咱覺得他們很有可能是棄城投降了！”
“否則闌城三千守軍，軍事設施齊全，儲備有大量弓箭強弩，怎麼可能連幾天都擋不住。”
葉斐猛地看向那人，眼神如刀一般死死盯著對方，他對這個人有些印象，當初縱馬趕到闌城時，似乎與其打過照面，但這個傢伙所說的話簡直是在放屁！
婉兒就戰死在葉家老宅門前，謝叔叔一家的屍體雖然沒有找到，但他絕不相信謝叔叔一家會棄城投降。
“休要胡言亂語！婉兒的屍首是我親手埋葬，你竟敢信口雌黃說沒有找到謝氏一族的蹤跡！”
“還有，王將軍你確定自己只用了三五天便趕到闌城了嗎？我怎麼記得，我趕到闌城時，你才剛帶人進城？”
“連大漠狼騎，都是我率兵打退的！”
葉斐死死盯著姓王的將領，他終於記起來了，當初他帶兵殺過來時，漠北敵軍還在攻城，是他率領著剛滅了大涼軍的衛安軍與大漠狼騎血戰，才打退了來勢洶洶的大漠狼騎，這個傢伙怎麼可能三五天就到達闌城？
如果這傢伙三五天就與敵軍會面，宣城等一干城池又怎麼會面臨破城之災，剛滅了大涼國已是疲憊不堪的衛安軍，又怎麼會死傷大半，險些敗在大漠狼騎手中。
葉斐激動不已，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指著王姓將領一連三問。
每說出一句話聲音都拔高不少，到最後已經是聲嘶力竭，這個傢伙率領三萬精兵，卻遲遲沒有趕到闌城，這個傢伙到底在幹什麼！
如果不是他在路上磨磨蹭蹭，也許婉兒一家也不會落得滿門戰死的下場！
“你……”王姓將領瞪著葉斐，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葉將軍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秦斯忽然開口了，王姓將領臉色一鬆，連忙向秦斯投來感激的目光，而秦斯則繼續說道，“葉將軍是在怪罪朝廷，怪罪王將軍，去援救的晚了嗎？”
“葉將軍身為鎮西大將軍，難道不懂什麼叫軍令如山嗎？”
“守將奉命守城，敵軍來犯守住了城，不管是守了一天，還是十天，百天！都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守不住城，不管是守了一天，還是十天，百天，都叫守城不力！”
“你說闌城謝氏一族滿門戰死，暫且不論為何找不到他們的屍首，老臣就問葉將軍一句，守將與城池共存亡，是不是理所應當之事！”
“份內之事沒有做好，還不允許陛下降罪嗎？！”
秦斯盯著葉斐，臉色平淡，但語氣卻充滿冷意，僅用了三言兩語就將守城不利的帽子緊緊扣在了謝氏的頭上。
“丞相此言有理。”
“沒錯，當初王將軍第一時間率軍馳援，闌城謝氏守不住城，怎麼能怪朝廷呢！”
“況且最後也沒找到謝氏的屍首，說不準是叛國投敵了！”
眾多大臣紛紛出言，幾乎全都是在力挺王姓將領與丞相的，而一些個老臣們則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並不打算發表意見。
李倓則揹著手站在龍椅前一言不發，顯然是預設了秦斯的說法，葉斐看著天龍殿內的新皇陛下與文武百官，心寒無比。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會是這個局面，但此刻望著群臣或閉口不言，或冷嘲熱諷的樣子，他除了悲憤，更多的是心寒。
謝叔叔，婉兒……
葉斐死死的攥著拳頭，心中悲涼不已。
不止是替婉兒一家悲哀，而是整個大淮的所有將士們，他們死守前線奮勇殺敵，不僅沒有換來尊重，死後還要被扣上這樣一頂髒帽子。
而朝廷這些官員，在後方坐享榮華富貴，僅憑一張破嘴三言兩語，就能將死守前線的將士們抹黑，搬弄是非顛倒黑白，崩解他們應有的榮耀！
“請陛下明察此事，給闌城謝氏，給整個大淮將士一個交代！”葉斐死死的攥著拳頭，牙齒都險些咬的崩碎。
哪怕明知此舉會惹得陛下與群臣不喜，葉斐還是咬牙說了出來，因為這就是他來長安城的目的。
為婉兒一家討個公道！
就如同他來時對父親說的一般，哪怕萬劫不復，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