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巍然番外
我叫裴巍然。
鬧鐘如約響起的時候,我睜開雙眼,按掉鬧鐘,在床上躺五分鐘,然後起床。
我的堂姐,不,現在也許應該稱之為嫂子了,也就是蕭輕塵。之前她在C市的時候,明明比我要晚上班,卻還是會很早起來,做好早餐。那種味道不同於外面餐廳賣的,或許缺少一分精緻,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溫暖。
我哥裴雅逸對此表示十分羨慕嫉妒恨。
當然,他是從來不會說出來的,我是從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裡解讀出來的情緒。學醫嘛,誰還不會個心理學了。
但是現在,人家夫妻兩口子和好了,我就比較苦逼了。
自從我嫂子離職之後,我哥就安排著搬離了之前她公司分配的住房,把我安頓到醫院附近的小區裡。雖然條件比之前還要好一點,但我仍然切實懷念著那時候的感覺。
扯遠了。
現在沒人給我做早餐,我也只能簡單洗漱,換上衣服,拿上包出門。
小區外面那條路上有很多賣早餐的小攤子,身為一個醫生,我不應該做出這樣的選擇,但同時身為一個美食愛好者,所以,去踏馬的綠色健康飲食吧。
我咬著一根油條進了醫院大門。
到達胸外科室,把手底下幾個重點監護的患者查了房,瞭解病情變化,各方面指數,再看看接下來的藥物用量是否需要進行調整。
然後和值班醫生交班。
接著進行之前預定的手術。
還算順利,我在十一點結束手術,和麻醉科醫生相約去食堂。
食堂今天的飯很硬,但我別無選擇,因為下午還有一個重症病人要上手術檯。
我嫂子總說我是個吃貨,吃東西挑剔,但其實,也只是在他們面前表現得這樣罷了。做為一名合格的外科手術醫生,理所當然的,三餐不準時,作息不規律,我患有十分正常的職業病,慢性胃炎。
下午就不那麼輕鬆了,手術從一點開始,持續到晚上九點,我兩腿虛軟地結束手術,把病人交接給ICU醫生,終於得以下班。
我很餓,但我更累,於是到家晚餐也來不及吃,簡單洗漱,倒頭就睡。
但我的手機不敢關機,也不敢靜音,為了應對某些突發情況。
比如今晚,哦不,今早一點,我接到ICU醫生的電話,說我下午那個手術的病人出了問題。
我眼睛都睜不開,但還是在五分鐘內打點好自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出了門。醫院離我住的小區很近,即便是百米衝刺,也只需要衝個五次。可能是我哥有先見之明,知道我要救死扶傷,所以才給我找了個這麼近的房子。
醫院門衛的表情很怪異,但他認得我,看我這麼著急,遠遠地就開啟了門。
這個病人是心功能衰竭,各種方法都快用盡了,最後才止住血。
我從手術檯上下來的時候,感覺頭很暈,單手解開工作服,微微低頭,我才知道門衛的表情為什麼那麼怪異。
我穿著一件睡衣。
還是海綿寶寶的。
不過無所謂,救死扶傷,危急時刻,誰還能保證跟武俠小說裡的大俠一樣白衣飄飄了。
看到潔淨的走廊我都能以為那是床,但我剛一靠上牆壁,電話就又響了起來。
簡直要把我嚇得精神衰弱。
拿出來一看,是我媽的。
心下稍安,我接了電話。
但,還不如不接。
說實話,我還是比較好奇,我表哥是怎麼做到,讓我這個一心撲在錢和保養上的媽怎麼分出那麼多心思去寵著他,給他擦屁股的。
她言辭懇切,措辭激烈,反正就是要我立刻馬上現在就飛回她身邊。
言語之間提到我堂哥裴雅逸,我心知此事沒有這麼簡單,於是給他去了電話。才知道何嘉瑞這畜生居然敢對我嫂子不軌,哎喲給我氣的,連自己都罵了。
誰叫這個畜生還跟我有著血緣。
但是很快,我知道我還是太年輕了。
這個畜生跟我並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我想怎麼罵就怎麼罵。
哦,跑題了,我要關注的重點應該是,我居然不是我媽親生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早就有所察覺吧,雖然我爸媽對我衣食住行樣樣安排妥當,但對於我的生活和想法,卻從來過問不多。
我爸是一心撲在事業上,想做出一番成就,當年他用手段對付我伯伯,具體是什麼事情,父輩們瞞得很緊,我們誰也不知道,總歸是兄弟相殘,十分嚴重的事情。於是我爸想從各方面全面碾壓我伯伯,想了這麼多年,也從未放棄努力。
所以說,有夢想是好事。
我媽就不多說了,心裡只有她的錢,她逐漸衰老的臉。
在醫院的時候,偶爾會聽婦產科的小護士說起,誰誰的名字起得真好,一聽就是誰和誰的愛情結晶。
我就比較不好了,我的名字是我爺爺起的,我是跟著我爺爺一起長大的,所有的思想也受到他的影響。
還小的時候,總聽我爸唸叨,裴巍然,你是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十分優秀,十分出色,以後才好繼承裴氏。
唸了我十幾年,原本,我也就打算順從了。
但直到我爺爺連蒙帶騙的,把我堂哥給拐到了S市。
不是我吹,我哥可真是個有本事的,原本我還以為,以後隨便上個商學院,學點框架,就能跟著我爸一起管理裴氏了。哎,年輕就是好,天真。
總之看了我哥的才華之後,我就徹底打消要繼承裴氏的念頭了。
後來在填大學志願的時候,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學醫。
氣得我爸開車殺到爺爺家門口好幾次,拿著雞毛撣子想衝進來,但被我爺爺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給斥退。
霸氣側漏。
爺爺看我的眼神愈發和藹,但也愈發複雜,當時我看不懂,但在我哥把一切真相告訴我之後,我就回過味來了。
爺爺覺得我很可憐吧。
不過我早就習慣了,這都不算事。
好在我哥和我嫂子還是十分疼我的,這算是我戲劇般的人生中,最為幸運的部分。
他們將我視為親弟弟,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哎,也不枉我寒窗多年,卻潛伏在我姐身邊,給我哥打小報告,最後把我姐變成我嫂子的努力了。
說來奇怪,得知一切之後,雖然心情確實低落,但我居然沾著枕頭就睡了,一覺醒來就是天黑。
大概是我沒心沒肺吧。
手機再度響起來的時候,我條件反射地以為是病人出了問題,拿起來一看,才知道是我媽。
還好,比我想象的要輕得多。
我從容地接起電話,絲毫沒提我哥告訴我的事情,並且順從她的意思,如約到了某家高階餐廳。
說真的,不吹不黑,這主廚的手藝在我眼裡比不上我嫂子的一鍋涮鍋水。
也可能是因為面對的人實在讓我覺得噁心吧,不過無所謂了,總要有個人背鍋的。
何嘉瑞聲淚俱下,就差躺在我媽懷裡翹著蘭花指控訴我哥把他踹在地上狠狠碾壓他自認十分英俊瀟灑的臉的罪行了。
這麼形容可能有些複雜,不過沒關係,畢竟以我哥的性子,這很可能就是事實。
我媽於是讓我去跟我哥求情。
EXM?
管我什麼事?
你親生兒子犯了錯事讓你名義上的兒子去解決,還不用出一根汗毛,聽起來可真是棒棒的呢。
在我從進門就持續到現在的沉默下,我媽終於繃不住了,她站起來,用憤怒的聲音來掩飾她的心慌:“裴巍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哦,”我回過神:“我在聽,尊敬的何女士。”
我媽一下子臉色慘白,跌坐回椅子裡。
從一個醫生的角度來判斷,我認為她沒有什麼生理上的突發疾病。
於是我推門離去。
我名義上的表哥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們,顯然這頭蠢豬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我媽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生出這種傻逼,別不是在醫院抱錯了吧。
不,我不能這樣說我兢兢業業的同僚們。
所以何嘉瑞一定是基因突變。
這就比較尷尬了,這目前還是我們醫學上還未攻克的難題之一。
簡單來說,就是沒得救了。
好慘,好慘。
出門我給我的初戀打了個電話。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我一廂情願的初戀。
陳曼冬是陳氏集團的掌門人,從她爸手裡接過大權沒幾年,就經營得風生水起。
這麼一說,我感覺我以後可能會是個吃軟飯的,這可不太妙。
陳曼冬的聲音十分好聽,即便是不耐煩,我也覺得恍如天籟。
她說:“裴巍然,我現在在開會,有屁就放。”
哎,分分鐘幾十萬上下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話都這麼衝的。
但是想想,百忙之中還願意接我電話,嗯,說明什麼,我的厚臉皮還是有一定成效的。
於是我頓了頓,語氣深沉而平靜:“沒什麼了,你忙吧。”
掛電話的是她。
……果然追人還是要謙卑,像我這樣欠揍是不行的,哎,追妻之路路漫漫。
我也懶得回家了,想著訂一張回C市的機票好了。畢竟我媽不需要我了,我的病人還是很需要我的。
但是當我不知不覺走到陳氏集團樓下的時候,我就知道,口是心非這種事情,不是女孩子的專利。
我在雨幕中看到身形姣好的她。
認識她七年零十一個月,我見過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和不加掩飾的表情,但今天,是第一次為了我。
嚴格來說,我認識陳曼冬接近八年,喜歡她卻只是後面六年的事情。
我也就只比她小了幾個月,偏偏她一句不接受姐弟戀,把我打擊得體無完膚。
細雨迷濛,雨幕重重,她穿著一條深藍的連衣裙,精緻的妝容有些花了,眉頭緊皺,沒了在職場上運籌帷幄的巾幗氣質,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卻又馬上恢復了平靜。
哎,傲嬌是原罪。
我有胃病這件事情,瞞得極好,至少說從我大吃大喝來看,我哥和我嫂子看不出一點異常。
但誰還沒個生病脆弱的時候,於是在我嫂子去了S市,我一個人在C市胃痛得要死的時候,我尋思著這也是個機會,於是給曼冬打了電話。
天助我也,她居然在C市出差。
那我就可以把她騙到我家,裝生病,裝柔弱,然後……誒嘿嘿。
事實證明,腦補是YY的副產物,現實永遠比想象來得沉痛。
美麗高貴的陳總照顧了我大半夜,最後困得不行,被我抱著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神清氣爽,但她給了我一巴掌。
……這大概就是愛情吧。
然後她就離開了,不接我電話,不回我資訊。
直到今天。
她站在雨幕裡,姣好的身線被細雨勾勒出讓我眼熱的弧度,但她毫不自覺,皺著眉,低低地問我:“裴巍然,你怎麼了?”
我明明覺得何嘉瑞的事情已經看得很淡,明明看到她出來找我,心裡十分高興,但卻在聽到這一句簡單的問候之後,不由自主紅了眼眶。
我真是太沒出息了。
我不能讓她看到我這個慫樣。
兩個念頭重疊之下,我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她。
我說:“你這個樣子,我不許別人看到。”
或許是我的鼻音太重,這句話聽起來一點也不霸氣,但她並沒有推開我,反而微微一怔,卻是也回抱住了我。
溫香軟玉在懷,人生啊,居然就這樣出乎意料地圓滿了嗎?
但是顯然,我高興得太早了。
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但我事後從一個醫生專業的角度去分析了,我在C市高強度的工作,作息不規律,休息時間太少,吃得也不多,加上來回奔波,所以才導致我那時候那麼虛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聞到淡淡的香水味,感受到食物的熱量。
老天,我躺在我喜歡的人的床上,蓋著她的被子,聞著她的味道,而她親手給我熬了粥。
沒關係,慫就慫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果斷裝作沒力氣,靠在床頭,享受完曼冬餵過來的早餐。
心愛的美人皺著眉毛問我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和盤托出。
曼冬的眼神便變得複雜,像是憤怒,又像是難過,站起來就要走。
被我一把拉住。
“沒關係,我不在乎。”我微微一笑:“我在乎的,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你。”
她一怔,眼裡的複雜散去,臉上浮起淺薄的粉紅,最後眼神也變得躲閃。
我便伸手拉住她,抱著她,躺在夏日清晨柔軟的陽光裡。
…………
但是顯然,我的動作還是快不過我哥。
當我終於抱得美人在懷的時候,我哥已經給我發來一紙請帖。
鮮紅的婚禮邀請函,我女朋友陳曼冬也有一張。
哇,這就太過分了,趁我們還沒結婚,份子錢都要兩份的!
奸商,刻薄,裴扒皮!
我女朋友安慰我:“好在你姐嫁給了你哥,這麼算來,你不也省了一份份子錢了嗎?”
有道理,不愧是陳氏總裁。
於是我收下了這兩份請帖。