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色突擊
“你確定這樣做不會有危險嗎？”神色虛弱的珍娜依然不無擔憂地問。
“那是自然，畢竟我有這樣一個有識之士作‘後盾’嘛。”於芳搭了搭小原博士的肩頭。
“別告訴我，你打算帶著這個書呆子獨闖日矅兵工廠吧？”謝爾蓋不由得驚異道，“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原子之心在不在那兒呢！”
“我們當然不會，”於芳說，“我敢說，事情並不會就這麼簡單的。雖然原子之心正掌握在一個能把核研究隨便送給一個31歲的年輕人來做的綠洲手裡，但他們並不愚蠢，並不會這麼輕易地處置一件未知的戰略級武器的。在我調查完這件事之前，大家都不要輕舉妄動。”
“我不會輕舉妄動的，如果你帶上我們倆的話。這實際上也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德尼亞琴科插話道。
“我也要去！”其他的游擊隊員紛紛請願。
“耐心點，夥計們，這不是一場戰鬥任務，我一個人------也許再加上兩個、三個輔助人員，這就足夠了，人多反而會誤事的，”於芳如是說道，“要想在接近原子之心之前不至於過早地驚動日矅軍，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能相信你嗎？”聯絡人老何一面翻弄著地圖，一面眯縫著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從來沒有人信任過我，我習慣了。但我總是能讓他們滿足於事情的結果。”於芳聳了聳肩道，接過了地圖
沉寂中，夜色也漸漸地降臨了。又到了一個行動的夜晚，食庫外面的街頭上家家燈火通明，一些打著手電的警吏開始在夜裡巡邏。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一個不注意，幾條頎長的人影便溜出了食庫，其間，有一個渾身黑色束裝的老婦人，步履輕巧，沿街一路小跑之餘沒有絲毫的聲音，更沒有引起警吏的注意。
轉過一道街角，她便不失時機地緩了下來，在一名身披棉大衣的少女攙扶下宛如一個行動遲緩的老者，一老一少手攙著手，在入侵者的眼皮底下若無其事地漫步著。低垂的夜幕之下，城市裡星羅棋佈的尖拱、鐘樓與教堂的十字架只是一片寂靜。在經過了一座巴洛克風格的書店門前時，兩人走了進去，而跟在後面的一個“平民”和兩個身著白縈制服的人則是揹著槍趕到了牆邊，其中一個頭頂鋼盔的傢伙伸手作託舉狀，讓他那身背狙擊槍的同伴踩著自己的手爬上牆去，抓著一扇扇窗戶的邊緣，直朝樓頂爬去。
大樓的頂端站著一名頭戴紅牆大簷帽的日矅士兵，正手執步槍俯瞰著這座沉睡在夜幕中的綠洲，環顧夜深人靜的街道。他全然不知道，從自己一側的牆邊已經翻爬上來了一個年輕人，正悄無聲息地向這邊摸來······
砰通------從樓頂上猛地落下一團濺血的暗影，掉在書店的後巷裡，鮮血迸濺了一地，也濺了早已躲在那裡的小原博士一臉。驚魂甫定的他扶了扶眼鏡，只見那站崗的日矅兵已然橫屍於自己的跟前。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剛好望見了爬上樓的德尼亞琴科居高臨下地向自己打了個手勢。
博士立馬會意，動手將日矅軍的屍體往巷子的角落拖去。在陰暗的牆邊，他將這具屍體上還未濺血的部分換下了衣物，把自己裝扮成士兵的樣子。一旁的謝爾蓋趕緊跑到了巷子的一端，暗暗地警戒著，緊盯街頭過往的人群。
處理完哨兵，德尼亞琴科在樓頂取出瞭望遠鏡，觀察起周遍的建築群。從這裡，幾乎可以看到綠洲裡的一整個燈火通明的夜景，甚至是遠處拜占庭風格的聖薩菲雅大教堂，以及那富麗堂皇的縈式圓頂。就在此刻，他注意到了一片停著不少日矅軍車的圍欄式建築，層層蒼白的鐵柵包圍著路燈朦朧的廠房。根據江明等人的情報，從墜機地點撤出的日矅卡車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在那個方向。
德尼亞琴科正望得出神，突然間，身後的樓道門被猛地撞開了------一個身著灰色軍裝的偽愛洲士兵一下子破門而入。“把你的手舉······”話還沒說完，那士兵就被另一雙鋼鉗般的手冷不丁環住了脖子，後頸上落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下次能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嗎？”響起於芳壓低了嗓門的聲音。
她熟練地將那名還在抽搐計程車兵拖到一邊，然後拎著匕首跑了過來，身旁還跟著手抱醫療包的珍娜和游擊隊員費澤。
“怎麼樣？那座兵工廠有什麼異樣嗎？”於芳將手邊的一卷地圖遞給德尼亞琴科，悄聲問道。
“防守倒是很嚴密，”德尼亞琴科環顧著工廠前成排的崗哨，說，“只是不確定秘密武器是不是在裡面。因為那裡邊只是很普通的生產車間。”
“也許他們把它藏在地下了？”費澤望望那空闊的廠地，儘可能地發揮想象力。
“藏不藏在地下，那得看這周遍有沒有相應的設施。如果都沒有，這件事就很值得懷疑了------”於芳接過了望遠鏡，掃視著工廠內部的各個角落。
要知道，在X941年5月，日矅寰登軍就已經開始借愛因斯坦的一位老朋友、理化學實驗室主任研究員倫科芳松之手執行代號NI的原子之心計劃，只是後來由於鈾礦和種種資源的匱乏，也就不了了之了。假設現在他們得到了一枚現成的原子之心，那麼他們會怎麼處理它呢？很顯然，不會是眼下的這種情況。這座工廠甚至都不具備基地的規格，更不用說達到存放原子之心的規格了。
“有什麼問題嗎？”珍娜看出了於芳臉上的疑慮。
“這不是一個裝得下原子之心的地方，”於芳說，“但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也許，等我掩護博士過去以後，會有什麼新的發現也說不定。”
說罷，她又放下望遠鏡，兩腿順著牆邊輕輕地一越，動身翻爬下去。
“等等，我好像看見車輛了------”德尼亞琴科目不轉睛地端著手裡的莫辛納甘步槍，忽然下意識地提醒道。
於芳攀在牆邊，猛一回頭。工廠的大門口果真現出了兩輛黑亮的轎車，正徑直地穿過巡邏隊密佈的大街，直停靠在門前的成班崗哨前。
一排剛剛集合的日矅官兵在車停的一瞬立正而起，道道土黃著裝的身影齊刷刷地挎起槍來，恭敬地迎接汽車上的來人。
“這又是在鬧哪一齣啊······”她一手抓緊牆壁，一手握起望遠鏡，遠遠地就看見車上跨出了一個身著棕黃色軍呢大衣的日矅指揮官，排頭的另一輛車裡則下來了一個戴著標準日矅略帽的軍官。前者的頭上和其他寰登軍一樣戴著特有的帶鮮紅帽牆的大簷軍帽，但肩章卻是帶星的暗黃色，雖然看不清是幾顆星，但無疑是個將軍。
那個戴著略帽的傢伙跟在一旁，以日矅人特有的姿態謙恭地低著身子，一手指著工廠裡的各種設施，向那名將軍介紹著什麼。他自己的雙肩戴著一副紅黃撞色的肩章，這種配色從這個距離來看可以是日矅銜中從侍衛長到將軍的任何一種。
“好傢伙！那是寰登軍情報部的長谷川埴輪指揮官------”一旁的費澤望著那戴略帽的軍官，面露兇色地低語了一下，“那就是幾個星期前害我們的抵抗組織全軍覆沒的傢伙······”
“別告訴我，你來這兒是為了給你的朋友們報仇的。我們可沒時間摻和這種事。”德尼亞琴科瞥了一眼他那因憤怒而顫動著的執槍右手，回頭道。
“呵，我知道，”費澤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我會等你們事成之後再下手的。”
“所以，一個情報部的軍人沒事幹嗎要拉著一個高階將官到這種舊工廠裡來······”於芳的雙眼堵在望遠鏡裡，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說秘密武器真的在這裡面······”
“也許他們想要假裝是這樣······”珍娜思忖著於芳之前的話，分析道。
話還沒說完，於芳已經不見了。只有陣陣寒風還在樓頂呼嘯。
珍娜無奈地扶了扶額，又埋頭繼續觀察著街道的情況。
此時的於芳小心翼翼地攀著窗，一扇接一扇地爬到了地面上。書店的後巷裡，另一名面戴眼鏡的“日矅士兵”冷不丁走了出來，直朝著另一邊的工廠信步而去，不時地整端著衣領------是偽裝好了的小原博士。
兩人一前一後地接近著工廠大門的外線，後面的於芳貓下腰來在一座座人行道邊的障礙物後閃避著，避過沿街巡邏的軍警們的視線，步伐輕輕，不一會兒便繞開大門到了一處靜謐的外牆邊。一支巡邏隊剛剛經過，於芳伏下身子，匍匐進牆邊一輛軍用卡車的底下，從昏暗的車底望向密密的鐵柵內部。透過柵欄的間隔，她現在能依稀看清工廠的一隅，以及幾座房門半開的生產車間，裡面僅僅是一些拆卸後的日矅軍車，和琳琅滿目的汽車零件。
與此同時，小原博士也裝著巡邏的樣子來到了牆邊。這時，那個被費澤怒稱為“長谷川埴輪”的日矅指揮官已經和另一名寰登軍將領步入了工廠，還是擺著一副巡視重要設施的樣子。隱約間，博士聽到一陣日矅語的談話聲------
“你的工作做得很好，埴輪君，能為寰登軍獲得這樣一件終極武器，我們將可以很好地幫助我們的日耳曼尼亞盟友，與邦聯展開日後的抗衡······”話音似乎是從那名將軍口中傳來的，“那些奴隸主們自以為現在是白人的天下了，‘胃口’也是越來越大，輕視包括我們在內的一切種族，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成為盟友。現在，是該決定誰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了。”
“是，將軍閣下，”長谷川埴輪畢恭畢敬地點頭道，“這個權力，我們的綠洲已經有足夠的資源去索取，而邦聯這枚原子之心的丟失，只不過是加速了這個程序、也加速了他們的滅亡而已。”
“依我看，研究一旦成功，我們就應該先發制人，率先將原子之心投往Arcosanti，趁他們還沒將大日矅的綠洲變成一片焦土之前。現在，我們要做的只是別讓海騎的那幫傢伙知道我們的計劃，僅此而已。”那將軍說著便得意地哼了一聲。
“是的，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已經讓侍衛們加緊去搜集礦石，送回總部檢驗了。現在我們連一公斤鈾也沒有，而自己製造一枚原子之心，是起碼需要幾百噸鈾的······”長谷川埴輪鄭重其事地介紹著。
一絲疑慮浮上了小原博士的心頭------眼前的這些傢伙是不是在故作姿態？身為科學家，他比於芳更清楚，眼下這般規格的地方，是不可能用於存放原子之心、或者進行類似研究的，派高階將領前來視察就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了，何況行動上是如此地明顯，就像······有意要讓人看到一樣。
如果這僅僅只是一場戲，此時若換作是那些對原子之心一無所知的游擊隊員們，是不會對此情此景存疑的。這對於他們而言，將是一場絕好的“騙局”。
“喂！小子------”就在他狐疑之時，一聲粗暴的斷喝打破了他的思緒。有個沿街巡視的日矅兵發現了他，“你在這裡做什麼？這片區域不允許有人遊手好閒。”
“我······我在站崗呀。”小原博士怔了一下，但立馬強作鎮定地笑道。
“誰告訴你崗位在這裡的？我怎麼看你偷偷摸摸的、好像在這裡偷聽什麼東西呀？”那日矅兵面不改色道。
“胡說！這種鬼地方有什麼可偷聽的？我可是日矅人，你連我也要懷疑嗎？”小原博士攤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