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中立區裡的謀劃
話雖如此，他找了好一會兒，所謂的藏物窖上卻只有石塊，而不見一粒的糧食。
“奇怪了，我明明藏得很好······”這回輪到他自己驚詫了，“不好！有人洗劫過這裡------”
話音未落，江明的手就摸到了一根奇怪的東西。是根咬過的玉米棒子，上面的玉米連一片也沒留下。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可整整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謝爾蓋望著他手上被啃得一乾二淨的玉米棒，扶額道。
“也許日矅人已經來過了。”於芳說。她仍緊握著手中的M1加蘭德步槍。
“等等，我好像又聽到人聲了······”珍娜不自覺地轉向樹林，眉前微蹙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從樹林背後的陰暗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大笑聲，什麼人一個空翻從樹叢裡跳了出來，周遍隨之慢慢地走出來一群面露兇色的人影。
“是誰？”德尼亞琴科上好了子彈，猛地朝林子裡舉槍相對。那些人影大多衣著混亂，穿著破爛的棉大衣，有的還歪戴著軍帽，但顯然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裝扮。
“幹得不錯嘛，又給咱們帶來了一批‘好貨色’。”那個空翻而出的人開口甕聲甕氣地對著山洞裡說道，是一個說著碧曜國文、頭戴棉帽的傢伙，正一手拎著烏亮的手槍、一手握著近乎喝空的酒瓶，獰笑著朝洞口走來。
“站住！否則的話就開槍了······”一名游擊隊員朝周圍愈逼愈近的人影端起了槍。
“你在這兒幹什麼，馮金林？讓你的人馬上退回去！”江明惱羞成怒地握緊了被啃過的玉米，朝那戴棉帽的身影力呵道。
“要我們退後也可以呀，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把這個地方告訴給日矅人的話。”被稱“馮金林”的傢伙不緊不慢地在一顆大樹後止步道，醉醺醺的語氣裡充滿了莫名的愜意。
“好極了，這也是你的‘老熟人’嗎？”於芳果斷地端槍道，瞥了江明一眼。
“別擔心，這些混蛋只是綠洲外的土匪，只要我們待在這兒別動，他們是不敢怎麼樣的------”江明說。
他擺起一隻手，示意眾人退後，自己則走到了洞口邊。“聽著，我和我的人今天剛從一班與邦聯交易的‘奴隸車’上死裡逃生，現在沒心情跟自己的同胞作無意義的搏命，儘管你們只是一幫混球，”他一字一句道，“你們盜竊了我們的儲物窖，這就算了，知趣一點的話就趕緊回去，我們可以考慮不和你們衝突。”
“別傻了，我們有好幾百人，正圍著你的小‘避風港’呢，”響起馮金林狡黠的話音，“我看你身邊跟著的這一群老縈子裝備都還不錯，讓他們把槍留下，人我就不要了。我知道他們也不會用它。”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用？”江明故意用縈語說。
話音一落，旁邊的一名縈軍士兵便迫不及待地開了一槍。馮金林藏身的樹上冷不丁爆起一團木屑。
“下一發就是你的頭了。”德尼亞琴科說。
“沒關係，有你們坐不住的時候，”馮金林那黝黑的棉帽下露出了近乎猙獰的神色，“別忘了，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藏身之所，我這就去報告日矅人。”
“呵，可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呢？”於芳感到莫名其妙，“我的意思是，你們也都是這一帶的居民，對吧？為什麼要給綠洲的入侵者幹活兒呢？”
“我們從不給他們幹活兒，但我們有自己的生存規則，”馮金林說，“我只搶本地人，不搶偽愛軍或者日矅人。不然，你憑什麼會覺得他們不會拉著飛機大炮來把我們碾得連一根好骨頭都不剩？”
“聽起來很妙，以一個土匪的方式而言。不過，你找錯物件了------”於芳斷然一拉槍機，對著這個土匪頭子的掩體“嗖嗖”地開了火。
同一時間，其他的游擊隊員也朝林中一陣瘋狂集火。槍聲大作，震徹了夜晚的沉寂。
“那我只能祝你們好運了，哈哈哈······”亂槍下又傳來馮金林狂妄的笑聲，人聲漸遠，不一會兒周圍的盜賊便像鬼一樣消失了。
“行了，行了！停止射擊！”江明拼命地在隊友的槍口後襬著手，道，“只是些小毛賊而已，不值得浪費彈藥！”
“我想現在咱們非走不可了，那傢伙聽起來不像是在說笑的。”於芳在一旁裝著子彈，緩了口氣道。
“這一帶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日矅人就喜歡看見這樣的局面，”江明嘆道，“他們就像是日矅在綠洲外的這種中立緩衝地帶代勞的‘警吏’，而對游擊隊和平民則是不折不扣的強盜，我們必須得時刻小心。”
“天吶，不管什麼地方都能遇上像這樣腐朽的人嗎？”珍娜略顯悲哀地說。眼前的一幕，使她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再堅固的屋子前邊也會有牆頭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慢慢地你就會習慣的。”江明說。
趁著夜色，這一行人又開始轉移陣地。在江明的領路下，他們從一個山洞行軍到了另一個山洞前。這裡的石窟看起來陰森可怖，甚至還散發著一股野獸的騷味兒，彷彿曾是虎穴或者熊窩之類的地方。江明告訴他們，這兒藏匿著他的游擊隊事先準備的第二個藏物窖。
這回，他總歸是沒有弄錯。從那些簡陋的石頭窖子裡隨意翻出一些粗糧後，眾人草草地用完晚餐，整支疲憊不堪的部隊便開始休整了。江明則取出了一套備用的發報機，開始給什麼人發報。
“真不走運，契基爾的存貨根本就不夠應付這麼大的任務量的。恐怕連他本人都沒有想過這一點。”德尼亞琴科清點著大家剩餘的子彈，悶悶不樂地說道。
“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有他的訊息，只怕那老小子是凶多吉少了。”謝爾蓋扶了扶鋼盔，望著遠處的於芳說。不過，他還是感到比較放心的，因為在他看來，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婦人完全能夠勝任這支隊伍的指揮權。
“我想，他不會有事的。比這更危險的情況他都經歷過，還記得他以前是怎麼從斯丹林戈勒爾全身而退的嗎？”德尼亞琴科慢條斯理道。
“哈，你們的那位前指揮官原來還參加過斯丹林戈勒爾戰役啊？”江明慢慢地坐到一旁，似乎對兩人的談話起了興趣。
“嗯哼，從戰爭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了，”德尼亞琴科說，“他為那個早已不復存在的綠洲奮鬥了大半輩子，說實在的，我不希望他到最後只是落得一個像這樣的結局。我們都不應該就這樣死在這兒，一切都錯了，肯定還會有別的出路。”
“出路？別擔心，那些來自22世紀的老夥計們會幫我們找到答案的。你說是吧，夥計？”謝爾蓋隨手搭了搭一旁的小原博士的肩頭。
“嗯，呃······”小原博士不太輕鬆地挪了一下還在滴血的肩膀。
“那都是日後的事了，在我們找到原子之心之前。只有在綠洲的局勢還未失控的情況下，我們才有可能一步步地抽絲剝繭，查明這一整個‘位面’的秘密。不管任何時候，和平都是第一位的，不是嗎各位？”於芳不緊不慢地上前道。
“那是自然，”小原博士隨聲附和道，“雖然我從某種意義上講生在一個曾經的縈心之國，但我很清楚這個時期的他們是何等的瘋狂。如果原子之心落在這幫人的手裡，局勢一定會失控。而在這種時候引發核戰，對我們任何人都沒好處。”
“對，等平定了這一場危機以後，我們再作日後的打算。眼下的這支隊伍，可以從任何不滿邦聯與縈心之國統治的地區招募人員，當我們所有的人都具備了足夠的潛伏能力以後。今後我們要做的，將不止是戰鬥。”於芳抱胸道。
“不滿他們統治的地方麼······”小原博士想了一下，說，“據我此前的觀察，除了這裡以外，在這兩大陣營的攻勢相對不那麼集中的地方，比如伽拿旦、偭峴這些都還存在著部分抵抗。前者是因為早年Arcosanti南北之戰時期的北方戰敗分子轉移陣地到了那裡，發展至今，也算是成為了一支反對邦聯主張的地下勁旅。邦聯與伽拿旦的冷戰實際上早已開始，他們現在之間也有了一道牆------還記得我們原來那個位面的‘鉑琳牆’是怎麼回事嗎？現在每年都有數不清的黑奴逃離邦聯的控制，越牆而逃，只為能夠在伽拿旦獲得自由，和那是一樣的概念。”
“你是說，當年Arcosanti合眾國的那批人還未銷聲匿跡？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對抗南方的奴隸制？”此時的於芳有那麼一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的確沒有，”珍娜也在一旁幫著補充道，“儘管邦聯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宣傳，解放黑奴只不過是這幫人維護自己利益的藉口，但······他們從某種意義上講的確已經成為了大多數逃跑的奴隸們的‘保護傘’。”
“聽起來那倒是一個不錯的發展今後抵抗的地方啊······”於芳思忖了一會兒他倆的話，但還是面朝著小原博士，“那麼‘後者’呢？你說偭峴的抵抗活動，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月前的時候，撤離綠洲的一批碧曜國抵抗成員，在同樣受日矅攻擊的海上綠洲------偭峴發表了宣告，將繼續抵抗以邦聯與日矅為首的一系列在全世界的奴Y役活動，與奴隸制乃至縈心之國抗爭到底，一切活動轉入地下形式。他們的抵抗意志很強，日矅的軍隊在那裡圍剿了很久都不見起色，再加之邦聯目前又對這事沒有太深的介入，只是熱衷於從這裡獲取‘免費勞動力’，所以······”小原博士說到一處，聳了聳肩。
“我知道了，看來契基爾當初到這兒來並不是沒有原因的。”於芳點點頭道，不覺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所處的那一片縈聯本土的殘垣斷壁。現在，那裡迫於邦聯和日耳曼尼亞帝國的全力夾擊，游擊隊原本能夠活動的空間早已喪失殆盡，但這裡還沒有，哪怕這只是一絲一毫的夾縫，都足以令他們重振旗鼓。
“既然已經瞭解了現狀，我想你心裡總該有點數了，就你的下一步而言，”江明總愛插上那麼一兩句，“我敢說，等原子之心到手以後，形勢就會大大逆轉的。”
“我們親愛的前指揮官也曾這麼說過。”工兵謝爾蓋漫不經心道。
“契基爾或許對了，但也錯了，”於芳說，“我們不應該僅僅只是把那個東西當作一個籌碼來看待，以這個時代的形勢而言。如我們所見，原子之心在這個位面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運用到戰爭中去呢，事實上它根本沒來得及投入，戰爭就已經進入尾聲了，甚至絕大多數人都還未發覺它的存在。留著它別用，日後可不止是一個籌碼那麼無趣的存在。”
正說著，山洞外突然進來了幾個破衣爛衫、仍穿著囚衣的反抗軍成員，為首的是一個臉上還蒙著頭套的瘦高個兒，正朝江明信步而來------正是他不久前派去調查墜機地點的那幾個人。
“嗬哈，你們總算回來啦，”江明略帶興奮地起身道，“怎麼樣，都查清楚了嗎？”
“查得不錯，那裡八成是有一架墜毀的軍用運輸機，從樹林外線的封鎖佈置上可以看出來。我們還看見，從綠洲的方向來了幾輛日矅軍的卡車，大概是往封鎖區的內線開去了。我猜，他們十有八九是去運那個所謂的‘秘密武器’的。”那戴頭套的瘦高個兒簡練地回答說。
“幹得好，費澤，我們這就去安排潛入綠洲內的行程。現在，和你的同伴們好好去休息吧，接下來才是幹正事兒的時候------”江明如是說道，一手還在對方沾滿血汙的頭套上輕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